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爷瞧着屋门前燃起的那三根香,心里却盘算起要如何更好的同对方拉拢关系,早没了最开始那些想独吞的念头。
于是,目光不由自主的,又从燃着的香上转到了照夜身上,想他非人非尸的模样,躺棺材里装死,醒来却要喝人血,这本就不同寻常。事后还有办法弥补过失,那想必为人不坏。
如此,放着这样的人不好好用,难不成同他交恶?若是一串百面阎罗就能买下这交情,倒是比那几张烂符纸有用多了。
至于那群猎户,今早急着来岑家,哪会是真因什么人手不够,就是担心风水一破,这岑家生出变故,才急着来探明情况的。
思及此,锣爷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闲适的松散,方想继续同照夜再攀谈一番,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屋门前那香......居然毫无征兆的灭了!!
灭的突然,灭的诡异,灭的叫人心里发毛。
光天化日下,那香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掐断,这还不止,还断成了“两短一长”的诡异模样。
这?
锣爷忙不迭用手揉了揉眼,猛地再瞧,此时,阵阵穿堂风吹进了屋,雨雾里的湿气还带着那香火的味道,许是因周围太潮湿的缘故?
“咦?”的一声响起,言庆第一个就跑去捏起熄灭的残香,可一捏之下,竟成了黏湿如脂粉的一撮灰。回头,朝着照夜道,“哥,你看,太潮了。”
见此,锣爷神情一松,自是舒心,也不看看这天气,放潮了嘛,那就正常。却听身旁的照夜嗤笑道,
“锣爷,咱有句老话要讲,说的是人怕三长两短,这香么,烧成什么样的都成,但最忌眼下这种两短一长。这是岑家的意思,叫我们......不准动。”
最后三个字,照夜说的尤是意蕴深长,让锣爷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解释。言庆也是好奇,没想到大安庙里的陈香还能烧出花样来。
周围一时鸦雀无声。
照夜捏过一撮言庆递来的已不成样的残香,暗自皱眉。
这“问路香”是他鳏夫独有的规矩,借凡俗香火,以问此地深浅。方才他已悄然换座,正对着门口,正是“问话”人。
这世间的“孤魂野鬼”,但凡长点心眼的,便不会如此回应,不仅掐断,还敢掐成这最忌讳的两短一长。
对方是不识他鳏夫?还是......存心要叫我们不得好死?!
两短一长......哼,明目张胆的挑衅,真是让人好奇了......
言庆见照夜沉默不语,好意提醒,“是、是哪里不对么?”
这话也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照夜这才随意拍掉了手上的粉末,却问向了锣爷,“不知锣爷是否见过昨晚廊下的那道人影?”说的正是那纸皮诡影一幕。
锣爷听后,脸色一暗,不想对方倒是先提了此事,于是回答,“看来大家也都看到了,没错,就右边的廊道,挨着那处杂库。”
说完,还不忘顺手点出方位,朝屋外一指,想起当时,那诡影还弯腰去捡自己落下的那颗夜明珠,那场景简直是......
猛的,锣爷整个人却从椅凳上跳起,惊的所有人都不知对方何意。言庆见锣爷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屋外,他那原本就糊着脂粉的脸显得更白了。
他、这是怎么了?
柳长赢心思缜密,最先反应过来,猜测般地问道,“锣爷,你们那屋子和我们是彼此相对的朝向,理应来说,这杂库的方位,在你们那屋子看来,难道不是左侧么,是记错了么?”
言庆听后,看向屋外,大感意外地叫道,“是啊,你们有没有看错,别是左右不分,你那屋子看出来的应该是在左面才对!这杂库好端端的,难不成昨晚它还长脚了?还是说,你们那屋子看到的和我们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东西?这......”
言庆说完,左右看着正正方方的院子,就这么简单的结构。他们两方人马各占院子的一边,彼此还是相对的。另外两边,一边是杂库,另一边就只有那扇垂花门,这院子里也再无别的门户,怎么还能让人左右混肴了起来呢?
锣爷听着言庆讲,又看着屋外方正的院子,一股寒意顿时从脚底窜了上来,脑子跟着一片空白,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昨晚明明......就是右边,那感觉、错不了!”
这时候,锣爷身侧的瞎老三也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我们不会看错!的确那人影,就是从右边廊下走到杂库,捡起了夜明珠,还......”瞎老三越说声音越低,难怪今早,他看向照夜这间屋子时,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被突兀闯来的猎户一搅闹,竟直接忽视过去了,这也太......
之后,锣爷和照夜一行再是合计了一番昨晚各自看到的场景,只让人大感骇然。彼此所见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左右位置的差异。但这差异,可就是天壤之别。若说大家所见皆是真实的,那此中必须是有两道人影才可解释。
这就......
照夜的手指在桌沿轻叩了起来,那青黑色的指甲碰触的嗒嗒声,愈发令人瘆的慌。
......
片刻声响后,照夜终于站起身,说道,“这事拖不到今晚。不如锣爷先去把老管家请来问问。”
“那你去哪?”言庆见照夜人已走出了屋。
“我去那垂花门内看看,你们留在这。”照夜负手,径直朝着垂花门走去。
他原还想等着问过仆从再做决定,但自己的“问路香”都遭冷遇,那也不用顾忌了。
锣爷眼神微眯,越过照夜的背影,目光射向那垂花门。暗道,这才是他想请对方查探的目的,眼下倒是不用再费口舌了。
言庆心里无奈,忙替照夜道,“岑家那规矩,说什么要关门闭窗,既然昨晚咱都已经看了不能看的。那这垂花门,索性也瞧个究竟。”说完,人也出了屋,站到了廊下。柳长赢与戏衣童也跟了出来,刘伯还不忘把黑伞拿在了手里。
众人一时无话,目光皆是追着照夜,只觉那道孤身走向垂花门的背影,太过寂寞。柳长赢声音不高,却道,“方才那香,怕是惹到他了。”
戏衣童望着照夜的背影,低语道,“这样也好......让他有些事干,总比一直沉湎在月晷里要好。他其实......”很孤独。最后三个字,在这种时候,戏衣童怎么样都说不出来。
柳长赢听后,心中微酸,言辞却不饶人道,“他就是爱较真,犟着呢!”
......
就在此时,那脸上横着道刀疤的中年汉子却从廊道尽头拐了进来,朝着这群人喊道,“锣爷,除了垂花门那,其他地方我已经找过,没见到那老家仆,就跟消失了似的。还有那杂役阿奎,一路跟着他从猎户东家回来,谁知才转了个回廊,就看不见了。他娘的,邪乎呢!”
啊?言庆张大了嘴,转眼就全都人去楼空了?众人诧异,目光齐齐钉在了刀疤男的身上。
对方又补充道,“廊下连着那大小厨房、书阁,还有茶室,竹林小径上的那间雅园,几处空置花厅,摆着戏箱马车的后院、马厩,都找了,没见人,都是空的。”
对方说完,再没人多问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此时站在垂花门前的照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