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以前年少无知 第4章 性别障碍者

菜刚上齐，宋南枝筷子都还没伸出去，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紧接着包厢的门被推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宋南枝面前。

“原来是你啊，我还想是谁胆大包天敢在305吃饭。”姜辰笑吟吟道。

宋南枝神色恹恹：“门关上，一会儿菜凉了。”

姜辰回头看了眼身后，神色有些为难：“我这还有人……”

宋南枝曾亲口答应姜辰这个包厢对方随便用，只不过姜辰一直没来过。

今天是姜辰表弟生日，对方死缠烂打求姜辰来秋溪小院吃饭。

姜辰临时打电话订座位却被餐厅负责人告知哪怕是加钱也要排到一周以后。

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无奈姜辰只能发消息给宋南枝告诉对方自己借用一天305包厢。

“啊？你发消息了吗？我没看手机。”宋南枝打开屏幕一看，半小时前姜辰确实跟她提了这件事。

姜辰转身要走：“没事，你吃，我带他们换个地方吃饭，去哪都一样。”

姜辰表弟只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半大少年正是要脸面的时候，他早就在班级里大肆炫耀自己这次生日要去秋溪小院过，如今表哥却要换地方，传出去岂不是要被班里和自己不对付的人笑掉大牙？

“我就想在这里吃，你不是说你朋友把包厢借给你了吗？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难道你是故意想看我丢脸吗？”

对于姜辰这个表哥，姜渝向来有些看不起。

要不是爷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喜欢姜辰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哪还轮的到他给自己气受？

姜辰冷冷的瞟了表弟一眼，没有搭理他。

“让他们进来吧。”

左右不过是多加几个菜，再僵持下去宋南枝怕回去姜家人再找姜辰麻烦，他在姜家的生活本来就够艰难了。

盛昭宜很有眼力见的坐到了宋南枝旁边。

几个少男少女跟着姜辰走了进来，在看到宋南枝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从小就被家长叮嘱过有两个人不能惹，一个是宋南枝，宋家唯一的继承人，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大小姐，另一个就是坐在她旁边的盛昭宜。

还是姜渝机灵，第一个主动打招呼：“宋姐。”

伸手不打笑脸，更何况对方只是一群小屁孩。

宋南枝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自顾自的夹菜吃。

姜渝丝毫不觉得被冒犯，相反宋南枝愿意搭理他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对方态度冷淡这件事，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众人依次落座，姜辰又加了几道菜上桌。

一开始少男少女们还比较拘束，后来见宋南枝也没有像父母说的那样恐怖，于是逐渐恢复本性，一边吃吃喝喝一边聊天笑闹。

宋南枝和盛昭宜宛如两个局外人，分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同周围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

桌子上有一道宋南枝爱吃的蟹，为了保留原汁原味，厨师没有完全去壳。

宋南枝拆了两个就不耐烦了，她把手里的蟹丢在桌子上，俗话说眼不见为净，她干脆不再给清蒸蟹一个眼神。

盛昭宜夹起一只蟹放在自己的盘子里，沉默的拆解上面的壳，没过一会儿，一碗蟹肉递到了宋南枝面前。

“嗯？”宋南枝眨了眨眼睛，眼神疑惑。

盛昭宜言简意赅：“你吃。”

她用纸一点点擦拭着手上残留的肉渣和汤汁，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淡漠。

宋南枝垂眸看着那碗蟹肉，心脏不争气的漏了两拍。

“你俩怎么回事啊？”坐在旁边偷偷观察了半天的姜辰越琢磨越觉得这俩人好像不怎么清白：“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

宋南枝睫毛一颤，她语气自然到几乎让人察觉不出异常来：“没什么啊，就是吃个螃蟹而已。”

姜辰用意味不明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就是吃个螃蟹而已。”

宋南枝脸不红气不喘：“不然呢？”

以姜辰对宋南枝的了解，这货绝逼隐瞒了一些事。

“她现在和你是什么关系？”姜辰换了个问法。

宋南枝：“司机啊。”

姜辰拉长音“哦”了一声：“我家司机怎么不会帮我搞一碗蟹肉呢？”

宋南枝夹起他最讨厌的胡萝卜片放进他的碗里：“少说话，多吃饭，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盛昭宜早就听说过宋南枝和姜辰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两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看到姜辰笑着吃掉宋南枝夹给他的胡萝卜后，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姜辰是在炫耀他和宋南枝关系好吗？

盛昭宜抿了抿唇，感觉自己的那碗蟹肉白的刺眼。

“怎么不吃了？”宋南枝注意到盛昭宜放下了筷子，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吃饱了。”

宋南枝半信半疑的看了一眼她的碗：“就吃这么点，够吗？”

盛昭宜“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碗蟹肉，如果时间能倒流，她刚才一定不会做那么蠢的举动。

拆蟹什么的，宋南枝又不差这一口蟹。

更何况两人只是金钱关系，她的行为越界了。

宋南枝填饱肚子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她先是炫耀自己新做的美甲多么精致漂亮，然后又翻出相册里的裙子和包包给姜辰看。

“你是不是惦记这条裙子很久了，没想到被我拿下了吧？”

姜辰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嗯嗯厉害太牛了，不愧是我们宋大小姐。”

宋南枝：“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姜辰没好气道：“你明知道我那天被我妈扯去相亲没赶上这条裙子发售，你还在这气我。”

宋南枝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忘了。”

姜渝正盘算着跟宋南枝套近乎，就看到自己那个变态表哥一脸委屈的跟宋南枝抱怨没有抢到喜欢的裙子。

要不是场合不对，姜渝恨不得立马捂住姜辰的嘴，省得他给姜家丢人。

他这是生怕被人不知道姜家下一代继承人是男身女心的性别障碍者啊。

“表哥，你忘了舅妈说的话吗？”姜渝半威胁半提醒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姜辰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的唇角一点点拉平。

“我记得，只不过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姜辰漆黑的眸中射出彻骨的寒光，他的眼神让姜渝不寒而栗。

姜渝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这个表哥不是什么善茬，如果不是他一心只想当个女人，恐怕整个姜家都要被他收入囊中。

“你妈跟你说什么了？”宋南枝好奇道。

姜辰眼中划过一丝戾气，只不过这戾气并不是针对宋南枝的。

他靠在椅子上，脸色冷淡：“还能是什么，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我是个男人，姜家养我这么大我要回报姜家，我不能让所有人失望什么的。她明知道我最想做的……”

是身心全都变成女性。

姜辰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剩下的话：“她说，我要是敢穿裙子，就死在我面前。我还没提想要去变性呢。说起来也挺好笑的，她居然想让我娶妻。”

宋南枝拍了拍发小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她见过姜辰的母亲几次，那是一位标准的贵妇人，比老头子还重视脸面，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怪胎。

当初在得知姜辰患有性别障碍后，直接就把人带去看心理医生，说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变回“正常人”。

终止这场闹剧的是姜辰的爷爷，他怕自己的长孙死在儿媳手里，于是不顾儿媳反对，非要把姜辰接到自己身边。

离开心理医生和病态的母亲后，姜辰的抑郁倾向有所好转。

后来他穿裙子被姜老爷子看到，姜老爷子当着他的面把他所有的裙子都烧了个一干二净，从此姜辰学会了伪装。

他和宋南枝的友谊源于两人看上了同一条裙子，姜辰自然抢不过每个月都有大笔零花钱的宋南枝。

种种不顺让他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宋南枝原本还在为自己买下裙子高兴，转头就看到另一个卖家直奔河里跑，看样子是不准备活了。

吓得宋南枝赶紧让司机把人拦下，不过是一条裙子而已，至于吗？

姜辰哭着吼她说她什么都不懂。

宋南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的点头承认，没错我是什么都不懂，你愿意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买裙子吗？”姜辰抽噎着问道。

宋南枝摇头：“不好奇，想买就买咯。”

姜辰把自己的故事讲了出来，一边说一边哭，讲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要不这样吧，以后你有喜欢的裙子告诉我，我帮你买，等你长大有了自己的房子，你就可以把裙子带回去穿了。”

宋南枝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好主意，姜辰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发现行得通。

于是放弃了自杀的想法，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回家了，恰好路上下了场大雨，他撒谎说从班级出来不小心摔跤了，家里没有人怀疑他的说辞。

更没有人知道，后来的悲剧早在年少的姜辰身上就有所体现。

可惜的是，即使他的亲生母亲，也不愿多花点时间了解他。

当姜辰此生最大的念想被人否决时，他便重新成为了那个跳河的小男孩。

与年幼时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第二个宋南枝伸出手，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