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失守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暑假第一天，黎城一中高中部除高三外，另外两个年级都走光了——除了高二五班。

早上七点二十分，苏棠拎着大包小包从宿舍朝校门走去。想到前世程望舒爬山爬到一半犯低血糖，她昨晚特意到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以防万一。

就是不知道程望舒领不领情是了。

最近，她和程望舒的关系，可以用情人分手前的冷战期形容。

程望舒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吃饭打水都和李倩一起，体育课解散后总是借故回宿舍或者教室，不像以前那般和她挽着手在校园漫步聊天。今早更是连招呼都没打，早早就和李倩出了宿舍。

苏棠决定趁今天爬山找机会和程望舒聊聊，为之前冲撞她母亲的事道歉，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和周既明做错了什么。

高三教学楼传来低沉的早读声，在这空荡的假日校园里显得格外突兀。还有一周就要高考了，这些人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呢？激动、紧张抑或是恐惧？

她想不起当初的感受，毕竟前世的高考已经过去快十年了。但她当时的心情也不难揣测，大概是一种即将解放的心情吧。前世高中时期，她怀着对家事被暴露的恐惧，以及“上大学就可以解放许春梅”的执念，压根没有好好享受高中生活，每天都活在倒计时的煎熬里。

别说当时的高考感受，整个高中时期，除却对顾野的窥探和幻想，她根本找不到其他深刻记忆。

她来到校门，发现周书瑶约的大巴已经在校门口等候多时，大巴上面已经坐了过半的人。

周既明正在大巴门侧低头踱步，应该是在等她。她不禁扬起嘴角，加快了脚步。

“干嘛不先上去？”

她把背包顺势卸下递给周既明，手里剩一个提包，上车时和门侧的不锈钢扶手碰撞发出“哐当”的声音。

周既明在身后问：“你提包装了啥，不会碎了吧。”

苏棠往后摆摆手，表示不会，随即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周既明紧贴着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M P 4，将其中一个耳机塞到她的右耳。

一缕柔缓的音乐忽地滑入耳中，给人一种内心安宁的感觉。

她正想开口问这是什么音乐，周既明却率先给出了解释：“这是我收藏的一些游戏背景音，我觉得蛮好听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苏棠满眼都是笑意，点了点头。

周既明身上还有多少等待自己挖掘的宝藏，什么游戏的背景音乐这么好听，总不会是他代练的那些打打杀杀的游戏吧？

她一边思忖一边从提包里拿出一罐饮料，满眼期待地递到周既明面前。

正红色的易拉罐上赫然写着“黑松沙士”四个大字，倾斜的LOGO旁是一个炸开的形似太阳的黄色图案。

周既明一脸疑惑地接过，他是第一次见这款饮料。

“到山顶再喝。”苏棠小声提醒。

这是重生前上大学后的周既明酷爱的一款小众饮料，每逢考试周，他就会屯上一箱，一边喝一边复习。苏棠曾好奇地讨来一罐，想着这玩意应该有提神醒脑的神奇功效，不然怎能成为周既明的“复习伴侣”。结果她喝了一口就给吐了出来，确实非常提神，但醒不醒脑就不知道了，一股风油精的味道，感觉喝下去大脑会中毒。

她昨晚在小卖部惊奇地发现老板进了几罐，就想买来给现在的周既明尝尝，算是让他的快乐提前。

山顶的美景加喜欢的饮品，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两人共享着音乐，开始闭目养神。

身后却传来窸窣低语。

车位的几个女生一边吃着零食一边交头接耳地讨论。

【他们这样也太光明正大了吧，班主任也不管他们哦。】

【是欸，班主任只管成绩，成绩够好别的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影响不好啊......看得我心痒痒，整的我都没心学习了！】

【恋爱使人变美，你们觉不觉得，班长最近都变好看了，衣品也变好了。】

【你不说我都没发觉耶，好像是耶，人也自信了，唉，想要甜甜的恋爱。】

......

周既明无心听音乐，听着身后的议论心里暗爽，侧过头去想看苏棠什么反应，却发现身旁的人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

睡着了。

看来是背景音乐过于催眠了。

他抬手将她随车摇晃地脑袋轻轻一揽，靠在自己肩上，又转身对身后仍在叽喳讨论的同学做嘘声动作，车内骤然安静。

他回头时扫过同坐另一侧的顾野和程望舒，发现他们眼神复杂地朝他和苏棠这边望来，见他回头，那两人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

周既明知道程望舒在和苏棠闹别扭，关注她很正常，那顾野又是为什么，该不会到现在还想找机会和苏棠接近吧。

这一念头让他出游的悠闲心情瞬间消散，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一个小时以后，大巴载着一群吃得半饱或睡得半饱的莘莘学子，到达了临近海边的青龙山。

“舒舒，我和你讲，这个山又叫什么鱼跃龙门山，很灵的，上去保你考清华。”

苏棠一下车就黏上程望舒，见程望舒站在青龙山山脚看石碑，借机找了个话题。

“这样啊，我加油。”程望舒淡淡地回答，嘴角带着礼貌的笑意。

苏棠感觉有些心酸，她们竟变得如此生疏而客气。

周既明站在不远处，看着苏棠讨好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后悔当初自己的冲动上前。

“你们还不出发吗？等会儿游客多了上面就不好拍照了。”

顾野一行人整装待发，准备向山顶进发。

“那我们也出发吧。”一旁的李倩接话。

于是，队伍浩荡出发，如一条长龙沿着山脊蜿蜒而上。

青龙山的树木相当的茂密，层层叠叠的树林将大海隔绝在外，他们能听到远方的海潮声，视线所及之处却是一片深山老林。

程望舒和李倩走在苏棠前边，步伐缓慢，还走走停停。身后的人觉得速度太慢，让她们让出道来，排到队伍最后，省得拖慢大家爬山速度。

青龙山的爬山阶梯很窄，同时只能容下两个人并排。李倩和程望舒只能快步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先做短暂歇息。

苏棠站在凉亭附近的石阶，探进半边身子，满怀期待地向程望舒发出邀请：“舒舒，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李倩刚在凉亭坐下，见状又站起身来，问了一句：“需要我回避吗？”

她看出苏棠想和程望舒单独聊聊，识趣地表示自己还有体力可以继续往上爬。

“可以。”

“不用。”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程望舒有点尴尬，面带祈色地对李倩说道：“你不是说要给我讲你暑假的学习安排吗？”

“嗯嗯......是。”李倩回答得有点迟疑。

气氛有点尴尬，苏棠嘴角扬起的弧度骤然一僵，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下一秒，她硬生生挤出一个弧度更大的微笑，佯装洒脱对两人摆手：“那我就先上去啦，不打扰你们聊学习计划了。”

随即，转身大步向前。

周既明在前方不远处靠着扶手等她，神情里带了一些心疼。

害，她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被他这样心疼地凝望，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她低头苦笑一声，加速飞奔到周既明身边，故作爽朗地说道：“既明同学，久等啦。我现在就有点累了，搞不好后半程你要背我上去，你身体行吗？”

“我觉得你在羞辱我，肯定行啊。”

周既明见苏棠在怀疑他的男子气概，瞳孔猛地一缩，下颌绷紧却仰起脸，目光虚虚向下飘，声音提高了半度，尾音却漏泄出一丝颤意，活像一个虚张声势的小学生。

“行行行，那我们出发吧。”

“好。”

两人并肩朝山顶爬去。

天上的云层变得稀薄，夏末的日头开始显出狠劲，尽管山上风大，却如同热浪般只加重了热感，并没带来半分清凉。

苏棠背上的汗悄悄洇透白色上衣，她突然想起给程望舒准备的巧克力和红牛还在背包里。她连忙让周既明停下，从他背上的背包拿出一个小塑料袋，随即转身下山。

“我把东西拿给程望舒，你在这等我。”

周既明来不及开口，眼前的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拐过弯去，他们刚好走到山的一处转角。

苏棠三步并作两步向下走去。

下山比上山容易多了，下山时在重力作用下脚步更加轻盈还自带弹劲，风从背后推着人走，可以说是毫不费力。

她在心里盘算，还是等过几天在把程望舒叫出来，暑假有20天，程望舒总不至于天天都要补课，到时候再给她好好解释，挽回一下感情。放假时人的心情都比较松弛，到时再带她去最近发掘的一些美食店里吃东西，有美食加持，什么矛盾都迎刃而解。

现在，将事先准备的东西交给她就好了，省得一边爬山一边还要担心她低血糖。

虽然重生前的苏棠已然是一个27岁的成年人，作为HR工作上接触过不下千人，按理该在人际往来重游刃有余。可她心底清楚，深度的友情从来是她匮乏的，能称得上朋友的人除了周既明就是程望舒，结果两个都惨淡收场。

重来一次，她显得小心翼翼，小心得有点卑微了。但她心甘情愿，就像程望舒当初心甘情愿地选择了她当朋友一样。

她们最终，一定是双向奔赴的好友。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加快了步伐，却在来到刚才凉亭的一片竹林背后，听到程望舒满不在乎的声音：

“你说苏棠吗？我之前是觉得她总是一个人挺可怜的，所以才和她交朋友。现在她有对象了，我就退场呗，省得当电灯泡。也不算关系太深，就是饭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