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考虑考虑睡觉不粘着段知行”,归子寻回到堕灵还是厚着脸皮住进许行焉的房间。
果然,只要不夸归子寻厉害,他的脸皮就厚比城墙。许行焉拗不过他,依旧是遂了归子寻的愿。
虽只偶尔住在堕灵,归子寻还是想“略劲地主之谊”,在堕灵逍遥的这两天,他带着许行焉吃遍大街小巷,从城东玩到城西。
本还想去更远的地方,但许行焉的身体提出抗议,玩得太过,第三日早晨他直接头晕到起不来身。本想硬撑着起身不耽搁行程,却被归子寻半强迫地留在堕灵修养。
于是,启程去天清的日子又拖了好几日。等到出发时,天已微微起了暖意。
快要开春了。
对于在寒冷中苦苦挣扎的人而言,春天自然值得期盼。但就在这万物将要复苏的时节,归子寻的身体却开始出现些不妙的迹象。
他开始无法自如地使用自己的灵力,总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许行焉有些自责,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可能多的留在他身边。其中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晚上他不再推脱归子寻同床共枕的请求。
这种情况下,归子寻也终于不拗着要等许行焉痊愈再走。尽管莫陨之有些不舍,但归子寻的情况的确不能再拖了。
归子寻和许行焉二人双双不能承受灵力的消耗,无法采取更高效率的赶路方式,莫陨之原想派人一路相送,也好和天清交流一番。奈何天不遂人愿,北边一座城忽然出现了一大批怨灵,仅两日便害死城里百姓三百,一时间急需人手抽不出空,只得给他俩两匹马骑。
不过这马好说歹说也是堕灵养出来的马,和寻常马还是有几分不同的,比如跑得更快,更加耐累,耐寒,耐饿,也不容易被人牵走。
两人往南边行了几日,有些疲惫,最后决定天清与堕灵相交的边境休整一日再继续向前。这样一来,一整段旅程被分成耗时大致相等的两段,能避免一些因过度劳累导致的问题。
边境地区不比康宁繁华,没几座酒楼。不过也算说得过去,至少有一两条主路上铺了石板。虽有些凹凸不平,也比土路强了很多。
许行焉两人找了一家坐落在河边的客栈歇脚。客栈里头收拾得很干净,但进屋就能闻见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不好闻,闻得归子寻直皱眉,也不顾屋外依旧很冷就冲去开窗。
不过许行焉行走世间多年,在墓地旁边搭草棚子过活的日子也过过,对此适应颇为良好。只是扯开被褥,让它们一同吹风散味。
事实上,堕灵这块比起河对岸的天清已经好了很多。从客栈二楼的窗台往河对面看,属于天清的那部分地区甚至连路上的雪都没有人铲,泥浆混着雪水,一副泥泞的模样。目之所及之处具是简陋的屋棚,就连算得上“上档次”的酒馆茶楼也有几分晃悠的感觉,似乎随时都会倒塌。
一河之隔,天翻地覆的两幅模样。
许行焉这些年对各个门派的事务不大关心,只记得天清也算是大门派之一,见到这幅模样有些吃惊,转头想问归子寻。
还没等他问出口,归子寻便答道:“天清同堕灵不同,天清集中所有资源供给门派,只有天清在的弋州格外繁华,甚至能和玉京媲美。相应的,离弋州越远,便越荒凉。”
许行焉点头,视线放在两座城市间结冰的湖面上,问:“天清的人不会往这头走吗?”
“大抵会有吧,”归子寻道,“天清那头虽说边境荒凉,但天清每年会派弟子前来筛选可塑之才带回门派教养,要是到了堕灵,不是世代修仙便不可能成为修士。”
而成为修士,是无数普通人的梦。
留在天清,世世代代总会出那么一个天才,这么一个天才可以改变家族的命运。
来到堕灵,虽说过得比天清好,但永无出头之日。
因此来到堕灵的天清人,并不多。
许行焉看着那条河,忽然想去天清走走。
他们原先的路程是往南边过桥,再向弋州走。弋州在靠南的位置,因此按照原先的路径,不会路过他们现在看到的这座天清城市。
“我们明日走过去瞧瞧吧,”许行焉提议,“就当随便逛逛,不赶路。”
归子寻对此当然没有意见,欣然答应。
今晚两个人毫不意外地又睡一间房甚至一张床了,许行焉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原因无他——这回付钱的是归子寻,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既是归子寻付的钱,许行焉也不好再提出类似“你多出些钱我们二人分开住”的要求。
而许行焉也明显察觉到归子寻的变化了。归子寻起床时间比最初在他家里住的那段日子早了不少。
一直到此时,云起的功效才显现出来。许行焉轻轻摇动云起,铃声轻柔,在室内回荡着。
“如果我不戳穿你接近我的理由,”许行焉的声音与铃声融合在一起,“我就不会给你摇铃。只是留在阿诺身边,你会死得更快。”
“是吗,那我此生的遗憾就是未曾与你长相厮守吧。”归子寻笑着打趣。
许行焉收手,云起被他握在手中:“好了,别打趣,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治标不治本,就像吊着人命的最后一口参汤一般,没有办法直接救你。”
“那也没办法呐,师父试过很多法子都没有用,把我送来你身边大抵也是最后的办法……我死了你会伤心吗?”归子寻问。
“会,所以想法子活下去吧,不然你的遗憾只能是遗憾了。”许行焉认真道。
这番话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就像许行焉对归子寻的情感一般。许行焉也不知道如果归子寻真的不治而亡,他会不会为归子寻的遗憾而遗憾。
“好了好了,”归子寻开口打破沉闷的气氛,“别想这些不愉快的。至少此时没有危急到这种程度,我们先去天清吧。”
“好。”许行焉呼出一口气,此时过多的烦恼也没用,不如出去走走。
马留在客栈。天气已经有些暖了,人加上马的重量说不准会把冰压塌,路也没多远,保险起见还是人自己走比较好。
走过结冰的河流,到的就是天清了。天清的路比起堕灵有些难走,路边的小店也更少了些。
不过对他们两个外来者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就比如,天清小店里的东西都格外便宜,比关州还便宜。许行焉买了两串糖葫芦,糖葫芦颗粒饱满,上头的糖浆亮晶晶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递一串给归子寻,一人一串吃了起来。
在天清的这座小城晃了一圈儿,虽说没什么好玩的地儿,但许行焉挺高兴,还跑去和晒太阳的老人下起棋来。
“是我棋艺不精,”连输三局后,许行焉摇头,感叹道,“看来还需努力啊……”
告别老人后,归子寻扯扯许行焉的袖子,偷偷问他:“下棋的时候,你可有刻意让老人家赢?”
许行焉扶额:“……自然没有。”
真是失礼啊……
他的棋艺有这么差吗?
难得有兴致还叫人看了笑话,许行焉有些颓然:“棋艺不精,当真不精。”
归子寻自觉说错了话,巴巴地在许行焉身边绕圈儿:“知行哥,论起棋艺,我的棋艺大抵在你之下,当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没有嘲弄你的意思。”
“好啦,我并非什么心肠狭隘之人……”看归子寻在身边绕啊绕,许行焉莞尔道。他望了望天色,叹:“走吧,回堕灵。”
天色暗了。
地面上的日光散去暖意,把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的影子贴得很近,有时甚至会重合在一起。
又来了,那种一闪而过的熟悉感。许行焉看着那片影子,脑海里是碎末一样的回忆。
……想不起来。
罢了。许行焉摇头,既然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便不要在上头浪费功夫了。
回到堕灵,二人吃了些清粥小菜便回到客栈——中午在天清吃得很好,晚上他们都没什么胃口。
不比康宁和玉京,这座城市在天黑后便安静下来,整座城黑漆漆的。站在窗边往外看,只有零星几片光,是昏黄的,有些摇曳,似乎一阵风便能将这些光芒吹熄。
归子寻早早上床歇息,难得的没和许行焉耍嘴皮子。
趁归子寻入睡,许行焉伸出一只手,探了探他的灵魂——
有一部分的灵魂开始出现逸散的先兆,尽管云起就在许行焉身上,而许行焉就在他身边,这段进程也只是被放缓。
还是得抓紧时间。
许行焉翻开他的册子,翻到某一页时停住了动作。平时未曾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一页有些厚了。
研究一阵,他发觉这页书页似乎被施了咒法。施咒人有些本事,竟把许行焉都瞒了这么久。许行焉小心解咒,一页书分成了两页,被隐藏起的那页字迹很工整,但不是他自己的。
可这本册子不该给其他人见过才是,除非是在自己失忆前发生的事。不过既然能拿到他的册子,应当也是个可信之人。
工整清秀的自己记载了一座名曰“西子山”的半仙之山。细细读下来,许行焉觉得西子山可以作为下一个目的地。
若是在天清找不到归子寻的灵魂,那下一站,就去西子山。
而西子山是半仙之地,住着的都是半仙之人。就算不能在西子山找到归子寻的灵魂,或许也能找到拖延时间的方法。
许行焉在这页上折了个角,收好册子,和衣躺在归子寻身边。
身边人睡得很沉。
抱歉各位,停更三天,这章结束写下章开头的时候发现一个比较大的漏洞,导致后文和前文是相悖的,考虑得不够周全需要修改一下大纲 填补一下漏洞,也需要查一些资料来继续后边的写作,最近自己三次也在忙,没时间投入写作,只能拖一点时间了,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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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