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触景生情,在许纪阳的建议下,安思渝搬去了江城,换个新的环境尝试新的生活。
她完成了小时候的梦想,在绿树成荫的街角,开了家服装店。
她在江城的治愈环境中,在服装店的忙碌中,一点点走出了原本深不见底的悲伤。
她与网上结交多年的笔友李佳茹相聚,她认识了一群活泼开朗的新朋友,她经常和邻居阿姨家聪明乖巧的小狗玩。
她走尽街头巷尾,去感受人间烟火。她爬山打球,去一点点充实自己。
江城的西岚山以林秀、石奇、泉甘、茶香而闻名,山上的元灵寺作为灵验的祈福圣地,广受本地和外地人欢迎。
星期六下午,安思渝和李佳茹出去餐馆一起吃饭,李佳茹约她明天早上一起去爬山,带她去寺庙祈福。
安思渝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安思渝起了床洗漱完便出门和李佳茹在粉店会合,两人各大快朵颐一碗鲜香的云吞面后便骑车前往西岚山,准备爬山去寺庙。
爬了不知多少节石阶,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望见寺庙的青瓦红墙,听见钟声轻响。
元灵寺隐于半山腰间,红墙斑驳,覆着薄薄青苔。
晨雾未散时,檐角铜铃轻响,惊落一群飞鸟,掠过香炉袅袅升起的沉香。
正殿鎏金匾额映着微光,石阶缝里挤着几株野菊,风过时,褪色的经幡与诵经声一同簌簌摇晃。老僧扫地的竹帚沙沙划过青砖,惊起檐下啄食的灰鸽,振翅声搅碎满院梵钟的余韵。
“呼——终于到了!”李佳茹望着寺庙长叹一口气。
安思渝叉着腰,气喘吁吁地走到旁边的石墩上坐了下来,感慨道:“太不容易了!”
“那是,不过没想到你也挺厉害的,能爬那么久的阶梯。”李佳茹走到安思渝身旁,拂去石墩上的落叶,坐了下来。
“嘿嘿——”安思渝被夸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谦虚道,“拜神嘛,心诚则灵。”
两人坐在休整了好一会儿后,便起身往寺庙里走进去。
一走近,元灵寺的景色更为宏伟壮观——郁郁葱葱的高树枝桠上,系着满目的飘飘红带。殿门的鎏金匾额高立,一番恢宏气派。庐鼎香烛正旺,香火鼎盛不绝。
两人一起朝卖祈福带的地方走去,想买些祈福带系到树上祈福。
祈福带一共有五种不同的类型。
一是:消灾免难,吉祥平安。
二是:心想事成,有求必应。
三是: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四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五是:学业有成,金榜题名。
安思渝原本只拿了前三种祈福带便走了,可后面当老板已经计算好钱,刚准备喊出声时——
她又于心不忍顿了一下,朝老板喊道:“老板,等一下,我再买多一条。”
于是,她重新折返了回去,拿多了一条“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祈福带。
她在所有的祈福带上都写上了她和裴寂的名字,然后再虔诚地系到树上。
她承认,她心底里还是深深爱着裴寂的。
—
李佳茹系好祈福带后便一蹦一跳地过来,将安思渝拉到一旁,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安思渝望着她,一头雾水。
李佳茹:“元灵寺最灵验的就是求姻缘。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上过香跪拜完后便进到了寺庙里面,各求了一只姻缘签。
“渝渝,我是上上签耶!”李佳茹看见了自己极好的姻缘签,不禁兴奋不已。
她凑近了过来,好奇地询问道:“渝渝,你是什么签啊?”
安思渝低头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姻缘签,心倏地一沉,心情跌入谷底。
——那是一只下下签,上面的签文赫然写着:
“开门忽见日光红
霭霭山川天色蒙
碧玉残星俱扫尽
举头望月落长空。”
“渝渝?”李佳茹看着愣在原地的安思渝,碰了一下她的手臂。
“是下下签。”安思渝回过神来,落寞地说道。
签文中的一字一句真真切切到直戳她的心坎,然而她最害怕的还是签文中最后“残星扫尽,落长空”的预言。
现在是这样的结局了吗?还会更糟糕吗?
她的心忐忑不安地跳动着,害怕一切看不到摸不着的未知。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去找师傅解一下签,看看能不能化解。”李佳茹轻轻拍着她的背,宽慰她说。
“好。”安思渝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
—
寺庙外,小雨突然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一如安思渝低沉压抑的心情。
师傅拿着她的签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多行善事。”
安思渝的心墙一瞬间崩塌得分崩离析不成样子,她不明白她到底欠了谁的,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子对她。但凡她人生的路稍微走得顺畅一点,那命运后面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还不够多行善事吗?
她从来都没做错过什么事情。
她不说真正地去扶老奶奶老爷爷过马路,但也每个月都会去做公益做慈善,去帮助有需要的人。
怎么就,怎么就还不够呢?
怎么就,怎么就老天不开眼呢?
怎么就,怎么就轻轻松松抹去她付出的所有努力所有一切呢?
她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问师傅:“那有没有化解的办法?”
师傅敛下了眸子,淡淡道:“这种签只管三个月最多半年,不要太放心上。一切是非祸福,皆有造化。”
“好,谢谢。”安思渝点点头。
“渝渝,没事的,没事的。”李佳茹挽着安思渝的手臂走在走廊上,安慰道:“师傅不是说,这签最多只管半年吗?而且事在人为,你命由你不由天。再说了,这签不一定百分百准,我们听一下就行了。”
“嗯。”安思渝闷闷地点点头。
再难过的坎她都过了,她便不是特别惧怕了。
—
周五晚上,林清清突然说周末要来江城找她。
除了意外,她更多的是欣喜。
欣喜能和很久没见的林清清相聚,欣喜林清清看到她的变化,肯定会意外得惊掉下巴。
第二天一大早,安思渝早早便起了床。
阳光明媚,为江城镀上一层薄薄的金绒。
洗漱完,她开辆电动车,到老巷子里的云吞店吃早餐。
“周姨,早上好!”下了车看见周姨,安思渝笑着问好。
“早啊,”周姨抬起头来,笑道,“今天怎么那么早?还是八元的云吞吗?”
“嗯,我早起去农贸市场买些菜。”
“那么好笑容,是有什么喜事吗?”
“我表妹今天来找我。”
“哦哟,那带她来我店尝尝云吞,我免费请她吃。”
“好。”安思渝笑道。
吃完云吞,安思渝便开车前往农贸市场。
一大早,便有很多人摆起了摊。
“老板,莲藕多少钱一斤?”受外婆的影响,潜移默化地,一看到卖莲藕的摊子,安思渝便走不动道,想买些来煲汤。
“两块五。”老板应道,顺手扯了个袋子递给安思渝。
安思渝走下车,接过塑料袋,开始挑起莲藕。
挑着挑着,突然,一股想呕吐的感觉涌了上来,液体冲上喉咙。
安思渝慌忙放下莲藕冲到一旁蹲下,在地上吐出一滩红色的东西。。
一瞬间,她愣在原地,以为早上吃的什么红色东西被吐了出来。后知后觉地,她才惊愕地反应过来——那真的是血。
吐完血想站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安思渝再次蹲下,缓了不知多久,感觉恢复了一点,便站起来往车的方向走去,想开车去医院。
没想到头晕的感觉更加明显了,明明车就近在咫尺,可她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意识越来越迷迷糊糊,她看见围着她的人多了起来,她看见救护车开了过来……
—
走廊的过道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安思渝捏着体检报告单趴在李佳茹的身上。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现在,她的眼泪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颤颤巍巍地走出诊室的,她忘记了医生给她叮嘱的事情。
她只记得——她就要死了。
“佳茹,我不想死。”安思渝绝望地说。
“不会的,渝渝。说不定我们能康复呢?说不定只是误诊呢?”李佳茹抱着她,安慰道,“我们去华西,我们去北京,我们去国外。”
“没用的。医生说晚期了,治愈可能微乎其微。”
“渝渝……”
“可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偏偏是我?”安思渝哭得泣不成声,“明明我已经没有家人了,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了,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