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戾 第20章 第 20 章

双手死死扣住自行车把手，傅芯脸色难看，站在院门外，不敢往前一步。

“小芯，怎么不回家？”傅则自右边巷道而来，刹住自行车在妹妹身边停下。

“她来了。”傅芯声线颤抖。

傅则侧目望去，小院子外的木椅上，坐着一位黑衣少女，齐肩短发，黑框眼镜，眼底冷若寒潭。

“你先回家。”

傅芯逃难一般推着自行车，冲进小院。

奔跑涌动的风吹歪火苗，照亮少女淡漠的眼神。

她正把玩着点燃火焰的银色打火机，“咔嚓”一声，食指合上盖子，语气悠然：“傅则，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齐思，对不起。”

“杀人放火，对受害者家属说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过错了？”齐思语气嘲讽。

傅则道：“你想要我怎么做？只要不涉及傅芯，我都答应你。”

“我的目标，从来都只有她。”齐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极其疏离。

她又说：“这个打火机，你没忘吧。”

傅则当然没忘，从前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舒阳文为庆祝他的生日，专门找设计师定制……只是还没拿到成品，筱筱出事了。

一切的解释都显得苍白。

齐思蓦然起身，利落的短发随风而动，傅则心神一紧。

她慢步而来，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目光落在他的右手臂上，用打火机盖子挑起衣袖一角。

“这是爬蛇吗？真难看。”

不是蛇，那是他找纹身师纹的一条游龙。

“你说没有证据，我们不能给傅芯定罪。”齐思又用打火机盖子挑起他的下颚，“他们无法掩盖丑陋的本心，用别人的眼泪和绝望，满足自己的快感。不小心露出马脚，被我们发现，得到了他们应有的结局。”

傅则听得明白，以前作践过筱筱的人，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全被送进少管所。

原告律师来自界石律所，律师团队太过强硬，全部按照顶格标准处理。

“所有人都被惩罚，唯独傅芯没有，你为什么会恐惧呢？你也知道她天生坏种，能装一时，装不了一世。”齐思收手道。

“拿我换她。”傅则道。

“没听说妹债兄偿，类似的话，不要再说了。如果没有你的看顾，傅芯能克制恶念吗？我猜不会，她是个天生坏种，烂透了。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却被她拉下泥潭，我不会同情你。”齐思莞尔一笑。

傅则咬牙：“我为了钱跟舒阳文打架，但你别动她。”

齐思眼神一凌，仿佛方才笑眼弯弯的不是她：“你是为了钱吗？你是想要舒阳文被成中开除！拿路声他们当刀使，也不怕被刀割了脖子，我劝你长点脑子。”

傅则自嘲地笑，他如何不知，他没得选：“齐思，你今天来只是为了骂我？”

齐思一扬手，傅则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以前舒阳文把你当成最好的兄弟，所以对你最生气。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你眼里他只值六千块。而且这局，竟然是你主动提出来的。”齐思说到后面都气笑了。

她又道：“下一次，你会对童童下手吗？怎么不对我下手？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傅则避开她的目光，盯着地面上的杂草……他不会对思思动手。

他无数次向傅芯保证，只要不再做坏事，一定没事。

保证的底气，来源于思思。

她有千百种方法折腾人，但她做事有原则，不会用下三滥、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克制的愤怒，冷静的思考，理智的选择。

无数次幻想过，如果筱筱还在，他们依旧是快乐五人组。

可惜，没如果……

“我没有告诉他们，也不打算告诉他们，你好自为之。”齐思丢下打火机，转身就走。

傅则俯身捡起打火机，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泥灰。

小巷转角。

路声静静地靠着发冷的墙壁，手机屏幕上的绿色小点开始移动，靠近大马路，他才走出小巷。

傅则与他说：从前，齐思冷清淡漠，生人勿近；舒阳文内向，不爱说话；段童喜欢交朋友，话唠说个不停。

与现在的三人，截然相反。

段童谁都不搭理，除了齐思和舒阳文。哪的饭局酒局都有舒阳文，谁都是他的朋友，祝酒辞一套一套。

有意思。

等他看见思思时，她旁边围着几个社会青年，流里流气。

“好巧啊，思思。”

齐思回眸，路声一身灰色卫衣，双手插兜，青春洋溢。

“你在这里干什么？”

路声望向路边缓缓行驶而来的保姆车，越过社会青年，拉起她的手：“我来送你回家。”

黑西装的司机提着棒球棍下车，社会青年瞬时散开，退到墙边。

他们眼睛不瞎，念不出车的牌子，也能猜到是一辆豪车。

齐思没有丝毫慌张，对路声道：“你答应消停一段时间。”

路声耸肩道：“没说不准跟着你。”

无赖……比刚刚的社会青年还无赖。

观路声精神状态正常，齐思打算跟他约法三章：“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好啊，一边吃一边聊，然后早点回家做功课。”路声拉她上车，回头看社会青年的眼神带着阴鸷。

“伸手。”

路声抱起迷你药箱，拿出碘伏棉签和纱布贴，示意她交出左手臂。

齐思照做。

手背被一张大手包裹，炙热温度驱散车内的冷气，温暖却不烫手。

纱布被镊子揭下，露出刺眼又丑陋的牙印。

路声嘴角勾起，似乎对他的杰作很满意。

齐思内心翻了个白眼，反复告诉自己：他不是正常人。

“会留疤吗？”

“不会！”齐思斩钉截铁，她不是疤痕体质。

“哦。”

他还遗憾上了？

“放心，我准备了祛疤膏，如果后续恢复得不好，再请专业的美容医生处理。”路声贴上新的纱布贴，手掌依旧握着她的手背。

“可以请你松开手吗？”齐思想要抽回手臂。

“为什么不可以握着？”

“你是男生，我是女生，男女有别，这不合适。”

“舒阳文可以握你的手吗？”

“不可以。”

“他是我的男性朋友，不是男朋友，当然不可以握我的手，你也同理。”齐思耐心地同他解释。

路声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我不想松开。”

齐思无语：“不讲理。”

路声：“思思最讲理。”

齐思：……

“思思，傅则背叛你们，你只打他一巴掌？不觉得太轻了吗？”路声道。

齐思瞪眼：“合着你不仅尾随我，你还偷听墙角！”

路声脸不红心不跳：“你听我墙角，我认识你。”

齐思：……

上辈子杀人放火毁灭全世，以至于这辈子老天爷要派一个路声来折磨她。

“以你的聪明，根本不用打照面，解决他们很容易。”路声又道。

齐思：“多管闲事。”

路声坦然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你越界了。”齐思拒绝回答。

超渡的和尚说：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向善，收获宽恕，向恶，得到毁灭。

她不认：十恶不赦之人做一辈子坏事，临到头做一件好事，能立地成佛。成个屁，滚到地狱，上刀山下火海，换个百八十年，叫那人疼得死去活来，才叫好！

和尚说她戾气重，姐夫扯着她离开寺庙。

后来那份名单里，有人醒悟……齐思才明白，事情不是非黑即白。

“刚刚那群人，不是我找过来的。”路声道。

“我知道。”齐思当然知道是谁叫人来堵她路，路声不至于请社会青年堵路，上演英雄救美的套路，俗气且不符合他的身价。

“思思信我，我很开心。”路声满意地松开手，“傅芯找人堵你，你为什么不回去找她算账？”

“你跟她很熟？”

“所有跟你有过节的人，跟我都有过节。”

“我们什么关系？”

“朋友。”

路声话音落下，车停了。

车门外的中式园林建筑陌生。

“路少爷，齐小姐，我是今日的服务管家，请跟我来。”一身旗袍打扮的工作人员迎接两人。

中式园林讲究移步易景，从窗沿、亭台望出去，都是一幅好景色。

自然而然的，烦躁的心情也跟着静下来。

上餐速度很快，不多时摆满一桌菜。

“去掉豆芽，重做。”路声指着一道菜。

齐思愕然，她没跟路声说过她豆芽过敏。

路声解释：“病例报告上有写。”

齐思：“你又侵犯我的**！为了友好往来，我们约法三章。”

“好吧，你说。”

“第一，未经允许，你不准触碰我的肢体。第二，你不可以跟踪我。第三，你不能插手我跟傅家兄妹之间的事情。”

路声：“为什么是这三条？”

“你目前就对这三件事感兴趣。”齐思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做不到，我现在走。”

“我答应，但你也得答应我三件事。”路声道。

齐思：“你说。”

“第一，回我微信的时间不得超过半小时。第二，做危险的事情之前，告诉我，你的去向。第三。”路声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不要丢下我，我想和你做朋友。”

似乎不算过分，齐思点头应下：“可以。”

路声笑眼灿烂，毫无嚣张跋扈的戾气，齐思微微失神，或许，路声并非没有道理可讲？

他太渴望别人的理解，所以在做事的时候，行为偏激。

从结果看。

辛乐被严峻殴打，他找严峻麻烦，是出于帮助的目的。

路声大可以瞒着傅则的所作所为，但他依旧选择坦诚地拿出录音，放给她听，告诉她，傅则不是她记忆中的善人。

论伤害，她跟路声算互殴。

他只是想让别人理解。

“喝汤。”

路声盛好一碗汤，发觉齐思的失神，狡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