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 第3章 何处当归

离开宋家以后，念笙一时也不知道去哪儿，在繁华路段随便找了个小旅馆安置下来，便带着一捧栀子花去了思行河畔。

思行河畔，常年栀子花开。童年时，念笙便常常随着爸妈到这边漫步，只是没想到，这个容纳了她大半个童年的地方，最终却也成为了爸妈的埋骨之处。

顾家爸妈都是土生土长的海城人，一生悲欢皆在于此，所以那时，哪怕念笙去了异地，却还是选择将他们安置在了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城市。

为人子女，念笙心中有愧，虽然清楚爸妈的逝去已经成为了无法更改的事实，但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漂泊在外，却依旧对他们的离开难以释怀，也正因如此，所以这六年以来她一直没能鼓起勇气回来看看，直到如今。

因为地势陡峭，出租车到了山脚就再也开不上去，念笙只好下车，自己慢慢走上去。

爸妈的墓地位置定的很偏僻，当初突逢意外时，顾念笙年岁尚小，后事基本都是由宋爸爸一手包办的。只有墓地，她特意要求将爸妈安置在思行河畔，因为那里，可以看见妈妈最喜欢的大海，也可以远远的看见，他们曾经的家…

一别六年，离开海城以后念笙从来不曾回来过，想来墓前早已是一片荒芜。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等念笙缓缓走到墓前时，墓碑周围意外的一尘不染，碑前烛火通明，烛光里堆满了水果和女孩子爱吃的电心，墓碑旁还放着一束盛开的白色栀子花，一看便知有专人打理。

应该是宋叔叔帮忙打理着吧。念笙心想。她把怀里的栀子花放在墓前，然后整个人缓缓跪在了墓碑旁边。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念笙心脏一紧，上面明晃晃的笑容仿佛要将她直直望穿。

时光如流，如今的她已经从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变成了涉世已久的职业女性，而墓碑上的容颜，却一直停留在了年华正当时。

顾妈妈是典型的南方美人，眉眼清丽，身形玲珑，性格更是格外的温柔

从念笙记事起，便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生气的模样。不过，似乎那几年里，妈妈也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情。念笙记得，小时候自家老爸对妈妈的宠爱在整个大院里都是出了名的，就连她的名字—顾念笙，也是取了“顾承明心念叶子笙”之意。比起妈妈，爸爸要年长几岁，只是眉眼之间却依旧保留着几分少年意气。

一切恍如昨日。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念笙心头一窒，将手慢慢的放在了墓碑上，开始一点一点地描摹着爸妈的面容。

“爸爸妈妈，念儿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们等了我这么久，这么多年，念儿真的好想好想你们。……”

“爸爸，离开前我托宋叔叔帮我卖了我们的房子，你会不会…会不会怪我？你跟妈妈都不在了，我一个人，真的没有勇气再继续留在那儿。以后，我就真的…真的无家可归了…”

“妈妈，念儿真的很坏，走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可以忘了一切重新开始，可是…这次回来一看见子辰哥哥，我却还是没忍住一点一点向他靠近，明明…明明…我都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的…”

说着说着，念笙忍不住趴在碑上抽泣了起来，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说起了这些年的境遇…

以前的念笙心里永远藏不住话，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不管每天在学校有些什么经历，等回到家，都会手舞足蹈地围在爸妈身边讲出来。出门在外的这几年，她的性格越来越沉稳，话也越来越少，原本还以为自己冥冥中改了性子，

可直到如今，对着爸妈竹筒倒豆子一般地说了一阵，她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些攒在心底未曾出口的话，也不过是没有遇见想倾诉的人罢了。

许是太过投入，以至于，念笙久久不曾发现，自己身后那道挺拔的身形自从出现便一直不曾离去。

其实，早在念笙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宋子辰就已经到了，只是念及念笙和父母多年未见便一直没有打扰她，虽是一言不发，可听着她啜泣声中断断续续的话，宋子辰暗地里早已红了眼眶……

他记得，念笙天生笑相，从出生起就一直很爱笑，但每次受了委屈，一哭便半天都停不下来。有次两人偷偷溜出去玩，爬树时不小心摔破了皮，小家伙便一直坐在地上看着伤口哭个不停，直到他耐着性子哄了半天，才终于将面前的小祖宗请回了家，可一路上，小念笙还一边抽泣，一边赖在自己怀里嘟囔着要自己吹吹。

在宋子辰的记忆中，求自己不要离开那次是从小到大他见念笙哭得最狠的一次。之前听好友宋延说，自从顾家父母离世以后，以前那个哭哭闹闹的小笙儿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一向坚韧的他忍不住偷偷红了眼睛。他的念念，一向被他捧在手心里宠惯着，突逢变故时她一个人又该有多疼。

这六年里，对于她的不告而别，他固然有恨，却更恨在那样的时候，她宁愿独自去面对这些苦难，却也不愿意多加等待，和他一起分担。他明明只是离开了短短几天而已，可等到自己回来的时候，一切却全都不一样了……

那天，念笙在墓地一直待到天色将晚才擦干眼泪转身离开，而宋子辰则一直远远的跟在她身后，直到亲眼看着她打车回到了落脚的旅馆，才默默地离开了。

顾念笙，如果真的想念，那这么多年，你为什么都不愿意回来见我一面？

你走了整整六年，我也等了你整整六年，可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