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障程序：炮灰自救指南 第6章 非理性投资：第一份灵食

防御工事的建造消耗了大家大量的体力，尤其是对这些修为低微的外门弟子而言。

夜幕深沉，简陋的营地中央燃起了几堆篝火，驱散着黑风峪边缘特有的阴寒，也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

疲惫压倒了恐惧，许多弟子顾不得地上冰凉，裹着单薄的外衣便沉沉睡去，鼾声比在清虚门时还要响亮。

负责守夜的弟子抱着铁剑，围着火堆蜷缩着，眼皮不住打架。

零不需要睡眠。

她坐在一处离火堆稍远的岩石上，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内部系统正全速运行。

她在复盘白天的工程数据，计算哪些环节可以进一步优化，同时模拟着不同规模、不同种类的魔物冲击防御阵地的可能情景。

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蔓延在整个营地，收集着每一丝声响、每一次呼吸、每一缕情绪波动。

云小姝靠在她身边的背囊上，却没有睡意。她的大眼睛在火光映照下，望着跳动的火焰，又时不时偷偷瞄一眼身旁静坐的零，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混杂着依赖、不安，还有一丝……决绝？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悄悄挪动身体，从自己贴身的小包裹里，取出了一个用干净油纸包着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两块看起来有些干硬，但依稀能辨认出掺着桂花碎末的米糕——正是出发前她在斋堂抢到的最后两块糖糕。

经过一路颠簸，它们看起来更加寒酸了。

云小姝拿起其中一块稍大些的，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碰了碰零的手臂。

“师姐……”她的声音细若蚊蚋，仿佛怕惊扰了这短暂的宁静。

零睁开眼，数据库瞬间调出相关信息：

【物品：桂花糖糕。状态：轻度脱水，可食用。营养价值：中等。情感关联：观测对象A曾表现出高度期待与分享意愿。】

“你不饿吗？”

零注意到云小姝自己的那块并没有动。根据能量消耗计算，云小姝现在的饥饿感应该很强。

云小姝摇了摇头，把那块大一点的糖糕又往前递了递，脸上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师姐，你吃。你今天动脑子最多，最辛苦了。我……我不太饿。”

然而，她话音刚落，肚子就发出一阵轻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云小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羞赧地低下头。

零的核心程序快速分析着眼前的情景：

【行为：观测对象A在自身能量储备不足的情况下，将高能量食物赠予观察者。】

【动机分析：1. 利他主义？（概率35%）；2. 寻求强化社会联结，提升自身在群体中的安全感？（概率45%）；3. 投资行为，期望未来获得回报？（概率20%）。】

【逻辑矛盾：此行为不符合能量守恒与个体生存最优原则。属于典型的非理性决策。】

按照纯粹的理性，零应该拒绝。

她清楚自己的能量消耗远低于云小姝，这块糖糕对云小姝的生存价值更大。

甚至，她可以基于“优化团队整体生存率”的逻辑，建议云小姝自己吃掉。

但是，【项目EM-001】的数据库在闪烁着。

这是收集“馈赠行为”及其背后情感动机数据的绝佳机会。

而且，拒绝这份好意，可能会对云小姝的情绪稳定性造成负面影响，进而影响后续的观测。

万分之一秒的权衡后，零做出了决定。她伸出手，接过了那块糖糕。

“谢谢。”她尝试使用社交礼仪数据库中的感谢用语，尽管语气依旧平淡。

云小姝看到零接过，脸上立刻绽放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仿佛比自己吃了还要开心。她这才拿起自己那块小一点的糖糕，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每一口都吃得极其珍惜。

零看着手中的糖糕，没有立刻吃。

她先进行了更细致的扫描：糖分的结晶状态，桂花的纤维结构……然后，她模仿着云小姝的样子，咬了一小口。

甜味再次在味蕾上炸开，载体的愉悦反应依旧。

但这一次，零的感受似乎有些不同。

除了生理上的糖分反应，她的核心似乎还接收到了一种……额外的、无法用现有传感器解析的“信息”。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这块普通的、甚至有些粗糙的糖糕，被赋予了一种超越物质本身的“属性”。是云小姝那强忍饥饿的坚持？是她那带着羞赧和期待的眼神？还是这种在绝境之中，依然愿意将宝贵资源分享出来的……愚蠢又温暖的举动？

零无法精确定义它。但这股“信息”，如同一种温和的能量流，顺着糖糕融入她的身体，让她处理器持续运行带来的那种冰冷的“疲惫感”（一种系统长时间高负荷运转的模拟状态）似乎减轻了一丝。

她默默地记录：

【数据记录：接收到观测对象A的非理性馈赠。】

【载体生理反应：愉悦中枢激活度 15%（相较于独自食用同类食物）。】

【附加效应：检测到未知类型的能量反馈，暂命名为“心意能流”，具有轻微的精神恢复效果。具体原理不明，需进一步研究。】

【行为评估：此非理性行为虽不符合个体生存逻辑，但可能对群体内部的凝聚力及特定个体（观察者）的功能维持产生微弱正面影响。】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糖糕，动作依旧机械，但眼神却似乎有瞬间的失焦，仿佛在“加载”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云小姝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然后满足地靠在零的身边，小声说：“师姐，真甜啊。”

“嗯，糖分含量确实很高。”零客观地回答。

云小姝却“咯咯”低笑了起来，似乎觉得零的回答很有趣。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靠着零，望着跳动的火焰，渐渐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这一次，她似乎真的安心睡着了。

零坐在那里，手中的糖糕还剩下一半。

篝火噼啪作响，守夜弟子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远处偶尔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嗥叫。

她看着云小姝熟睡的侧脸，又看了看手中的糖糕。

逻辑核心依然在警告她，接受这种“非理性投资”可能带来的潜在风险（如产生不必要的义务感）。

但【项目EM-001】的数据库却在欢呼，因为又一种复杂的人类情感得到了样本采集。

生存是冰冷的概率，死亡是注定的终点。

但在这通往终点的路上，一块微不足道的糖糕，却让这冰冷的观测任务，泛起了一丝不合逻辑的、奇怪的暖意。

零将剩下的半块糖糕用油纸重新包好，放入了载体的贴身口袋。

【行为记录：储存剩余馈赠物。动机：待分析。可能涉及“珍惜”或“纪念”等非实用主义情感范畴。】

夜色，愈发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