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天气已经慢慢回暖,地里该种的粮食也已经种完。
杏花村的人们不再像前段日子那样紧迫,稍稍清闲了些。
今天天气不错,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舒服极了。
村口的大柳树下,是妇人夫郎常常聚在一起聊天的地方。
他们嘴上拉着东家长,西家短,手上也没闲着,要么绣帕子,要么纳鞋垫。
村里人都这样,即使闲着也会找点事情做。
总之,他们是不会把时间浪费掉的。
而今天他们口中的主角,正是村西头的老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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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村以杏闻名,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种着几棵杏树。
每到杏花盛开的季节,整个村子美不胜收,常引得其他地方的人过来赏花。
杏花是这个山村的特色,故冠以杏花村之名。
因为有杏树的存在,多多少少给村民增加了不少创收。
整个村子说不上特别富裕,但也算不得贫穷。
只要人不懒,不沾上那些恶习,家家都能达到平均水平,但他们口中的俞老二家却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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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俞老二,要从更早的俞老太爷说起。
俞家的老太爷是几十年前逃荒,逃过来的。
当时的俞老太爷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家乡遭了洪水,一路逃难,最终逃到了杏花村。
村里其实很少收留外来人口,不知根知底,谁晓得会不会是因为犯事,才逃过来的。
俞老太爷要不是娶了村里刘家的女儿,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在杏花村扎根。
刘家祖祖辈辈都是杏花村人,和刘家成为亲家,俞老太爷也就不怕被村里人排挤。
俞老太爷为人勤恳能干,刘氏又勤俭持家,两人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蒸蒸日上。
二人一共育有三子一女,长子跟着老师傅,学了十几年木工。手艺虽说普普通通,但也能养家糊口。
三子脑子活泛,上了两年学堂,认识些字,就到了镇上,找了个酒楼当伙计。
之后摸爬滚打,娶了酒楼掌柜的千金。最后混上了酒楼掌柜,一家人定居在镇上。
唯独次子,也就是村里妇人说的俞老二,最让俞老太爷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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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多胎家庭来说,很多家长常常都是疼大的,疼小的,就是不疼中间的。
而俞老太爷和刘氏两人,和普通人似乎不太一样。
或许是大的小的都特别让人省心,剩下最不省心的老二,倒显得尤为突出。
对比木讷的老大来说,嘴甜的老二更讨老俩口欢心,更何况老二小时候还救了俞老太爷一命。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冬季,刘氏怀了老三,想喝鱼汤。
俞老太爷和刘氏感情深厚,跑遍整个镇上都没买到鱼。
没有办法,他只能自己去河里碰碰运气。
原本他只打算自己一个人去,被老二知道后,哭着喊着也要跟着去。
俞老太爷怎么也哄不好,只能把他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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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村的那条小河靠近山脚,天气寒冷,河水都结冰了。
俞老太爷一开始没离岸边太远,挑了个合适的地方,费力地在冰面上凿出一个口子。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鱼蹦出来。他又换了几处,也没动静,不死心的俞老太爷往河中间去了。
你说巧不巧,俞老太爷这边刚把洞砸好,那边就听见岸上的俞老二在哭。
一眼望过去,好家伙,只听人哭,没见人影,俞老太爷瞬间慌了。
他以为俞老二掉进之前砸的冰窟窿里了,着急忙慌地往回赶。
脚刚踏上岸,就听见身后有一阵细微的破裂声。
俞老太爷转身看去,被身后的场景惊得瞳孔迅速散大,这么冷的天也被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这条河结的冰不够结实,俞老太爷之前砸了不少洞出来,导致冰面破裂。
要不是俞老太爷已经上岸,必然会掉进河里。
这寒冬腊月的,河水冰冷彻骨。俞老太爷又不会水,这条河离村里还远,大冷天的,又很少有人出来。
俞老太爷一旦掉进去,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缓过神的老爷子寻着声源,找到了被埋在雪堆里的儿子。
却原来是俞老二见他爹忙着捕鱼,不管自己,就自娱自乐堆起雪玩。
哪成想,被自己堆的雪压住了。所以当时在河面上的俞老太爷才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回到家后的俞老太爷,和老妻讲了自己的惊险经历,二人都一阵后怕。
刘氏特别庆幸当时老二跟着一起去,要不然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从那以后,原本就受宠的俞老二,就更加宠得没边。
溺爱的后果就是长大后的俞老二,只想享福,不想吃苦。啥也不干,靠着父母养着。
俞老太爷两口子还在世时,俞老二的日子特别滋润。等到两老人驾鹤西去,其他两兄弟也不再管他。
没了爹娘,俞老二还有个好媳妇,他媳妇是桃树村的,老丈人在县里大牢当狱卒。
这份工作虽不体面,但里面也有不少油水。原本老丈人也想把俞老二弄进去,结果他嫌累,不愿意去。
不过俞老二媳妇是个能干的,这些年靠她一个女人,也算是马马虎虎撑起一个家了。
俞老二和陶氏一共生育了四子,按理说,孩子小的时候家里困难,还能理解些。
哪里能想到这四个儿子都随了他爹,虽然没有别的坏嗜好,但就是一点也不想出去工作,种地就更不愿意了。
陶氏一个女人再能耐,也不能养五个汉子。
俞老二家也就从一开始的相对富裕到现在的绝对贫穷。
陶氏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奈何这爷五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依旧我行我素。
没有办法的陶氏心想儿子既然懒成这样,说不定是因为没成家,或许成了家就好了。
媳妇娶不起,就娶夫郎,反正都能生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陶氏打算的挺好,结果夫郎娶进门,儿子还是那样。
折腾一圈的陶氏最终只能认命,不过好在几个儿夫郎都是能干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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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老二家接连两代都不行,到下一代时,祖坟终于冒青烟,出了个读书人。
老大俞友良的大儿子去年二月已经通过县试,成为童生,同年四月考过府试。
今年考过了院试,前天就有官差上门,敲锣打鼓,说俞黍考中了秀才,还是廪生。
十七岁的秀才,这在杏花村是从来没有过的,也怪不得这些妇人夫郎这几天闲暇时都在谈论。
杏花村的老秀才,还是在他四十岁时才考上的。
大乾王朝的秀才可以不跪公堂,不可随意动刑。
还会免除徭役和赋税,一个秀才的名下有五十亩田地,可以免除赋税。
要是廪生,一月还能领一石米,一两银。
陶氏这几天可谓是春风得意,腰杆都直了起来。
这些年,因为这爷五个,陶氏没少被人看笑话。
这回,她终于扬眉吐气,现在出去,谁不巴结她。
她可是秀才老爷的奶奶,而且俞黍名下还有五十亩地可以免赋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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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奶,我出去一趟。”身着书生袍的少年朗声道。
陶氏从屋里探出头来,“乖孙,这么早去哪儿啊?”
俞黍左手提着背篓,右手拿着小铲,“阿奶,现在不是野菜疯长的季节吗?我去挖点野菜,咱们中午做野菜馍馍吃。”
“行,那带上你弟他们,自己注意点啊。”
陶氏没有读书人不能下地的想法,读书人也是人,是人都得吃饭,农家人不种地哪来的饭吃。
“知道了,阿奶,那我们走了。”俞黍答了一声,领着两个小萝卜头出门去。
俞黍不知道这一去,将有一番奇遇在等着他,而他的未来也会因此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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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本文的另一位主角谢之杉,正在经历人生的低谷。
“小谢,你要走了啊。”
谢之杉正在收拾办公桌上属于自己的物品,闻言答道:“是啊,今天最后一天。”
现在正值下班时间,其他同事也围了上来,“小谢,那你之后怎么打算啊。”
“小谢,你找好工作了吗?”
谢之杉苦笑道:“还没有呢,现在大环境不好,燕京消费太高了,我打算回老家。”
“也好,最起码没有那么大压力。”
“是,要不是这份工作还可以,我也想回老家。”
“小城市压力小点,今年回家,我县城的同学都有好几套房,车,而且都是全款。”
“我也是,我现在都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执意留在大城市。”
“是的,……”
一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跑偏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谢之杉瞧他们聊得开心,抱着收拾好的东西,和他们打声招呼离开了。
出了公司大楼,看着还明亮的天色,谢之杉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他有多久没按正常时间点下班,上一次按时上班,好像还是一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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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谢之杉常常感觉自己的运气,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
初中升高中,差几分考上理想学校;高中考大学,又是差几分。
等到找工作时,干了几份都不长久。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就是现在这份。
福利待遇,薪资报酬,包括公司前景都还不错,谢之杉都打算干到老了,结果他被裁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