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开道观日常 第6章 第六章

苏灵璧并不知道，前朝时大兴佛教，短短十余年间，都中乃至地方州府，大兴土木，不知建了多少庙宇，因寺庙道观这些宗教场所能免于缴纳赋税，后来就多有为逃税避税去出家的，一时间国内免税租庸者多达数十万之众，何其恐怖。再者一旦制度有漏洞，后面难免再出猫腻钻空子，那等规格偌大的寺庙，通常私下弄各种门道大肆圈收土地，发现到后来，它们甚至比地方政府还要富裕，发展成豪强性质，州府长官渐渐难以掌控。

及至本朝，道教兴起，明宣帝时愈发壮大，吸取前朝经验，朝廷对出家人制定了许多管理政策，收回许寺庙道观私度的权利，必须经油政府统一管理，严格限制在碟僧道数量，再譬如，度牒需三年去衙门一更换等，以便于查漏。

苏灵璧见那人面色有异，恐其中有何不妥，遂近前询问：“差爷，可是有哪里有问题？”

那差役方解释说：“你这玄元观原先的观主为你师傅，你是她徒儿，你若要继承此观，需得去衙门更改文书方可；其二一个，朝廷与此处有明文规定，道观最小的规模，需有记录在则由官府颁发度牒的道人至少是两人，你更为观主后，还需要有一个正经道人才行，否则这观便不能再开。”

苏灵璧心里一动，没想到还有这个规定，想了想后又问：“多谢提醒，未知这事可有时间限制，我也好早做准备。”

那人答：“尽早为佳，最迟这个月底也要办妥。”

此时刚刚进入六月里，苏灵璧心里叹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好歹也还有些周旋时间。

苏灵璧请那二人进去歇脚，那差役大概是有事，并未答应，她囊中羞涩无钱打点，因而是进殿内三清相前供奉着的平安福取出两枚来，送予了那两人，两人也都没说什么，收下后就直径直走了。

苏灵璧一个人在殿内沉思了良久，而后决定，明日必得去一趟台衡县了。

这日亦无什么客人，没等太阳落山，苏灵璧早早关了正殿大门，去了后头，准备明天出门要带的东西。

先前偶然在山里得的那两挂蜜，苏灵璧空时分了一半出来，合了其他□□味药材，制成了一小罐蜜丸，原是打算留在观中自用。既然是兼了医术这一脉，得了原料，她手里又有祖方，就制些内方的丸药，很能治一些慢性症，方便打出道观的名声，

可眼下缺钱，只能先把这蜜丸带上，看能不能找到药坊或医馆卖出去。

第二日，天将亮起，苏灵璧就起了床，洗漱过后，换好道袍，收拾好东西，最后戴上一顶幂篱，才出了门。

这里进城也方便，这条路上有专门载客的牛车，只肖在路边等着，车子经过时看见人自会停下来问。

苏灵璧寻谢原身体的记忆，等了一会儿，果然牛车过来了，上头已经有了两三人，她便也从从容容坐上去。

一路安静。

将将到的时候，苏灵璧心里估了下，牛车大概走了大半个多时辰。付了车钱，她就准备进城了，同一车的其他几个妇人，方才一路搭过两句话，得知了都是来这边卖菜的。

苏灵璧才知道，这里城门外也可算作一个小小的集市了，常年有人在旁边交易买卖各种东西。

此时走近了一看，有过来卖自家纺的麻布的，有挑着担子卖柴火的，有卖竹子编织的各种簸箕笤帚的，卖鸡蛋的，最多的还是卖菜卖的。

城内的人出来门口逛逛再回去不用交钱，住得近的都爱在这外面地方来买菜，新鲜又比城里面便宜些。

苏灵璧头一次见这种市井民生热闹的生活景象，不免看了很一会儿，直到看着人渐渐多了起来，太阳已升高许多，方才不再耽搁，交了两文钱，进城了。

她带着幂篱遮头面，穿着朴素道衣，发间簪木簪，十分明显的出家人打扮，并不引人注目。需知此间道并不算得太平安生，莫说各地有匪祸流民，州府内也有过不下去日子难以为继的人，其中总有坏心思的，苏灵璧一弱质女流，独处在道观，太过露相，难保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城内道路修得尚算平整，没那么崎岖不平，比之她来时那路要好得多，方才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坐得苏灵璧脑袋发晕，险些撑不住，好在她有先见之明，早晨并没有吃东西，否则吐出来真要出洋相了。

外面已经很热闹，内城有过之无不及，挑夫走足来来往往，间或驶过一辆牛车，慢慢悠悠，喧闹声不绝于耳。

苏灵璧打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究竟对这里不熟，缺了向导，不免得怀念起现代社会导航的方便来，或者有张地图也很好。

沿着主街道一直走，晨间人流量大，边走边看很快看到一条食铺街，人声嘈杂，热气腾腾，又有食物的香气飘飘传来，放眼望去，馒头摊，面馆子，茶馆铺，种类繁多

见一家挂了招牌的茶水铺还挺多人，便往里进去了。

店内摆着六七张四方桌，一个年纪不大的跑堂小二哥穿堂来来回回，脚不停歇。

苏灵璧寻了个位置坐下，四方打量片刻，也没有见到哪里挂了菜单之类的东西，正奇怪如何点食物，那小二哥终于跑了过来。

见她穿道袍，口中就称仙姑。

“可有什么吃的？”苏灵璧问。

小二哥不止手脚麻利，嘴皮子更利索，秃噜着一下子报了□□样的东西出来，连着每样的加钱一并说了，一看就是做惯了，嘴比脑子的反应还快。

方才进来扫了一圈，就知这叫茶馆可不是只喝茶的，正经是吃饭的地方。

苏灵璧荷包里统共二十多个铜板子，遂只是淡淡然要了一份二文钱的红豆汤并一个一文钱的黄米饼子。

早上人多，苏灵璧并非一个人坐一桌，她选的这桌，先已经坐了一个身边带着两孩子的妇人。

这人显然是个熟客，不用人说，张嘴就点好了吃的。

苏灵璧今日过来，为的是把道观那些手续，内里的门道都盘理清楚，自然是找台衡阳本地人打听为佳，正巧上次向她借水的那位过路人，名字叫做张文涛的男人，就是这里人，又向苏灵璧介绍过自己开的店。

等上食的空档，苏灵璧已然同同桌的年轻妇人闲聊起话来。

“向娘子打听一事，娘子可知不知道张家布坊？”

“呀，仙姑原来是去买布做衣的，那家店在东市，你过去要拐两条街呢。”

苏灵璧自忖记忆力还不错，遂请人跟她描述了下路线，那人连比带划讲了路线，刚说完，两人的早饭先后上来了，那旁边两个小孩自叫唤起来要吃，两人这才各自吃起来不提。

简单用完一餐，苏灵璧付过钱，走之前向那妇人道了谢，才抬脚出了茶铺。

出来后，便是沿着方才那年轻妇人说的路线往东市找去，一路上苏灵璧都在观察着这里的县城，其实一切都是都显得灰扑扑的，并不同于她以往从大多数影视剧中看到的那种，抬眼看过去，是一种民生的颜色，灰的、冷的，很沉闷的色度，但是生活又鲜活而热闹，摆摊小贩吆喝，讨价还价的老婆婆，路边交谈的熟人……

脑子里好像被放入了一副流动的“古代居民市井早集图”，生动灵活。

听听看看，终于来到了东街市。

一进来，又是另一种感觉，比之方便的食坊街很是不同。

整整齐齐的两排铺面，家家门前干净卫生，门头俱挂了招牌。

很快，苏灵璧就在其中看见了一家名字为“张家布坊”。

苏灵璧走过去，一人正拿着抹布背对着她在擦门。

想是开门不久，做布料生意的不赶早场，这会儿清闲，伙计动作也并不那么急躁。

大约是听得脚步声，那伙计头还没回，洪亮的声音就先叫了就来“客人要什么，您请里边儿看！”一面将抹布往桶里一放，转身飞快来迎人。

倒把苏灵璧一看，两个眼睛就愣了一住。

半秒钟不到就飞快认出来她来，“你是玄元观那位仙姑啊！”

这小伙计便是当日上来讨茶吃的那位。

“小哥有礼。”苏灵璧颔首。

“快请进！”

“仙姑是来买衣裳的么！”

“一直也不见您来，前儿我们东家还说得空要去玄元观一趟呢，上次真是麻烦了您了！”

小伙子是个机灵人，话多，利索。

苏灵璧摇摇头：“不过一碗水，不值一提。”

伙计面露一副憨笑，心里却想，一碗茶水是不值当什么，后来当家的却说，不是谁都能记得给没露面守车的下仆再多准备一份的，这种细微之处最能见出一个人的心性品格，东家道这仙姑便是天性心胸宽阔罕见之人。

家做着生意，忙时他们东家一月中有半月都在外头跑货，最知遇到这种人的好处，与之交往心中安稳，故而上次不止留了姓名，连店名都告诉了人。

“仙姑您先四处看看，我去后头叫我们东家过来！”伙计说着话，从柜台后一跑，原来那里有一方门帘挡着，拉开隐约见里头是个后院，几息之间，又听见伙计扬声大喊，“东家，有客人到！是玄元观上那位仙姑！”

苏灵璧面不露声色，心中却想，这位东家与之前自己心中所判断并无差错，皆从这伙计言行中就能窥之。

如此就不白来一趟，她想知道的那些事也可请教一二来。

不及片刻，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张文涛大步从后院出来。

“原来是仙姑，这厢有礼！”

苏灵璧淡淡然回了一礼，“张掌柜好。”

寒暄过后，张文涛领苏灵璧去后院厅上小坐，备了茶水。

苏灵璧茶未饮，只开门见山，闲然与张文涛聊起话来。

正是今日想所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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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