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犬影卫饲养法则 第43章 其四十三·鲜衣怒马少年郎

宫里的冬狩定在了小雪节气之后，一时间，整个宫廷都忙碌起来。

少府的官员忙得脚不沾地，仔细地筹备着所需的各种物资，将弓箭、马匹、营帐等物资都一一清点妥当。

皇族猎苑在京城以南的郊外，此地山林茂密，野兽众多，是冬狩的绝佳之地。

为了确保冬狩的顺利进行，执金卫提前数日便开始在猎苑周边巡逻，排查可能会存在的危险隐患。

冬狩当日，狩猎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宫门启程，李成坐在华贵马车之中，偏头咬过妃子递到嘴边的梨块，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今年参与冬狩的是哪位皇子？”

行于车旁的太监总管赶忙回道：“回陛下，是三皇子殿下。”

“……李淮？”李成蹙起眉，自模糊不清的记忆中艰难地搜寻出那个多病且懦弱的身影来，面上流露出一丝不快。

“为何是他，骁略呢？”

太监总管回道：“陛下，原本定下的确是二皇子殿下。”

“怎奈两月前，二殿下不慎坠下马摔伤了腿，直到现今也未曾痊愈，无法参加狩猎，便只能匆忙改了人选，由三殿下顶上了。”

李成沉默片刻，但清楚事到如今，也不好再临时更改人选，便只能吩咐道：“多派些人去看着，莫要让他丢了皇族的脸面。”

“是。”

正午时分，冬狩队伍到达皇族猎苑。

诸事皆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君九倾扮作一名仆役，避开人流，悄悄来到李淮休息的营帐前。

营帐中，李淮身着一袭月白色的束身猎装，宛如一轮皎皎明月，那猎装贴合着他的身形，将他原本就清瘦的身材衬托得更加修长。

“君兄，你来啦！”

李淮听见动静，抬眸望去，待看清来人是君九倾时，唇角上扬，绽放出一抹惊喜的笑意。

君九倾刚踏入营帐，还未来得及言语，就被李淮热情地拉着坐下，紧接着，满当当的一盘松仁干果便塞到了他手上。

他抓起几枚饱满的松子，动作娴熟地剥去外壳，随后将那油润香脆的松仁送入嘴中，酥香可口，令人唇齿留香。

君九倾嚼着松仁，不满道：“怎么就忽然变成你来冬狩了？原定下的不是你那二皇兄吗？”

李淮亦是一脸无奈，叹道：“原本确实是他，可就因那次坠马伤腿，太医院里的一众御医皆断言此伤颇为严重，至少要静心休养百日有余，如此这担子就落到了我身上。”

“可我并不擅骑射，唉……但愿此次冬狩不会在众人面前出丑。”

君九倾将手中的松子壳抛去，拍了拍手站起身，“这有何惧，不是还有我在么？”

李淮疑惑地问道：“莫非君兄很是擅长骑射，现在要指点我一二？”

君九倾摇头否认道：“并不擅长。”

李淮原本激动的心稍稍沉落下去，但紧接着君九倾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道：“但我带了一队影卫过来。”

他可让影卫们先在猎苑深处捕获若干猎物，而后往它们口中塞进一些能起麻痹作用的药草，接着再扔到李淮所在的附近。

如此一来，原本难以射中的猎物就变成了行动迟缓的活靶子，在李淮眼前跑都跑不动，这难道还不能一射一个准？

李淮失语片刻道：“……这该算是作弊的吧？”

君九倾听了这话，脸上故意装作完全听不明白的模样，眨巴着双眸。

“作弊？什么作弊？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李淮见君九倾这般装傻充愣的模样，心里也清楚对方这样完全是出于好意，瞧着对方满脸跃跃欲试的神情，他只好道：“只是君兄，你随意放几只猎物过来就好，千万别弄太过惹眼的行径。”

君九倾比了个明白的手势。

“放心，我等准备结束时再出手。”

待开场的祭祀仪式过后，李淮便利落地翻身上马，随众人一起进了猎场。

进入猎场后，众人四散开来。

一名将门子弟一马当先，夹紧马腹，骏马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山林深处疾驰而去。

马蹄落于雪地之上，声隆如雷，力道之大，溅起片片泥土。

他扬鞭驰骋，高声呼喝着落于身后的侍从跟上，背上箭袋中的箭羽在雪色中寒光烁烁，双目之中尽是兴奋之态。

冬狩可不是单单来玩乐的，这不仅是在陛下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更是为家族争光的时刻。

其余人见状亦是毫不示弱，纷纷快马加鞭，紧随其后地跟上。

李淮却有意无意地落于后头，他并未随大部队前往眼前那片茂密的山林之中，而是轻扯缰绳，让马儿放缓脚步，四处搜寻起来。

眼看其余人都已经消失在山林中，随行的一名侍从不禁疑惑问道：“殿下，为何不同他们一同前往那片山林，此处猎物稀少，恐怕难以有收获。”

李淮不紧不慢地道：“众人皆往一处林子奔去，纷杂的马蹄声必然会使得林间的野兽惊惶失措，以致使它们四处逃窜，届时只会难以猎获。”

“而且……”

李淮纵马往前踱了几步，停在一株枝叶葳蕤的松树前，示意侍从看向树下。

那洁白的雪上，清晰地印着几行新鲜的蹄印。

侍从顺着李淮所指的方向定睛看去，仔细分辨着这些蹄印的形状和走向，随后不禁双目放光。

这是分明一头成年雄鹿的蹄印！

若是能将其猎到，那今年冬狩李淮便能毫无疑问地夺得头筹！

李淮眸中透着思索，说道：“莫要高兴太早，先观察观察四周，再循着蹄印找出它的踪迹。”

几人先将周围仔细地搜察了一番，确认没有遗漏什么别的线索，这才循着蹄印往前找。

四周一片静谧，仅有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声。

可搜寻了近半个时辰，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侍从心里都快要放弃了，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树上积雪掉落到地上的沉闷声响。

几人当即警惕起来，他们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传来的方向。

待到近处，借着松树遮掩，众人便见到一只健壮且高大的雄鹿正在松树下嗅闻觅食。

它头顶的鹿角宛如坚实的珊瑚枝，在雪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峻的光芒；身上棕褐色的皮毛厚实而油亮，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李淮示意众人噤声，而后抽箭、搭弓、拉弓瞄准。

“咻！”

羽箭脱弦而出，径直朝着雄鹿的要害飞速而去。

可那雄鹿似有灵觉，敏锐的鹿耳倏地一动，偏过身抬头朝这边看过来，羽箭因而未能击中要害，只射中肩胛。

雄鹿受惊，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李淮怎会放过这即将到手的猎物，当即大喝一声：“追！”

李淮扬鞭催马，率先追了上去，众侍从也纷纷策马紧随其后，一时间，马蹄声响彻山林。

雄鹿敏捷地在林间穿梭，利用树木与树丛躲避众人追击，李淮一连搭弓数次都未能射中雄鹿，不禁懊恼起自己不擅骑射，紧拧起眉来。

李淮等人奋力追赶，却始终无法拉近与雄鹿的距离，只能眼睁睁看着雄鹿渐渐跑出自己的视线，消失在雪色之中。

□□的骏马四蹄沉重，已累得气喘吁吁，李淮满心无奈，只能先让马驹慢下来。

他回头望了望，直到这时才发现跟着他的六名侍从现在只剩了两名，其余人想必是在追逐中不慎跟丢了。

就这样让鹿跑了，李淮心中难免涌起失落，但现今也别无良策，望着眼前的两名侍从，他只能轻叹一声道：“罢了，便先回营地休整吧。”

言罢，三人调转方向，沿着来时的方向往回去。

许是方才经历了长久的追逐，李淮闷出了一身的汗，此刻坐在马上被那凌冽的寒风一吹，顿觉一股彻骨的寒意侵袭而来。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中的失落又添几分。

然而还未行出多远，一支羽箭自远处悄无声息地疾射袭来，直直扎入了马腿之中。

骏马吃痛，猛地高高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将李淮从马背上重重甩落下来。

“殿下！”

李淮狼狈地摔在地上，尚未来得及缓过神，便瞧见远处的雪地忽有异动。

刹那间，几数十名手持寒光利刃的刺客如鬼魅般鱼贯而出，气势汹汹地向他冲杀而来。

侍从拔出腰间的剑，急忙惊呼：“有刺客，保护殿下！”

李淮强撑着身子，试图站起来，可因方才摔下马时受了伤，动作显得十分艰难。

双方人数悬殊实在巨大，侍从望着如蝗虫般涌来的刺客，不由得两股战战，面色煞白。

为何猎苑中会埋伏有刺客？！

可没人能回答他的询问，刺客愈发靠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为首的那名刺客却忽然惨叫了一声。

一枚暗器精准地刺入他的脖颈，瞬间便要了他的性命。

他身体先是猛地一僵，瞪大了双眼，面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后身体便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直挺挺地倒下，无了声息。

李淮与侍从们皆是一惊，目光错愕地望着忽然从树林两侧现身的影卫。

只见这些影卫皆手持利刃，身姿矫健地冲向敌阵，训练有素地与刺客缠斗起来。

“没事吧。”

一声熟悉而温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李淮闻声迅速转过身去，眼眸之中盈满了惊喜交加的光芒，喊道：“君兄！”

君九倾的目光迅速地在李淮身上扫视了一圈，确认对方并无大碍后，沉声道：“快随我走！”

“好。”李淮毫不犹豫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