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祸 第2章 第 2 章

四队的面包车在省局门口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宁玄明和胡净一人一边，搀着陈无病往办公室冲。另一边滕梓大喊着“不好了，我们队长晕过去了，快来点血，什么禽类畜类都可以，快快快，要死人了”冲进了后勤。

三分钟后，卫纯钧面无表情的解开了陈无病衣领最上边的两颗扣子，露出常年捂着的苍白胸口，然后立刻退到一边。滕梓拎着血包闯进来，拿出小刀干脆利落的割开，倒了半袋在杯子里。

卫纯钧看看滕梓，好心提醒，“这是队长的杯子。”

“没事，他跟小宝谁分谁啊。”滕梓摆摆手，拿起杯子虔诚的送到陈无病胸口前，哄小孩一般道，“小宝，饿了吧，吃饭了。”

苍白的胸口随着话音落下，慢慢的浮现一丝红线。胸口的皮肤沿着红线缓缓裂开，但是没有一滴血液流出。裂口处先是探出一卷触须，摸索着碰到了杯子。触须尖尖顺着杯口缓缓探入，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滕梓没敢动，静静盯着那道裂口。很快，裂口不仅没有合上还扩大了几分，一条黑色的虫子倒腾着细长的脚，飞快爬出了半个身体。黑虫扭动着油光发亮的上半身，一头扎进了杯子，呼哧呼哧的大口喝起来。

“小宝慢点，这还有呢。”眼见着喝完了，滕梓又将剩下半包倒了进去。黑虫也不客气，埋头喝的干干净净，这才满足的爬了回去。

滕梓还颇有些不舍，问小宝喝够了没有。说话间黑虫已经扭动着回去了，听他这样问，非常通人性的摆摆触须，示意不用了。滕梓深感遗憾，正要再说点什么，就发现陈无病慢慢睁开了眼睛，张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队长，你有什么吩咐？”滕梓凑了过去。

“你再喊小宝，”陈无病嗓音沙哑低沉，“我就去植物园，把你的本体挖出来烧了。”

滕梓往后一退，“队长，我去看看小宁报告写完没。”说完，她就一溜烟的跑了。

“没事就回家吧。”陈无病坐起身，慢吞吞的扣上扣子。卫纯钧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推门离开了。

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陈无病活动了一下四肢，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拎起短剑推开了门。办公室外间只剩下宁玄明还在敲键盘写报告，其余人不见踪影。

“早点回去吧，报告明天写也行。”陈无病留下这句话，鬼魂似的飘出了四队办公室。宁玄明吓了一跳，再看看还没写完的报告，毅然的点击保存，关上了电脑。

陈无病租的房子离总局并不远，骑自行车大约十几分钟，是一处公寓楼。租金不算贵，但也不很便宜。陈无病当初看在物业省事，水电费公道，电器也不是五级能耗的份上，眼睛一闭签了合同，这几年住习惯了也懒得换个便宜点的。好在他没什么物欲，上不用考虑父母养老，下不考虑成家，不用担心后代教育问题，每个月拿着工资过的也还不错。

回到家已经七点多。打开热水器和空调，陈无病摸摸肚子，觉得垫肚子的面包此刻已经消化的差不多。冰箱里还有剩两个西红柿和几个鸡蛋，他拿来切切炒炒，一壶热水倒进去，趁着还没煮沸，掏了一把挂面扔了进去。

等面好的时候，陈无病打开手机划拉两下，无外乎是一些工作上的通知，还有养父母和妹妹的问候。翻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要紧事，陈无病将一锅面倒进汤碗里，拎着碗边的双耳溜达到了客厅，坐在小桌前慢吞吞吃着。

玄门管理局成立至今不过十年，陈无病算是最早一批的工作人员。那时候他刚大学毕业，本打算随便找个工作混日子。没想到一朝成立了个玄门管理局，要总管国内玄门人士以及各妖魔鬼怪。他算是内推进去，刚成立的部门人手不多，逮着进来的人都使劲用。不过也因此，陈无病才能在这个年纪破格提至队长，没继续熬。

陈无病吃完了面，洗了碗筷，去衣柜里拿上睡衣进了浴室。轮回台终年一个温度，但一回人间，盛夏的燥热很快就让人止不住的出汗。干干净净的汗衫，回家的时候已经被汗浸透了。

浴室的镜子渐渐蒙上一层雾气。陈无病迅速的往头发上抹了把洗发水，稀里哗啦在头上搓出一片泡沫。这些洗漱用品都是他妹妹路过的时候带过来的，美其名曰帮追星少女解决一些追星副产品。陈无病当时看着那一箱洗发水沐浴露，心说自己够呛能在到期前用完。于是这两年陈无病把自己腌入了味，总算是快用完了。而他妹妹最近也换了副产品，据说她偶像现在改代言剃须刀了。

“哪天他代言汽车你怎么办？”陈无病拿到妹妹寄来的剃须刀时，略感无奈。

“那我就努努力，早日变成富婆，买他个几辆。”二十八岁追星少女毫不犹豫，“我现在卖画赚了不少，也算小有资产，说不定哪天还能包养他呢。”

陈无病表示不懂你们追星少女的乐趣，但是非常感谢妹妹的偶像为促进消费做出的贡献，他和养父母很多年都没买这些东西了。

十分钟后，浴室里水声一停。陈无病擦干身体穿上睡衣，拿起纸巾擦了几下镜子，露出一块勉强可以照人的地方，对着镜子扒拉头发。镜子里的人被热气一熏，苍白的肤色泛起些血色，显得健康不少。但那双眼睛依旧带着水汽，眼周一圈露着明显的红色，嘴唇也像化了妆。

全部折腾完已经过了八点，陈无病坐在书桌前，如往常般打开一个糖盒，扔了块压片糖果含在嘴里。桌子上还有一个备用手机，他和往常一样打开，里面只安装了一个微信和一个定位系统。微信里也只有一个群聊，抬头写着“19980524”。

群里安安静静，并没有人说话。备用机的屏幕重归黑暗，陈无病伸了个懒腰，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书看了起来。十点钟一到，陈无病将书一放，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佘水总局每周上五休二，加班调休，早上九点半上班，六点下班。大部分妖魔鬼怪没特殊情况都会踩着点上班，踩着点下班。陈无病这样的人类大多会提前几分钟到，有时候时间卡的太极限，就会踩着点进门。好在迟到了大部分时候也没事，只要不耽误出外勤就没人管。

陈无病踩着点冲进院门，把车推门车棚，拎着早餐冲进大楼。自行车太旧，甚至不需要上锁，就那么大剌剌立在一边。

进了办公室，陈无病一愣，随即后退两步，看着门口的牌子，确实写着“第四分队”没错。但这又是哪位，他看着办公室里背对自己站着的陌生男人。来人穿着一件奶油色丝质衬衫，长袖被袖箍挽在上臂，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下半身穿着同色的西裤和黑色皮鞋。他双手拿着一份文件，左手胳膊还搭着件香槟色棉质西装外套。

哪里来的骚包，为什么在我们办公室？陈无病盯着满脑子问号，看向其他人。

“老大你来啦。”滕梓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之前不是说这个月要来几个实习生，今天来报道，这是分我们队的那个。于局说要是合适，过了实习期就留我们队了，补充人手。”

陈无病慢慢走过去，实习生听见声音也转过身，有些拘谨的看着他，脸上缓缓浮现可疑的红晕，“陈队长您好，我姓沈，叫沈沉水，今天过来报道实习。”陈无病上下一打量，心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高，眼瞅着都要一米九了，而且这人瞅着有点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见过。

“你的实习推荐我看一下。”陈无病接过文件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沈沉水，“历史系博士，怎么不留校做老师。”

“青教不好干。”沈沉水顿了下，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而且我一直梦想加入管理局。”

陈无病点点头，在接收人一栏刷刷签了字，递了过去，“去人事找小赵，把这个给他就可以回来了，剩下的不用你操心。”

沈沉水说了声好，拿起文件小跑着出去找人事了。

“哪来的倒霉孩子，”陈无病一边吸着豆浆一边叨叨，“衣服都是定制的，家境不错啊，跑来管理局打工，他和他家里人都猪油蒙心了？”

“沈家大儿子，就佘水那几个富豪之一。”滕梓磕着瓜子，“反正他家有钱，干什么不是干咯。人家这才是追梦呢。”

陈无病一咂嘴，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他的血统，不会是魅狐吧。”

“你怎么知道？”滕梓一愣，“魅狐，但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妖后代，祖上估计就是个小狐妖。资质平平，至今也就修炼了两条尾巴。”

陈无病嘶了一声，“我刚进管理局那年，处理了一个妖血爆发的案子。当时暴走的小孩就是个魅狐，我记得家里挺有钱的，姓沈。”

“说不定当年一看见你的身姿，天真的小孩就被骗了。”滕梓嘿嘿一笑，“现在是来追你呢。梦想着进管理局实际上是为了追求心上人，浪漫哦。”

“放屁，当年那小屁孩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对象，我拒绝他了。”陈无病觉得有些胃痛，“不会真是他吧。”

“那你咋说的。”胡净也把头凑了过来。

“我说，我喜欢学历高的，最好是博士。”陈无病随便找了个椅子瘫下，“不然我怎么办，那小屁孩没成年，我都要吓死了。”

“那完咯，人家现在可真是博士了哦。”滕梓看热闹不嫌事大，贱兮兮的凑过来，“要不队长你从了吧，人家可是富二代呢。”

“我不懂，学习不好吗，做研究不好玩吗？”陈无病眼神空洞，大有立刻魂魄离体不想留在人间的意思。

“历史系开会，前头坐着的，男的，都是地中海。”一直不吭声的卫纯钧开了口，“我看他头发茂密还打了发胶做发型，大概确实对学术没什么兴趣。”

陈无病听的脑仁愈发的疼，拎着没吃完的早餐去了队长办公室，心里祈祷自己最好记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