鳏夫诡事录 第25章 诈尸

这突兀的变故令在场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言庆反应最快，从桌旁跳起，右手如电，一把拽牢了戏衣童，他深知这少年比自己有能耐，本能的就贴在了对方身后，寻求最直接的倚仗。

锣爷则是目露凶光，双指夹住了桌上那符纸，朱砂的字映在这发黄的纸上，簌簌作响。

柳长赢习惯性的摸向胸口的铜钱，他指尖颤动，那铜钱触手生温，似有灵性般的呼应着什么。

刘伯抄起了倚在桌角的那柄黑伞，抱到胸前，据言庆说，这黑伞辟邪。

众人皆显戒备，盯着门外那具黑影，眼角却又扫向滚进来的人。

这滚进来的身影，踉跄着迅速扑向锣爷，声音断续，“救，救我！”

言庆记得这声音，不就是方才在后院遇到的那独眼大汉嘛！细看时，他腰间的那把大砍刀呢？

却听对方叫道，“诈，诈尸了！”他声音急切暗哑，整个人根本也不解释，直愣愣地瞧着屋外。

于此同时，哐当声响，一把亮蹭蹭的大砍刀就这么被突兀地扔了进来，跟着便是一道闪电劈开雨雾，将屋子照得惨白。

这才让众人看清，匍匐到锣爷脚下的独眼男人，浑身皆是血渍，他那只独眼惊恐万分，气息紊乱，手指却仍死死地指向屋外，示意那浓稠潮湿的黑暗中，蛰伏不动的黑影才是最可怕的。

这一幕，激得一向镇定的锣爷，他那夹着符纸的手，都不由得轻颤了下。

柳长赢等人也不约而同回想起方才锣爷的话，这岑家果然是有诡！

周围是死一片的寂静，只有哗啦啦的雨声砸在屋檐瓦片上的声响。

突然，那雨雾里的黑影动了，抢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声震四周道，“这符纸，你俩从何处得来！”

那音色沙哑干涩，听起来有种沉寂千百年未曾开过口的疏离。

言庆心头剧跳，丝毫听不出其中的熟悉，连带着柳长赢、戏衣童等人，脸上也掠过茫然，他们也未听出这声音本应有的那份熟悉......

黑影踏入屋，左手夹着张早已湿透的黄纸，展在身前，对方那指尖上，一寸来长的指甲泛着棺木般的青黑色，纤长狰狞，异常骇人。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让唇边那抹血渍更为瞩目。至于他身上那件绛红的寿衣，又因吸饱了雨水，暗沉的颜色，如陈年洗不净的血污。

此时的照夜，整个人带着股血腥，肃杀的叫人感到陌生。

言庆方想说话，偏又捂住了嘴，这会儿，他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照夜了。

最后，硬是谁都没有开口。

见此，照夜又溢出一声冷哼，“嗯！？”他眼神从瞎老三身上又扫向了锣爷，最后钉在了对方手指间夹着的那张同样的符纸上。

锣爷心思极快，一番斟酌，便已有定论，说道，“阁.....阁下勿要装神弄鬼，你打伤我门下弟子，总要给个说法。”

“说法？”照夜咧嘴笑开，森白的犬齿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寒光，那上下四颗异于常人的尖牙就此完全暴露。

呃！瞎老三瞪大了眼，脖子一缩，冰凉彻骨的恐惧瞬间戳住了他后颈。

“你！”压着声音惊叫出一个字后，瞎老三又说不出更多。

没错，就是这对獠牙！

方才开棺后，原来他是被对方的这对獠牙刺穿了脖颈。

这，这倒底算人还是鬼！？

......

锣爷来回打量起瞎老三与对方的神态，显然，瞎老三身上的血污就是对方造成的，再是定睛一看，他那脖子上还有几个齿印洞穿的血窟窿。

这......这......难不成是被对方咬的？

如此匪夷所思的情况，彻底叫人没了主意。

锣爷噤声，下意识地后退，举止间，却是想同瞎老三撇清关系。

“你们两个......说！还是不说？”照夜低沉的话音被雷声扯得支离破碎，恰好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他那青白的脸，从嘴角到下颌，还蜿蜒着一道嗜血后的淡淡血痕。

“我说！我说！我说！”瞎老三伸长了脖子急叫，“在皇城的阜井巷！里头有家豆三章的肉铺，那......”

“那屠夫叫阿轻。”锣爷截断了话，生怕自己不说几句，对方饶不得他。

“对对对！”瞎老三点头如捣蒜。

“阿轻？”照夜嚼着这二字。也对，如今也只有他“敢”了。

锣爷见对方神色古怪，忙又抢了话，“符、符纸就是他给的。说自己是、是什么快刀阿轻。我等并不认识。”

瞎老三急促道，“那屠夫素日里有点疯癫，他说这符纸管用，但那皇城里没人信。我们也是，也是......但，但，但真的灵......灵验。”尾音几乎消失在喘气里。

彼此你来我往，磕磕碰碰交代完，均已退到了屋门口，就差一脚跨出门溜了。

照夜瞧向面前这两人，故意舔了下嘴角，阴沉道，“回去拿点粗盐混着糯米敷你的伤口。再去弄只鸡，取鸡脖子的血，直接喝上大半碗。现在，都给我滚出去！”

“是是是！！”

瞎老三没敢再看对方一眼，捂着脖子，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锣爷紧随其后，抢夺似的跑了出去，连落在地上的那颗夜明珠也顾不上去捡。那珠子顺着廊下的石阶，滚得老远，在黑暗中隐隐发着微弱的白光。

......

照夜看了眼手里早已洇湿的符纸，人向桌前走上一步，言庆等人仍是本能的往后一退，神情复杂。

柳长赢率先开了口，轻声说道，“那、那女子没再出现。”

他口气平淡，正打算取下胸前的铜钱，据戏衣童解释，这里面吸走的是他身上的那丝阴蜕之气。回想这一路，皆是因乔家之事而起，心中多少有点感慨。

“我知道，你暂时就带着吧，辟邪。”照夜答。

“拖着你那口棺材，的确是挺辟邪的。”柳长赢薄唇微启，没成想那一贯的“刻薄”劲儿又冒了上来，这会儿，倒叫言庆他们听着万分“解气”。

“就是就是，有你这样好死不死躺那么久的么，我差点把你埋了。”言庆整个恢复轻松，又佯装着诉苦道，“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也难怪那锣爷会被吓跑。

照夜微一皱眉，说道，“你从哪里搞来的桑木，桑木养尸，陈实没教过你么？我要在那棺材再睡下去，出来非得吸更多人血才能彻底清醒了。”

言庆半信半疑，从没想过会是这个原因，那棺材居然是桑木制成的？他还真没留意。

随后，照夜扫向众人，又道，“我很饿，能不能......”

“你！你难不成还想喝我们的血？”言庆吓的直接大叫，捂了脖子，跳出老远，瞪向照夜。

戏衣童一声不响，从方才刘伯收走的碗筷处拿来半碗粥，正是柳长赢没吃的那碗。又拿来他们仅剩的半块米面做的干饼，眼下，天气潮湿，再不吃也会发霉。

于是，众人看着照夜就着粥，胡乱把饼吃完，还不忘拿舌头舔了下牙齿，那几颗尖牙叫人看得心惊肉跳。

照夜放下碗筷，却又吩咐道，“大家天亮就走，其他的路上再说。刘伯，去关门关窗，子时要到了。”

言庆听出了话里的不寻常，吃惊道，“这，这里难不成真有什么鬼怪的？”还是说连他照夜都解决不了的东西？

“鬼是没有，别的东西到是有可能。总之不归咱管。”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再说这世间早和以往不同，自己也懒得多管。

言庆见照夜没多做解释，也只好沉默。毕竟现在，对方已经是他们间最靠得住的那个，不听他的听谁的？只是，心中仍感失落，想当初他与师父借宿此地，哪有这些诡异。

照夜看出了言庆的自责，却道，“想必陈实曾带你来过这里。哼，他那谨小慎微，老奸巨猾的人，又不会争强好胜，装惯了糊涂，哪会事事都和你说清楚。”

言庆心中一凛，立即明白。怕是当初他同师父借宿岑家时，就根本没告诉自己这里的不对劲。一时间，让人感到心中暖热。却也回想起，照夜居然就那么急着赶走了师父？这里面......言庆方想继续问为什么，却听得一计闷响传了过来。

原是刘伯关窗时，不小心被窗户底下的四方凳绊了个正着，可他那表情是怎么回事？

只见刘伯整个人重重的跌躺在地，仿佛被窗外的什么震得爬都爬不起来。他那张扭曲成惊恐的脸，一手仍指着窗户那处，张着嘴屏住呼吸的模样，不觉让人心中寒意再起。

大雨滂沱下，此刻那扇半开半掩的窗户摇曳得吱呀作响。

言庆眉头越拧越深，那外面又有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