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向外界求助,甘心自己吃哑巴亏呢?”
回警局的路上,李白鹿仍然耿耿于怀,忍不住在孙佳佳耳边念叨。
只是瞬息间的犹豫,种种顾虑就使黄文捷冷静下来,打消了因为一时脑热而冲动做出的允诺。
两位女警虽心有不甘,却也没有多强求什么。
孙佳佳比李白鹿多几年办案经验,对于人性中复杂的一面司空见惯,因此,对于受害人临门一脚时表现出的怯懦情绪非常理解。在她看来,这是人之常情,受制于这种“怯场”情绪,黄文捷代表的受害人常常在关键时刻踟蹰不前。
然而,要解除当事人心中的恐惧,实非易事——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勇气和力量不是与生俱来的平常事物。
因此,当事人的“骑墙派”作风最是寻常,只看最后一刻时,墙两边的力量,哪个重占上风。
手机铃声打断了李白鹿的碎碎念,孙佳佳望了眼屏幕上的来电信息,脸上的阴云瞬间消散——在她们与当事人分开后的短暂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黄文晔重获了勇气和力量,做出了自己最终的抉择。
机动小组的五人聚首在办公室,神情专注地汇报着手头的线索。
根据收集到的视频和私信记录,他们逐一排查了所有可能的受害人。虽然能勇敢承认受到侵害事实的受害人不足四分之一,但这些线索足以成功拼凑出嫌疑人刑天的完整作案轨迹。
调查显示,自2017年初开始,刑天以“驱邪解厄”为幌子,诱骗受害者十余起。
然而,一个异常的时间点引起了众人注意——2017年五月开始,他突然中止了所有犯罪活动,直到近期才重新活跃。更加蹊跷的是,以前的案件多为实质侵犯,而最近的案件却都止于猥亵,行为明显收敛了许多。
这一反常引起了机动小组的高度警觉。
“人证、物证俱在,准备行动,逮捕嫌疑人刑天!”
楚阳沉声宣布采取行动。
数小时后,刑天被警方抓捕归案。
审讯室内,一个身形瘦弱的中年男人蜷缩在椅子上,哀嚎不断。他的衣衫破损,脸上满是淤青和伤痕,鼻血和着污垢,看上去狼狈不堪。
刘宁走到楚阳身边,压低声音汇报:“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一群人围殴着呢。好像是受害人家属,下手不轻。队医刚看过了,都是皮外伤,没什么事儿。”
楚阳点头,示意孙佳佳开始审讯流程。
两人拉开椅子坐下,表情严肃地注视着嫌疑人。
看到来人,刑天立刻大声喊冤:“警察同志!你们得替我做主啊!那帮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咣咣几拳,你们看看,把我打成什么样了!”
孙佳佳冷笑一声,凌厉喝止:“行了,别叫唤了。你自己干了多少缺德事儿,心里没点儿数吗?光打你几拳都算轻的了,你还委屈上了?”
刑天被怼得语塞,稍稍收敛了嚣张气焰,嘴上却仍不服气,还想再辩解几句。
楚阳不耐烦地将一叠证据材料摔在桌上,打断道:“少废话!老实交代!”
桌上的文件散开,一张张清晰的视频截图格外刺眼。
刑天瞥了一眼,随即眼神闪烁,最终垂下头,低声下气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犯罪过程与警方的推测基本一致。只是当孙佳佳问到,去年五月到最近两个月间,他为何突然中止作案时,刑天的情绪突然异常激动。
他猛地抬头,声嘶力竭地喊叫:“还不是那个臭娘们害的!她可把我坑惨了!”
楚阳一皱眉,厉声呵斥:“少在这儿大呼小叫!说清楚,谁?干了什么?”
刑天随即缩起脖子,语气发虚:“就……就是那个心理医生,叫什么武知源的。要不是她,我至于混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武知源?”
楚阳和孙佳佳对视一眼,警惕地意识到其中另有隐情。
2017年5月中的一个下午,刑天刚享用完香喷喷的软饭,哼着歌晃晃悠悠地回到家,打算补个午觉。刚到院子口,他就见武知源站在门外。
那天她穿了一身清爽的柠檬绿连衣裙,脸上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意。
“武医生!”
刑天眼前一亮,原本的倦意一扫而空:“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武知源冲他莞尔一笑,温柔地回答:“大师,您忘啦?上次的仪式没做完呢,我心里总不踏实。您今天有空吗?劳烦您帮我把剩下的仪式补上,好吗?”
刑天思量着还有这种好事!心里别提多美了,立刻热情地答应:“好啊好啊!没问题,走,进屋说!”
他殷勤地请武知源进屋,脑中已经开始畅想要用什么体位迎来自己的“新巅峰”。
可刚聊了没几句,刑天就觉得一阵头晕,视线模糊。
等再睁开眼时,他才发现自己被剥得□□,四肢被固定在餐桌上,动弹不得。
头顶的灯光照得他眼睛生疼,他只能勉强扭动脖子,避开直射而来的光线。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轻轻的笑声。
武知源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不远处,双手托着下巴,平静地望着他。
“大师,醒啦?”
那声音依旧甜美,可在刑天听来,却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他的皮肤和五脏六腑,使他汗毛直立。
“你想干什么?”
刑天本能地挣扎。
武知源起身,用哄小孩一样亲昵的语调对他说:“你不是喜欢给人做法事吗?我最近也学了些‘开光点眼’的本事,一直没机会实践,今天正好拿你练练手。”
刑天脸色煞白,立刻拼命扭动起身体,嘴上也顾不得说话的逻辑,一阵子怒骂对方是个疯子,一阵子又哭喊着求饶。
武知源却不急不躁,只静静看着他折腾。
“不着急,等你把体内的污浊之气全排干净了,我们再开始。”
好一会儿,她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刑天体力有限,很快力竭,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哽咽着讨好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房?车?钱?我全都给你!”
武知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细长的手术刀。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只想要一场净化仪式。”她打量着刀尖在白炽灯下反射出的金属光泽,继续说:“你放心,为了今天的仪式,我特意请了永康医院最年轻有为的神外医生来帮忙。只要你听话别乱动,他一定帮你把刀口缝得漂漂亮亮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刑天慌乱间瞥见一个穿着全套手术服的身影走近,手里拿着一套消毒器具。
下一刻,他感到身下一阵刺痛,随后便是彻底的麻木。
刑天垂死挣扎着提高自己的“筹码”:“你想要多少?五十万?一百万?五百万?”
武知源一直站在他的身边,对于他的“漫天开价”似乎很感兴趣,不时点头,俨然有在认真思考。
“听起来不错嘛!既然这样,我决定大发善心。”
见她终于松口,刑天喜极而泣,用糊了满脸的眼泪和鼻涕朝她“磕头”:“谢谢!谢谢!您人美心善!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个畜生一般见识!给我这次机会,我保证一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从今以后,我修身养性,吃斋修道!绝对不碰酒色财气!我对天发誓!如果做不到,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刻,本能的求生欲让他极尽谄媚,将毕生所知的所有溢美之词全部堆砌给了面前这个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女人。
然而,武知源之后的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直截了当地剪断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
“口才真好,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鉴于你表现不错,我决定大发善心——只取卵,不杀鸡!等会儿杜医生会先划开你的阴囊,取出两颗□□,然后再重新缝合好。要是你体质好的话,说不定连疤都不留呢。”
刑天感到自己□□的皮肤被人拉扯了几下,眼神随即从绝望变得呆滞。
不一会儿,武知源递来一对血淋淋的肉球,举到刑天面前。
“来,跟你的好伙伴道个别吧。”
刑天眼神空洞,口中呜咽,浑身抖如筛糠。
武知源气定神闲地取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桌上人的丑态。
“然后呢?”
楚阳冷漠打断了对方的回忆。
刑天身子一僵,那段噩梦般的经历至今想起,仍然令他惶恐不已。
他用袖子擦了擦脑门儿上的冷汗,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勉强挤出几个字:“然后我……我就晕过去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才报了警。”
“然后呢?你说的这些和我刚才问你的问题,有关系吗?”
刑天条件反射般夹紧双腿,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恐和愤懑:“警察同志,你不知道啊!那天以后,我……就再也不行了!以前那些围着我的富婆,一个个全都跑了!”
他垂着头,神情萎靡,不无酸楚地吐槽起满腔苦水:“我试过所有办法,中药、西药、偏方,推拿、针灸,全都不管用!一点儿用都没有!后来,我实在没招,就想用老法子刺激刺激,看能不能找回点儿感觉……结果,还是不行……”
孙佳佳不被他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影响,冷言冷语地嘲讽:“你还委屈上了!照你这么说,人家那是干了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
楚阳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将话题拉回到案件本身。
“受害人身上那些鬼画符,看起来挺像回事儿,你从哪儿学来的?”
“嗨,从小看多了,怎么着都能来两下子。”
刑天心虚地咧嘴笑笑。
“从小?”
“没……不是,我胡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