宋列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已经三天,仍处于昏迷状态。蔡芸敏始终守在病床前,陪他说话,希望能唤醒自己的丈夫。
医生刚做完检查,蔡芸敏问:“怎么样了?”
“没有再发烧,其他方面也正常,只要人清醒,病情就好得快了。”医生安慰道:“陪病人说说话,有助于他醒来。”
“好的,谢谢医生。”蔡芸敏其实每天都有说,她以前都没发现,自己竟有这么多话要同宋列讲。
医生走后,蔡芸敏重新坐下,拉着丈夫的手说:“宋列,你再睡下去我就带着蓓儿改嫁。不仅改嫁,还要卷走你的财产,然后另结新欢,和他一起去你的家乡,去仙月山,完成那个项目,实现你的梦想。你怕不怕?如果怕就快点睁开眼睛哄哄我,我看情况再决定是否要原谅你,因为这段时间真的好辛苦。”
蔡芸敏和宋列结婚十一年,但他们相识却有十九年了。
原本这个月是宋蓓儿十岁生日,往年女儿生日也都会宴请一些亲戚朋友,但十岁到底是不一样的,他们商量大办一次。
其实是蔡芸敏看中云水里那块地儿了。
一来,她想邀请大家去那里游玩住宿,感受下仙月山美丽的自然风光;二来,这是宋列回仙月山为家乡投资建设的第一个项目,意义不言而喻。
越临近宋蓓儿生日,蔡芸敏越紧张,生怕搞砸扫了大家的兴。
她躺在床上,丈夫已经早起,穿好衣服正对着镜子打领带。
蔡芸敏稍微支起身看过去,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宋列很好地诠释了这句话。他年轻的时候即使还是个刚从山里出来,有点黑、有些糙的朴实小伙儿,已经能光是站那儿就让她们一群大一小姑娘脸红的程度。如今事业有成,气质愈发成熟,她自己看着养眼,却从未有什么担心,倒是宋列经常要跟她面前吃个醋,说心爱的妻子那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总要惹得自己冒酸水。
蔡芸敏心里甜丝丝的,“扑哧”一声笑出来。
宋列刚好系好领带,转过身看她,笑着问:“怎么了?”
蔡芸敏就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丈夫跟前,挑了下他的领带说:“今天选的这条不错。”
“亲爱的老婆大人送的。”宋列双手握住她的腰,将妻子提到几乎贴上自己,问:“今天忙什么?”
“其他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蔡芸敏顺势搂上去,说:“等下午蓓儿放学,带她去选几身漂亮衣服,小姑娘这个年龄,已经知道爱美了呢。”
“咱女儿随你。”宋列抬起蔡芸敏的下巴,不打招呼地往她唇上亲了一口,夸道:“天生的美人。”
“哎呀。”蔡芸敏捂住嘴巴拍打他,说:“我还没刷牙!”
“我不嫌弃。”宋列心里乐开怀。
“呸。”蔡芸敏瞪了他一眼,说:“谁稀罕你的不嫌弃。”
宋列梳着成功人士标配背头,西装革履地出门,蔡芸敏本以为这将会是平淡、重复又幸福的一天,结果中午就接到助理小杨的电话,说宋总进医院了,正在抢救。
蔡芸敏强撑着瘫软的身体,让小杨给她订机票,很快就飞了过去。
宋列是在仙月山出的事,升降机出了故障,他从上面摔了下来,操作的人已经被带走调查。
蔡芸敏后来知道,那人就是老丁挑唆指使的,而老丁是宋列真心真意,一直在帮助的人。
所谓的那些他家乡的老朋友,蔡芸敏不止一次提醒过,有的人可能已经不是他想象中或是当初的样子了。可宋列只是敷衍地答应她,从未真心提防。
蔡芸敏很生气,也不知道这人是太善良,相信真心换真心;还是盲目自信,觉得个人魅力大到足以让他们不被利益裹挟,对自己心悦诚服。
蔡芸敏看着病床上的人,好像只是太累了睡着而已,却怎么都不愿意醒。眼泪积聚,终于兜不住滑落,视线也跟着模糊,那张轮廓更深的脸,渐渐跟一张二十岁的年轻面庞重叠。
她回想起他们相遇的那一年——
那时蔡芸敏十八岁,是个朝气蓬勃的大一新生。宋列二十岁,起初她们都以为,他也是大一新生。
蔡芸敏宿舍一共六人,有两名本市女孩,其余四人都是外省的。
蔡芸敏是L城人,虽非本省,但相比起另外三个姑娘的家还是要近很多。
六个女孩,六种性格,但开学之初,相处还算融洽。
同蔡芸敏走得近的是她下铺女生,名字简单且好听,叫李木木。
小李同学是地道冰城人,却生了一副软糯的性子,说话腔调也比其他北方姑娘婉转。两人一起出现,当真叫人难猜,谁才是生于南方,长于南方的。
据李木木自己说,她原名叫李林,很朴素的取名方式——其父姓李,其母姓林。小时候没感觉,长大后李木木却有些排斥,总疑心别人一看到这俩字,就理所当然认为是个男生。她决心给自己改个新名字,父母也不反对,只说你喜欢就行。想来想去,绞尽脑汁,最后灵光一闪,把“林”拆成“木木”,既满足了她想要的感觉,又没完全抹去“林”的痕迹,李木木都想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鼓掌。
大学新鲜人蔡芸敏最近一直在纠结,是加入学生会还是学生社团。蔡芸敏家境富裕,自身条件优秀,多才多艺、能歌善舞的,从小到大参加过的文艺演出数不清,按理说学生社团是最佳选择。但对于不想默默无闻走完大学生涯的人来说,不进学生会锻炼一下,似乎又是一件憾事。
“有没有可能,学生会和学生社团并不冲突?”郭菲苗修着指甲,一针见血。
“对哦。”李木木眼睛一亮,说:“我们可以都申请啊。”
“不行。”蔡芸敏摇着头,并不赞同道:“我怕精力不够。”
“不知道你们在折腾什么。”陈嘻倚靠着叠好的被子,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边啃苹果边说:“好不容易从高中解脱,我只想这样躺着,安逸。”
“你把被子撤了。”郭菲苗修完指甲又开始整理头发,从镜子里乜她一眼,说:“还可以躺得更平点。”
“我才不呢,你真是没经验,半躺可比躺平舒服多了。”陈嘻本来不想搭话,但没忍住,郭菲苗一看就是那种不翻出水花不消停的人,不是一个路子,不适合靠太近。
“看来咱们敏敏势必要整出点动静,不想平平淡淡混到毕业。”乔娜也加入了讨论。
“敏敏”是乔娜最先叫的,开始蔡芸敏很不适应,她的父母亲戚从来都是喊她“芸敏”,也不曾给她起过什么小名,所以乍被人唤得如此亲密,浑身总是酥麻酥麻的。
来自江南水乡的乔娜则不同,她单名一个“娜”字,从小就被“娜娜”长、“娜娜”短地叫着,总是很习惯性地亲近别人,同时认为称呼很能显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此她喜欢把人名最后一个字提取出来叠叫——除了郭菲苗和晁辛甜。
郭菲苗觉得“苗苗”不符合她的气质,严词拒绝乔娜把这俩字和她关联上。晁辛甜则是学霸气场太强,平时话少面冷,乔娜实在没法接近。
小太阳乔娜都没法接近,其他人和晁辛甜的交往更是泛泛。
蔡芸敏还在苦恼,李木木小心翼翼凑过来,软着嗓音开口道:“要不,我们一起申请加入学生会吧?”
“为什么?”蔡芸敏下意识反问。
“我从小朋友就不多,也不擅长跟人交流,家里长辈说这样以后进入社会很难吃得开。”李木木有些羞涩,解释道:“我想锻炼一下自己,有人陪,底气足点。”
“好。”蔡芸敏犹豫片刻,点头答应,既然有人帮着做决定,她就了了这桩烦心事。
蔡芸敏和李木木花了几天时间研究,最后一个被招进了外联部,一个则去了生活部。
李木木进生活部并非本意,她原先想加入的是宣传部或者外联部,主要为了锻炼交际能力。可惜最终两个部门都没面试通过,却意外地被生活部部长看好。按照周贾滨原话——这学妹一看就踏实肯干,他们部门需要这样的同学。
至于蔡芸敏报的明明是文艺部,最后却接到了外联部的通知,其中原因她不得而知。但既来之,则安之,学长学姐有工作安排,她一样不会怠慢。
剩下的503姐妹,郭菲苗经过层层选拔,如愿以偿成为记者团一员;乔娜凑热闹进了心理协会;陈嘻毫无意外,将躺平进行到底;最令她们想不到的是晁辛甜,高冷学霸竟然对摄影感兴趣,从此503在摄影社也是有关系的了。
蔡芸敏和李木木参与的第一个工作是迎新晚会——蔡芸敏第一次在这种学校活动中没有才艺表演。
不过她依然忙碌,外联部长谢冬似乎很看重她,总是直接或间接给她安排工作,就连有饭局也不忘捎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