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反义 第2章 红塔

二、红塔

总是会偶尔想起一个朋友，还有和她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

小易是我初中时在奥数班认识的，她和我都一样梳着普通的马尾，但她的头发比我好，很亮，很黑。她的嗓音也特别好听，很清脆。她天天骑着一辆特别可爱的小型自行车去补奥数，给人感觉特别活泼大方。

在奥数班的许多细节早已忘记，印象深的是有一次老师问她一道题，她迟迟说不上来，老师生气，就用喊的方式说了她几句，她当时就哭了，我好惊讶，没想到她会哭。

她对我来说是一个有特别意义的朋友，就是因为一件小事，事情发生在那天下午奥数班下课后……

我班语文老师留了篇写景的作文，那天下课后她刚好有空，我说：“那你陪我去江边看水吧！我好写作文。”

“好啊！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她笑着说。

于是我俩便沿着江边走着，看着……

江边有一个四五米高的红塔，我有些恐高，所以从来没敢上去过，也试着上去过，但上到第二层就吓得下来了，因为台阶与台阶之间都是空的，所以更吓人。

我和小易说了我之前想上塔上看看又没敢上的事，她便立刻特别热心地说：“那我陪你上去啊！”

听了她的话，我有点迟疑。

“你要不上去你就永远都不知道上去后的感觉！”真不知道那个年龄的孩子当时怎么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我想了想，她说的对！

如果你当时在那里的话，你就会看见在那个不太高的小塔上有两个瘦弱的小姑娘紧紧地抓着对方的手，慢慢地小心地向上走……当然，我抓得更紧些。

现在想想，依旧记得我当时的心跳是那么的剧烈，她在前面上楼梯，我紧抓着她的手跟在后面，期间我还提议过要下去，但都被她强硬地拒绝了。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时她紧紧抓着我的手一直到了顶层，我们一起笑着。我第一次站在那个我曾经自以为的高地，看着下面的江水，沙滩……同样的风景，站在上面看就感觉更美。那时突然感觉那个塔也没多高，只是从下面看挺高罢了，站在上面的感觉真的是站在下面无法想象的那种愉悦。

后来，我俩又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慢慢地走下塔去……

我想，那天我们在塔上看到的风景是我看过的最美的风景之一，即使现在再上同样的塔，也再也不会有那般美的风景了。

虽然那天我和小易去江边就是为了写作文，但最后收获的又不仅是作文……

后来我总是想，要不是老师留的那篇作文，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走上那个塔呢？是不是那天发生的一切都会消散呢？是不是我现在连小易是谁都不会记得呢？

奥数班的日子过得很快，后来我不在那里学习了，和小易也失去了联系。

有一天，我在翻看朋友们送我的大头贴的时候，一张熟悉的面容闯入我的视线，我却怎么也记不起她的名字，我之前怕忘记朋友的名字，几乎在每张大头贴的后面都写了名字，我急忙将手中的大头贴翻过去，入目的却是冰冷的空白，为什么偏偏是她的那张……

我努力地想，努力地想，却怎么也想不出……

我翻开电话本，才发现我从来都没有要过她的电话……

天哪！难道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的名字，永远都不会和她失去联系吗？我竟然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了一张背面没有名字的大头贴和我脑海中关于她的独家记忆。

我曾无数次地期盼偶然遇见她，然后不好意思地问一句她的名字……我是那么的想再见到她，甚至想象着再次见面时，她在路边停下单车，梳着马尾和我聊天时的样子，我甚至认为忘掉这样一位重要的朋友的名字简直是一种罪过，我总想着要记起她的名字……

后来，我刚上高中不久，有一天在学校卫生间外面的走廊，突然有一位短发女生叫住我：“哎！我们是不是认识？”

我惊呆了，听着这熟悉的清脆的嗓音，看着这似曾相识的面容，我认出了她。

“你原来是不是和我一起上过那个塔？你原来是不是总骑着一个小的自行车？”我几乎激动得语无伦次。

“是啊！”

“真好！没想到还能再碰到你，你知道吗，我可想哪天能再碰到你了，因为我把你的名字给忘了，我想我怎么能把第一次陪我上那个塔这么重要的人的名字给忘了呢！所以我总想着再见到你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出了我长久以来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小易！”她笑着说。

我好高兴啊，和她告别回班后我还高兴了好久，我想我们真有缘分，竟然在同一个高中，是老天想圆我许久的一个挂念吗？

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并在那张大头贴空白的后面清晰地写上“小易”，这回再也不会忘了。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朋友太久不联系，竟会把名字忘掉，而且是自己并不想忘的名字。

后来，我偶尔还会在走廊看见她，我看着她剪短了的头发，烫得微卷，很漂亮，看着她和身边的朋友说说笑笑，感觉她更加活泼了……

可是，我眼前总是闪现着曾经的一幕幕：她的马尾，她的单车，她的眼泪……

我不知道在我们互相错过的那些年里她都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她为什么剪去了长发；不知道她被老师骂时还会不会哭；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会骑那辆小小的单车……

我只知道在我们互相错过的日子里，在这停不下的时间里，她变了，我也变了。所以，我们找不到再次靠近的理由，我无法再在下课后对她说：“那你陪我去江边看水吧！”

可是，即使时光经过，即使我们已经失去联系，即使我们已经忘记对方的名字，即使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即使我们都已改变，我也不会忘记那些相伴的时光，也还是会偶尔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像照在红塔上的阳光一样温暖，像江边吹来的风一样惬意……

我不会忘记那天我们一起看过的风景，你笑得那么美丽……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握着我的手，我真的永远都不会走到那个红塔的顶层，也永远不会知道上去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