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知源第一次见到杨明宇,是在两年前的永利集团医疗援助基金会的落成宴上。
当晚,宴会厅内,聚集了不少政商名流、医界专家和其他慈善机构的代表们。
徐皓然站在宴会厅中央,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他手握香槟,笑着与往来宾客们寒暄,享受着被众人簇拥的无限风光。
对他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慈善项目落地,更是他精心设计的一次“转型”——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蜕变为成熟可靠的企业接班人。
觥筹交错间,他不时地眺向门口的方向,最期待见到的那个人,却迟迟还未现身。
一直到宴会快结束时,武知源才姗姗来迟。
她穿着一套低调的黑色礼服套裙,妆容和发饰都一如既往的淡雅精致。看得出,她并没有为了今晚的场合刻意打扮,但站在人群中,依然清新脱俗,格外醒目。
她的出现让徐皓然喜不自胜,第一时间就快步迎了上去。
毕竟这是他忙前忙后了六个月的成果,一半是为了父亲徐永山,一半就是为了她。
“大忙人,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放我鸽子了。”
徐皓然笑着调侃,顺手递给她一杯香槟。
武知源刚想推辞,就被徐皓然抢先一步:“这杯是无酒精的,知道你开车,特意帮你准备的。”
两人才刚刚结束了“医患关系”,只数月未见,徐皓然好像真的比之前看起来稳重了不少,武知源将他全身上下好一阵打量,与他轻轻碰杯,酒杯到嘴边,只抿了下边缘。
“做得不赖嘛!”
她由衷夸赞。
听到她在咨询室外的场合第一次正面评价自己,徐皓然顿时觉得这几个月没日没夜的忙碌总算有了收获,不禁有些飘飘然:“早就告诉过你了,只要是我真心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
武知源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配合地点点头:“这么一个大摊子,想要安全落地,确实不容易。”
“可不嘛!而且我既然成立了这个慈善基金,就不打算只搞个名头。”徐皓然忍不住夸夸其谈,“第一批援助计划和运营资金都已经筹备好了,也不妄我和杨律忙活了这么久。”
武知源好奇地问:“杨律?”
“对!他是我爸的首席法务,也是我这个基金会成立的最大功臣。”
徐皓然朝不远处转头。
武知源顺着他的视线,远远望去。
一个身着深褐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与徐永山等人谈笑风生。他身子挺拔,脸上带着类似的职业假笑,举手投足间透着精英律师们惯有的自信和冷静。
“那位就是杨明宇,杨律。我们基金会的法律框架和财务监管体系,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徐皓然继续为她介绍,“多亏有他在,不然我们这个项目,可不会这么顺利落地。”
武知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方:“这个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就能做到首席法务?”
“他就是看起来年轻,实际上今天也四十多了。”徐皓然随口闲聊,“听我爸说,杨律从大学毕业以后就跟着他了,这十几年了,我爸公司的法务主要都是他在处理。”
“强将手下无弱兵嘛,不然你爸也不会放心,让他来帮你处理基金会的事情了。”
武知源嘴上附和,心思却早已走远。
自那日后,武知源找人跟踪了杨明宇一段时间,却发现他的生活两点一线,除了工作和健身,偶尔应酬外,作息非常规律,似乎完全找不出破绽。
“姐,那个人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我都跟了这么久了,有什么问题早露出马脚了。”
负责跟踪的小弟名叫曹大伟,是个二十出头的精干小伙。
可是武知源不信邪,她不相信杨明宇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找不到半个污点。
那天在宴会厅,虽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她分明立刻就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来自地狱一般阴暗污秽的气息。
见大伟面露疲态,武知源轻声安抚:“好吧,就先跟到这儿吧,这阵子辛苦你了。”
“那你之后打算咋办?”
大伟虽然有些倦怠,但是如果能帮到武知源的忙,他也十分乐意为之。
武知源坦诚地摇头:“我还没想好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头就找机会混进了杨明宇所在小区的保洁队伍里,不动声色地收集了他将近两周的生活垃圾,每一天的垃圾都被她仔细标记了日期。
回到大伟的住处,两人猫在地上,仔细研究起来。
“姐,这垃圾里能有什么发现啊?”
大伟自与武知源相识起,一直承蒙她的照顾,对于她的任何决定,都不曾有过质疑,可是顶着恶心翻找别人的生活垃圾,这算是怎么个正经事呢?
武知源只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有些时候,垃圾里可是内有乾坤呢。”
话音未落,她就用镊子从垃圾袋中扒拉出一个使用过的安全套,赶忙嘱咐大伟记下日期,又接连拆解了好几袋垃圾。
果然如她预期的那样,安全套出现的时间很是规律。
之后的日子里,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武知源特意关注了每周四晚上那段时间的访客,却发现对方极其谨慎,从来没在公共场合见过那个神秘对象现身,应该是每一次都被杨明宇车接车送至自家车库。
无奈之下,武知源只能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生活垃圾上,期望着能有更多发现。
好在没过多久,她果真发现了可能属于那位神秘人的物件——一只劣质耳环吊坠。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大伟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一番,也没看出这个吊坠有什么特别,从材质和做工上看,反而透着一股子廉价气息。
而武知源却不这么认为,反而小心翼翼地将它装进了透明的塑封袋中,嘱托大伟查清楚耳坠的来源和主人信息。
***
那阵子,结束了徐皓然这个“大单”后,武知源咨询室的生意冷清了不少。
小林酱没少为诊所的未来操心,毕竟,一旦关张,她将失去自己安身立命的依托。反观武知源这个老板,却满不在乎,总是安抚她“放轻松”、“慢慢来”。
不光如此,武知源对客源极其挑剔,美其名曰只“选择自己觉得合适的客户”。
原本客源就不稳定,她还会把很多潜在的客户拒之门外,常常一个电话打过去,客人们还没来得及约定时间,她就已经找各种理由推脱掉了。
直到有一天,小林酱无意间听到了武知源和父亲的通话,才了解她如此“为所欲为”的真正原因——她有个绝顶的好父亲,每次诊所遇到经济困难的时候,父亲总会帮忙贴补房租和水电的花销,甚至有时候武知源还会撒娇着要更多的零花钱。
小林酱总是忍不住羡慕起武知源:不仅外形出众,聪明有学识,还有如此幸福的家庭作为后盾,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想到自己的原生家庭,她心里难免一阵酸涩。
那天刚好有个客户取消预约,两人得空聊起天。
小林酱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对了,刚才我在楼下买早餐的时候,听到个大新闻。咱们隔壁街,一个年轻人因为工作压力大,跳楼了。听说这整个假期都在加班。”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原本欢快的气氛也随之低沉了下来。
武知源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现在的年轻人,压力确实太大了。房贷、车贷一大堆,还要兼顾工作和家庭,个个都压在肩上。每个人都像绷紧的弦,有时候,轻轻一拉,就可能断了。”
“唉,是啊。”小林酱也叹了口气,神情沉重,“好可惜,还那么年轻。”
武知源沉默着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沉思了片刻。
秋日的暖阳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脸上,映得她的眼神更加深邃了。忽然间,她灵机一动,转过身,眼中闪一道光:“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小林酱好奇地问。
武知源眼角微挑:“我们这片区域都是写字楼,附近的上班族多,很多人可能都有心理压力,但不知道该怎么寻求帮助。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发些传单,宣传一下我们的心理咨询服务。”
小林酱的眼睛一亮,立刻一拍桌子:“好主意!而且节后很多人压力巨大,正好趁这个机会帮助需要的人调节一下心情!”
武知源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我马上找人帮我们设计宣传彩页,就从我们附近的街区开始宣传,别走得太远。”
小林酱满口答应:“没问题!我明天中午就去发传单,午饭时间人最多,保证把咱们的诊所宣传出去!”
武知源在屋里回应:“那就拜托你了。”
小林酱信心十足地挥挥手,满脸干劲儿:“放心吧!这次肯定能带来一大波新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