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从暄向来高傲,若非受不住了,断不会轻易变回猫。
这日朝堂上,季闻韶凝视着阶下某人,却忽然听见有人提了立后之事:
“陛下登基已久,后宫空虚,实非社稷之福,臣请陛下择选贤淑,早立中宫。”
季闻韶支着下巴,目光懒洋洋地瞥向一侧的郁从暄。
那人一袭白衣,神色淡然,仿佛事不关己。
装得倒像。
也不知是谁昨夜还在他榻上化作猫形,被他揉着尾巴根呜咽求饶。
“爱卿所言极是。”
而那郁从暄眼观鼻鼻观心,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只是,”季闻韶慢条斯理说道,“孤心中已有人选。”
满朝哗然。
清晏阁。
郁从暄刚推开门就被一股力道狠狠按在门板上。季闻韶掐着他的下巴,眼底翻涌着暗色:“国师今日倒是沉得住气。”
郁从暄淡淡抬眸:“臣不明白陛下何意。”
“装傻?”季闻韶冷笑,“那孤告诉你,满朝文武逼孤立后,国师就没什么想说的?”
郁从暄平静地望进他眼里:“陛下乃一国之君,立后纳妃本是应当,再者,这又与臣何干?”
“好一个‘何干’!”话音未落,领口突然被扯开,季闻韶咬上他的锁骨,在昨夜留下的红痕上又覆了层新印,“孤昨夜才在这具身体里留过印记,今日国师就能把孤推给别人?还是说,国师需要孤帮你回忆回忆?”
郁从暄皱了皱眉,别开了脸:“若陛下想要立后,臣无权置喙。”
“无权?”
季闻韶气极反笑。
那他们这几月的耳鬓厮磨又算什么?
“那国师倒是告诉孤,昨夜是谁在孤身下承欢?前日温泉池里现原形的又是谁?
你说孤想要立后?郁从暄,孤到底想要什么你不知道么?”季闻韶忽然松开那人,后退半步,“孤想要你砸了玉笏,想要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此人身有所属’……而不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空气也凝滞了许久。
“郁从暄,”良久,季闻韶轻叹一声,“你就这么……”
喉头突然哽住。
季闻韶想问你就这么不在乎?想问你是不是根本无所谓孤娶谁?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自嘲的冷笑。
那人脸上是惯常的平静表情,是啊,他还不明白么?
那些他以为的好应也是那人的施舍。
季闻韶只觉心脏像是被千万根细线缠裹住,又不断收紧,那痛意好似就要将他湮没。
“好,”季闻韶目光停留在对面那人锁骨上的红痕,“既然国师如此大度,那孤明日便下旨选秀。”
郁从暄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季闻韶转身欲走,却在抬脚的瞬间听见了“咔嚓”一声脆响。
与他何干?
季闻韶暗自提醒自己,可那脚却半分也不听他的使唤,死死停留在原地。
“你!”
季闻韶回头望去,只见郁从暄手中握着断成两截的玉簪,簪尖深深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刺目的红。
季闻韶觉得自己疯了。
那人不要他,他还上赶着过去。
一把抓过郁从暄的手腕,季闻韶却见他手指如何也不肯松开,竟抬起头用他从未见过的情绪望着他。
“陛下不是要走吗?”郁从暄声音极轻,“还管臣做什么?”
须臾,那人又偏过头去,季闻韶一眼就看见了那人发红的眼眶:“是臣失态了。”
鲜血在两人交握的指缝间蔓延,温热黏腻。
“郁从暄,”季闻韶嗓子发紧,“你到底……”
“松手,”郁从暄假意挣了挣,“陛下不是还要忙着选秀么?不是要与臣一刀两断么?何必再管臣的死活?”
任季闻韶再如何迟钝,也品出了一些异样。
郁从暄,是在留他么?
季闻韶盯着郁从暄发红的眼尾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国师这簪子断得真是时候。”
郁从暄闻言立刻要把手抽回来:“臣这就去处理。”
“别动,”季闻韶从袖中取出帕子,为那人仔细擦拭着手上血迹,“国师方才说‘失态’,是为何失态?”
见白衣国师抿唇不语,季闻韶低笑出声。
他早该想到的,这白猫平日连被摸尾巴都要端着架子,今日却当着他的面捏碎玉簪。
分明是故意要他看见。
“郁从暄,”季闻韶倏地将人拦腰抱起,“你演得好一出欲擒故纵。”
“放我下来。”
“不放,”季闻韶大步走向床榻,“既然国师舍得用苦肉计,孤自然要好好‘心疼’一番。”
郁从暄挣扎间衣襟散乱,露出锁骨上斑驳红痕。季闻韶眸光一暗,俯身在那处狠狠一吮。
喉间溢出一声呜咽,郁从暄随即又强自压下:“陛下不是要选秀?”
“选啊,”季闻韶将人扔在榻上,自顾自解着腰带,“正好让新入宫的看看,他们的国师大人是怎么被孤……”
“陛下!”
“叫名字,”季闻韶恶狠狠道,“郁从暄,你当、真骗得孤好苦。”
郁从暄却忽然笑起来。
他本就生得极好,这一笑宛如冰消雪融,晃得季闻韶心神荡漾。
“季闻韶,”郁从暄指尖按在季闻韶心口,“是你说要立后的。”
“我那是——”
“还说要选秀。”
“郁从暄!”
郁从暄忽然变回原形,雪白一团窝在那人怀里:“喵?”
季闻韶:“……”
闭了闭眼,季闻韶认命地翻身坐好,轻揉着白猫下巴,听着怀里传来舒服的呼噜声:“你早喜欢我是不是?”
白猫瞥他一眼,用爪子推开了他的手。
“说话,”季闻韶捏住猫耳朵,“别以为变成猫就能蒙混过关,孤有的是办法让你亲口承认。”
“是又怎样?”怀里突然一沉,白衣国师又恢复了人形,只是头顶还支棱着两只雪白的猫耳,“陛下现在满意了?”
季闻韶心都要化了,低头亲了亲那对猫耳:“那你之前还装模作样?”
“臣乃一国国师,”郁从暄义正辞严,“做榻上之臣便罢了,总不能还像那些嫔妃似的争风吃醋。”
“所以你就算计我?让我以为你不在乎,让我难受?”
“陛下眼拙,心也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