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黄天文睡梦中起床去茅房,月光将院子照得还算亮堂,等他从茅房出来意识有些清醒,迷蒙着眼环视了环院子,没点儿动静。直到房屋阴影里忽明忽暗的火星,黄天文睁大眼,仔细往那探了探。
“看什么?”
“哎呦老天!”
黄天文被他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他语气埋怨道:“爹,你做什么半夜不睡觉。”
不睡也就罢了,看着他在院子里还突然出声,将他吓死了,可就要绝后了!
对于自己在家里的地位,黄天文还是很清晰滴。他爹现如今也没有给他找后娘的想法。也不是他不乐意,是他爹自个儿不找,他小时候还挺想让爹娶后娘,再给他生个弟弟玩玩。
现在老爹年纪就不小了,等再老几岁,他爹不行了,家里就真只有他一个独苗苗了。
不过,他可不是个狼心狗肺的,他爹将来一定是他养着!
他爹就放心把家里的生意交给他,他以后和苗哥儿生几个娃娃让他老爹在家看着,享那什么伦之乐。
黄天文脑子里一派想法,自个儿顺了顺胸脯,也凑上前去,刚过去就闻到了飘散的烟味。
他实在搞不懂他爹怎么喜欢这东西,前两年他好奇偷尝了一口,呛得很。
黄天文借着黑明目张胆的撇嘴。
看着腥红火星里神色不清的老爹,好奇问:“爹,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怎么日日早出晚归的,大半夜还不睡觉。”
有一天爹他半夜在猪圈里逛,他那天看夜,还以为进了贼,走过去看他爹闲着没事儿数猪崽子呢。
看着是挺勤快挺操心的,但这段日子老爹连杀猪的活儿都不干了,他还问过,他爹只说猪臭,回回染了一身腥味儿。
黄天文也只敢心里撇嘴,以前咋没见爹你怕臭嘞,恨不得天天跟猪睡一块儿!
黄成屠今日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夜里躺床上想起白日发生的种种,只觉着心头发热,闭上眼就是哥儿那副样子,也只能起身坐在院子里散热。
喉间涩痒,拿出桌里陈放了几日的烟斗,想起哥儿不喜欢也只敢嗅了嗅烟丝,最后实在人耐不住将烟燃起,任由它的白烟飘散,而自己只眼睛盯着烟,不去碰。
烟这东西上瘾,一时间很难戒掉。
但总有比烟更让人珍视的。
黄天文借着昏黑瞄了他儿子一眼,没解释黄天文的问话,只说让人回去睡了。
黄天文见他爹兴致不高,也不追问,“成吧,我先回去睡了,爹你也早点儿睡吧。”
转身过去嘟嘟囔囔:“本来年纪就大了,还老是不好好睡,小心早*”
后头的话他没干继续说,还做贼心虚的往后头瞥了瞥,黑暗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这才放下心,他爹没听见他说了啥吧!不管多大年纪,被人说不行,是个男人都不乐意,这要是听见了,他爹的铁掌一巴掌就冲他脑袋来了。
巴掌没有,倒是一股凉风吹过黄天文后脖子,他身形一颤,赶忙钻进了屋子。
年纪大了?
黄成屠若有所思,三十五年纪大吗?他可是觉着自己正是好时候。
黄成屠望着天儿。
今儿已经是六月十八了,月亮还圆着些,空气里是不温不凉的。
哥儿如今也不过三十三,不算大吧,自个儿也就比人大两岁。
再者说,他如今……
黄成屠垂眼看着自己腰下。
他如今就是因着这,夜不能眠……
林琢可不知道男人这般多的心思,不过也不好受就是了。
夜里他侧身夹着被褥对着墙,身后是小水平稳的呼吸声。
月上枝头,月光透过窗纸洒进一方。
林琢将脑袋紧紧埋在被褥里,双臂环着被裹成一团的被褥,随着双腿逐渐夹紧被子,像是寻找安全感。但黑暗中似有似无的呼吸声昭示着主人的难耐。
一切结束,林琢平躺呆滞,这哥儿和男人不一样在这儿了吗……
可……可真是太…太过分了。
*
因为麦子收割后的一场雨,地里的活儿也推了几日。不过这场雨好啊,将地下透了,等种子埋进去,也不用特意去浇,等豆苗发了芽芽再浇也不迟。如果这时候再下场雨,那就更美了。
美不美的不知道,现下林琢觉着不甚美妙。
阳光无限好,正是顶头晒啊。
地里没有麦茬了,顾家人也不怕林琢再长得满脸红疙瘩,活像他们欺负了寡夫郎似的。现在好了,林琢病好了,也能下地了,顾家人自然还不给人偷闲的机会。
林琢也不恼,他看得很清楚,如今他就是“林桌”的身份,那就该寻着林桌的轨迹老老实实做好属于他的那份工作,当然不合理的他林琢绝对不干。
从另一方面,他如今也确实住在顾家,干点活儿就当抵房租饭钱了。
就是手里的锄头怎么越拿越磨手。
林琢停下刨坑的动作,先用袖子给自己抹了把脸。别跟他讲什么不什么形象了,他现在一整个灰头土脸,汗都可以洗头发了,讲什么形象。
他如今和三个崽守着一块儿一亩八分大的田,上午已经干过一遭,如今还有一小半。他和大一些的小水拿锄头刨坑,矮点儿的顾宗顾玥丢种子,一个坑丢个两三个。
实在太累了就让两小孩儿和他们换一会儿,他和小水丢一会儿歇歇。
不过一个一个刨也太慢了。
林琢的耐心暂时告罄,“小水,小宗小玥,歇一会儿,去喝口水再干。”
说罢,他将锄随意扔在地上,快走几步拎起竹筒,自个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喝了一大口水后将水递给靠近的小水。
“喝口水歇歇,天太热了,小心中暑。”
顾水接过开口竹筒,里面的水是红色的,小爹专门洒了把绿豆进锅里,说绿豆水消暑。
他抿抿唇沉默的坐在人身旁。
林琢用手遮着眉眼,望天。
现在下午才刚刚开始干,太阳热得厉害。
林琢又四处望了望,一眼平地,每家每户都在地里弯腰挥锄的。
太落后了,他没见过人家怎么种地的,但也知道乡下是有那什么三蹦子拖拉机的,播种收割都是机械化。
他还在这苦兮兮的人工种植。
林琢手撑在后面,“嘶——”
顾水看去,林琢刚手撑地碰到了虎口处被磨得通红的地方,隐隐有破皮的样子。
“呼呼——”
林琢去吹,疼痛是没有消减,只把上面的土吹走了。
他太可怜了。
歇了有三四分钟的时间,林琢只能认命的起身,对着三个也要起身的崽道:“你们再歇会儿,我去看看咱们还剩几趟。”
他也好计算一番,争取早点完工!
林琢拖着锄头走。
一、二、三……十五、十六!
一来一回整整要有八趟,他和小玥与小宗和小水相当于一组是四趟,这么算下来,林琢嘴角终于弯起点儿弧度来。
林琢脚步轻快拖着锄头又往回赶,没走几步手里一重,林琢转身看去,原是锄头被地里有些大的土疙瘩绊了一下。
地里的土被翻整过,但因为这里工具落后,土疙瘩不可避免的多。
林琢把锄头提起来抖了抖,就接着往三人那里去。
这块地一遭能有五十米长,一遭能花费**分钟,一趟下来一二十分,等他们四人齐心协力完成最后一个小坑,一个时辰的功夫过去。
这还是林琢卯足了劲儿才完成的。等结束后,林琢眼里蓄满了胜利的泪水,但被小水无情的话打破。
顾水望了望天,道:“小爹爹,咱们要去西地,那里有一亩地,也是大伯他们分给我们要种的。”
身侧无人回应,顾水疑惑看去,只见跟前人眼里的闪光掉出来。
林琢声音带着颤抖:“还…还有呐?”
顾水怔住,轻轻道:“是啊…”
这人确实不是“小爹爹”了。
顾水敛了敛神色,眼皮垂下。
而林琢沉浸在悲伤的世界里,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常。
他以为干完这块儿地,他今天就解放了!
林琢闭眼仰头,一副悲天悯人感悟天地的派头。
这样的苦日子他还要过多久。
这样的苦日子林琢过了五天。由于每天早出晚归,黄成屠寻不着空隙去瞧心上人,等到最后一天,顾家早早结束了地里的活儿,林琢也老老实实睡了个安生午觉。
等他再醒来,三个孩子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林琢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之后缓慢地挪到地下,一脸呆滞的走出门外。
院门敞着。
说来,顾家有三个院门。
顾家人本就人多,一个大院子占了又一条巷的地界,中间一所门,东边西边儿又各有一门儿。
林琢他们五对着的东门是他们和四房的人常走的。
林琢透过院门看见了黄成屠,他精神了几分,眼里隐隐是欣喜,几步就踏出门去。
其实黄成屠来了有一会儿了,为了不被人察觉,躲在村子边儿的林子里,到顾家门口也辗转了好几趟,这才把人盼出来。
林琢:“你……”
黄成屠借着不易察觉的角度按摸了哥儿的腕子,轻声道:“咱们去山里。”
这个时候人有的还在地里,有的好不容易歇下来,没人想着往山里跑。
林琢就是上下扫了扫人,一脸邪魅:呦,知道钻小树林儿。
也是,他俩目前还是见不得光的。
不过想到前几日两人之间的互动,以及他自己异常的表现,林琢收敛神色。看着黄成屠转身,却没有放开自己的腕子,并有加重力气的趋势,他总觉得有些紧张。
他觉着要有不一般的事情发生。
林:要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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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种田苦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