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平伤势危重,武知源立刻解锁手机,可还没来得及点开拨号键,就突然被徐皓然强硬地握住。
“不,能,打,电,话!”
徐皓然一字一顿地念叨,握着武知源的那只手抖个不停。
徐唯然泪眼婆娑:“哥……”
“不能打电话,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就麻烦了!”
徐皓然喃喃自语,看起来依旧神智不清。
武知源猜测他是被这飞来横祸吓坏了,温柔地抱着他,轻声安抚:“别担心,只要我们把人送去医院,到时候再多赔些医药费作补偿,不会有事的。可是如果现在放任着不管,一旦错过了救治时间,很有可能会把一个简单的问题搞复杂了。”
徐唯然听到这儿,止不住点头附和。
徐皓然也在武知源的安抚下,似乎冷静了下来。
杜衡帮伤者做了初步包扎后,起身望向在场三人:“叫急救,先送去山下的医院吧。”
“嗯。”
武知源重新开始拨打急救电话,可电话刚刚接通,却被徐皓然再次阻拦,他一把抢过手机,狠狠砸向路边。
众人被这突发动作吓得一惊,徐唯然再次躲在了武知源的身后,恐惧地偷瞄着徐皓然,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武知源见状,料定徐皓然此时已经迷失心智,她望了眼杜衡,没再言语,只回身安抚着徐家妹妹。
杜衡会意,再次尝试劝说:“皓然,你冷静一下,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严重,现在送去医院还来得及。”
“别说话!”
徐皓然厉声喝止,然后慌里慌张地摸出自己的手机。
“喂,马叔,我完了,你得帮帮我!”电话一接通,徐皓然就哆嗦着央求起来,“我妹,源儿和杜衡,就我们四个。”
很快,他依照对方的指示,把电话递给了杜衡。
片刻后,杜衡低声应和一句,挂断了电话,转头对其他人交代:“皓然、唯然,你们坐我的车先回家吧。”
他将兄妹二人安顿好后,回到徐皓然的车旁,开始处理车上的个人物品。
武知源跟了过去,假装帮忙,实则低声询问他到场的原因。
“我不放心你,从早上就一直在山下的镇子里等着了。刚才徐唯然打电话,说这边出事了,我怕你有危险,就马上赶过来了。”
杜衡忍不住关心起另一边的情况:“你那边呢?”
武知源收起包扎剩下的医疗垃圾,低声说着自己的猜想:“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看样子,应该是罗平解决掉木头以后,从宿舍出来时正好被徐皓然他们撞上了。”
“马建利说现场他找人处理,要咱俩也跟着一起去徐家。之后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你小心一点儿。”
杜衡一边叮嘱她,一边钻进车里抽出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卡,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暂时由自己保管。
二人又在车周围绕了几圈,确认没有遗漏后,各自准备回到自己的车上。
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Nokia Tune”的铃声,在寂静无声的山林间回荡。
二人一惊,立刻寻声查看。
只见一部老式诺基亚手机亮起,方块屏幕上显示着“马哥”的来电字样。
武知源用衣袖垫着,将手机静音,等马建利自己挂断电话后,向上翻找自己之前用黑卡发给对方的信息,确保完全删除后,塞进了路边的灌木。
电话铃声提醒了杜衡,他举着手电在路旁找回了刚才被徐皓然摔掉的手机,还给武知源。
处理好现场的一切,二人各自回到车上,向不远处的徐家驶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地库。
管家接到马建利的通知后就一直恭候在此,等他见到徐皓然身上血迹斑斑,魂不守舍地下车,徐唯然也哭得梨花带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忙叫人送两人回房。
杜衡和武知源停好车,管家领着二人去会客厅休息,顺便“礼貌地”收走了他们的手机。
二人各自在厅内的一角坐下。
武知源双手抱在胸前,假意闭目养神,心中默默复盘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木头吃下经过“处理”的餐食,待他狂性大发时,再利用罗平除之后快。之后,要么两人的事被他们内部处理,要么案发,通过警察的调查,顺理成章地将罗平绳之以法。
然而,阴差阳错间,徐皓然竟然意外撞上了误以为失手而仓皇逃窜的罗平。
更重要的是,出于个人原因,他拒绝救治伤者,还转到马建利那里,交给他处理这个“烂摊子”。
以她对徐家人的行事作风来看,徐皓然这次的交通意外,大概率会找个无关紧要的人顶包,也许会说是偷车贼偷了他停在公寓楼下的车,然后发生了意外,造成伤者当场死亡的惨剧。
这样下来,只要事后花点小钱,给家属一些补偿,麻烦自然也就解决了。
“无论如何,罗平是没有活路了。”
武知源静静思索着罗平的意外身亡,是否会对自己的计划产生影响。
与此同时,屋内另外一个人同样心烦意乱。
一方面,杜衡担心武知源会被牵涉其中,另一方面,他也为徐皓然刚才下意识的反应感到五味杂陈。
虽然罗平当时的伤势不轻,但只要及时救治,至少还有九成生还的机会。
可是徐皓然数次否决了众人呼救的建议。
杜衡对徐皓然一直以来抱有“年少友情”的滤镜,抵消了对他以往众多荒唐行径的负面印象。直到武知源在与徐皓然有过数次交流后就轻易对他的“底色”有了判断时,杜衡也坚持为自己这位打小就叛逆的好朋友辩护,将一切归结为徐永山从小对他的疏忽冷淡造成的“心理创伤”。
“一定是因为事发突然,他当下受到了巨大惊吓,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杜衡又在心里自我安慰,一定是因为这样影响了他当下的判断,“那么之后呢?他们会怎么处理现场?”
杜衡思量再三,首先断定,徐永山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动作,可是对武知源呢?
他的眼睛无意间瞟向她的方向,顿时一惊。
刚才在林间山路时,借着月光和车灯,并不能完全看清,如今回到屋内才注意到她的手上沾了不少血迹。他担心是她在混乱中受了伤,唯恐她在现场留下自己的血迹。
事已至此,杜衡猜想,武知源大概率会被徐家牵扯进来,无论她之后作何选择,他们都会对她产生不小的嫌隙和猜疑。
“怎么做才能尽可能降低她在徐家的风险呢?”杜衡陷入沉思,双手无意识地揣进口袋,“虽然不能说十拿九稳,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只能姑且一试了。”
他起身抽了几张湿纸巾,来到武知源面前,假装询问:“你的手上沾了点血,没事吧?”
武知源闻声睁开眼,接过他递来的湿巾,同时,她迅速捕捉到了他瞥向纸巾的眼神,心领神会地握紧了湿巾,然后装模作样地仔细检查着双手:“我没事,应该是刚才帮皓然包扎伤口的时候染上的。”
杜衡这才放下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武知源继续摆弄着手里的湿巾,一边清理着手上的血迹,一边悄无声息地将存储卡收好。
不一会儿,管家推开会客厅的大门,将杜衡请出房间,只留武知源独自继续等待。
武知源当即就明白了杜衡的用意——存储卡是她向徐永山表明立场的筹码,然而什么时候拿出来,却是个需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如果早早上交,会显得武知源心机深重,与她往日里表现出的“单纯善良”不符;可是如果不交出去,他们一定也会第一时间去车上检查,到时候更是难以解释了。
武知源还在思考对策时,管家已经再次回来,指引着她来到了徐永山的书房外。
门正被打开,徐永山满眼慈爱地对着杜衡叮嘱:“叔叔相信你,别多想,回去好好休息。”
杜衡点头,与对方道别后离开书房。
管家这才示意武知源进去。
徐永山面色如常,态度和蔼地招呼武知源坐下,并没有直接提起今晚的事情。
“源源啊,这大过年的,还要到公寓值班,辛苦你了。”
武知源没有接话,反而急切地关心起自己的未婚夫:“徐伯伯,皓然的伤,没什么事吧?”
徐永山笑着说:“擦破点皮儿,都是小事!”
“我刚才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看他流了好多血……”
武知源满眼忧虑,仍然放心不下的样子。
然而,徐永山对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全然不放在心上,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没事儿,都过去了。”
武知源有意愚钝地继续念叨起来:“都是我不好,大过年的,我就该在皓然要来找我的时候拒绝他的。”
徐永山敷衍地安慰:“行啦,别担心,你马叔叔已经把人安顿好了。”
武知源这才松了口气,惊喜地叹道:“马叔叔把人送去医院了吗?那太好了!我刚才还在自责,担心我们没有及时叫救护车会惹出什么麻烦。”
“没事儿。”
徐永山摆摆手,没有让她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