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 第18章 银纹噬星

东海之水在黎明前化作血墨色。

伏劫拖着溃散的右臂爬上礁石时，夜语气正跪在滩涂上呕吐——吐出的不是海水，而是一缕缕银白色的丝线，它们缠绕在软剑上，如同活物般蠕动。

"悲世......"伏劫的右手按在胸口，那里嵌着半块染血的面具。晶体化的皮肤下，新融合的骨剑剑魄正在与原本的孤云剑魄相互撕咬，每一次冲突都让他眼前闪过陌生的记忆碎片：白发老者将断剑投入深渊、青铜棺中伸出苍白的手、羅驍跪在某座祭坛前剜出自己的眼睛......

"咳咳......"夜语气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银纹已经蔓延到下颌，"它在......吞噬我的......"

一柄飞刀破空而来，削断了夜语气几缕发丝。曰古曰从乱石后踉跄走出，肩胛处的伤口还在渗血："药王谷......典籍记载......这是'剑魄夺舍'......"她喘着气扔来一个瓷瓶，"金乌砂......能暂时......"

话未说完，她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海面。

原本沉没的东海剑阁正在缓缓上升，露出布满珊瑚的穹顶。更可怕的是，海水中浮起无数具尸体——全都穿着锈剑门制式的衣袍，心口插着折断的剑。

温滸用金针封住夜语气周身大穴时，发现银纹在月光下显露出文字。

"这是......剑诀？"他凑近细看，突然被一股无形力量击飞，"不对！是初代令主的......"

"忏悔录。"伏劫掰开自己右臂的一道裂痕，露出底下相同的银纹，"他把自己的罪刻在了剑魄里。"

记忆碎片再次袭来：三百年前，初代令主跪在星轨图前，手中捧着的不是剑，而是一个婴儿。婴儿心口插着半截碧玉笛，笛身上缠着夜家特有的命锁......

"夜语气！"伏劫突然抓住同伴的手腕，"你们夜家......有没有......"

海面突然炸开巨浪！一具青铜棺破水而出，棺盖上蹲着个熟悉的身影——羅驍的左眼变成了碧绿色，右眼却是空洞的血窟窿。他的手中握着本该随陌上悲世消散的铁骨折扇，扇骨上刻着一行新字：

【海眼之下，尚有三人】

"轰——"

青铜棺自动开启，里面整齐摆放着三样东西：一只刻着苏家纹章的玉碗、半截锈剑门的血纹钢锭，以及......夜语气妹妹的命锁。

"七棺祭典需要七个祭品。"羅驍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润，像换了个人，"锈剑门三十七人、夜家女、苏灏舟的金血、药王谷的蛇眼、陌上悲世的魂魄......"他咧嘴一笑，"还差最后一样。"

夜语气的软剑突然脱手，直刺伏劫咽喉！银纹完全控制了他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曰古曰掷出的金乌砂与剑锋相撞，爆出一团金雾。

雾中浮现出陌上悲世模糊的身影，他握住夜语气的手，银纹立刻如潮水般退去。

"记住......"幻影的声音随风消散，"剑魄噬心时......看自己的......影子......"

伏劫猛地低头——月光下，他的影子胸口处，插着一柄清晰的剑形阴影。

夜语气的意识在银纹退去的瞬间回归，冷汗浸透后背。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胸口处同样有一道剑形阴影，只是比伏劫的更为黯淡。

"看......影子......"他喃喃重复陌上悲世的提示，突然伸手抓向自己的胸膛。

"你干什么！"温滸急忙阻拦，却见夜语气的手指穿透了血肉，直接握住了那道阴影——

"铮！"

一柄半透明的银剑被他从影中抽出，剑身布满细密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崩碎。

"这是......"伏劫的晶体右臂突然剧烈震颤，金纹与银剑产生共鸣，"你的剑魄？"

夜语气脸色惨白："不，是晴儿的......"

剑身映出模糊画面：年幼的夜雨晴被绑在祭坛上，羅驍用碧血笛挑起她的一缕魂魄，注入某柄剑中。而角落里，赫然站着初代令主的身影！

"原来如此......"伏劫右臂的金纹突然暴起，缠住银剑，"羅驍不是在解封灾厄，是在收集剑魄......为了复活初代令主！"

海面上的青铜棺突然发出沉闷的敲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羅驍歪头聆听，碧绿左眼流下浑浊的泪："主上......再等等......"

棺盖突然掀开一道缝隙，伸出的却不是人手，而是由碧绿小蛇纠缠而成的"手臂"。它抓向昏迷的曰古曰，却在触及她伤口的刹那被金血灼伤。

"苏家......金血......"羅驍痛苦地捂住右眼窟窿，"主上讨厌这个......"

伏劫趁机冲向青铜棺，晶体右臂直插缝隙！棺内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他的手臂瞬间被腐蚀得血肉模糊，却在剧痛中摸到一块熟悉的玉扣——

陌上悲世的半块面具。

"砰！"

棺盖猛然闭合，险些夹断伏劫的手臂。羅驍大笑着跃入海中，声音渐渐扭曲："七星逆行之夜......我们在海眼等你们......带着剩下的剑魄......"

清芫的机械核心突然从温滸药箱里飞出，红光在海滩上投映出一幅地图：

【苏家祖祠·血池】

夜语气擦拭着银剑，突然发现剑格处刻着微型星图——七个光点中，唯有代表苏家祖祠的那个闪着金光。

"苏灏舟......"伏劫攥紧玉扣，"他昏迷前说的‘七星逆行’，是指......"

"金血为引，星轨倒转。"温滸突然撕开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与银纹同源的淡金色纹路，"药王谷世代守护的秘密——初代令主真正想封印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灾厄。"

他指向正在退潮的海水。

月光下，裸露的海床上浮现出巨大的剑形凹槽，槽底静静躺着一具小小的骸骨。

骸骨心口，插着半截碧玉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