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开道观日常 第3章 第三章

不得不说，这样一副道姑打扮，即使是个生面孔，那些村人就没有特别防备，多是好奇。苏灵璧顺顺利利将几十个灵符都送了出去，将道观并未倒闭且要重新开观的消息宣传了一番。

回到观中时，已经是正中午，太阳高悬。

苏灵璧从青灰石阶上来时，看着道观左右两侧及正前方的大片空地俱是野草杂石，树景花朵一径也无，光秃秃的，不说枯燥没有景致不说，只言在夏日盛暑间，连个暂时遮阴乘凉的树枝树叶都没有，很有缺憾，于是又在心中记下一笔，想得了空不免得要改善修整一番。

从后院去后山上接了一桶山泉水回来，累得脖颈上都渗了层层薄汗，扶着喘着一会儿细气，休息几息才恢复。

她这身体不很健康也是个问题，一面想一面顺手煮了薄荷茶，水开后装进茶壶里凉着。

因太热胃里发沉，就没有吃晌午饭，而是又叠起符纸来，只是这回不是五毒样式，而是寻常样式的平安福，与送出去那些不同是，这每一张符纸她都批了各样祈福佑语上去，且还从针线盒中找出红线编成小穗，穿缝在平安福上，最后一共做出三十枚，这些是预备拿来售卖的，原身的师傅会做道场法事，从前身体好的时候，时有被人请去打醮的，现如今苏灵璧这一没人二没齐备物事，她人又年轻，就是自己愿意，只怕也没人来找她，只能先撇了这一项，索性从别处入手。

苏家医药世家出身，苏灵璧二十岁大学毕业放弃继续深造，回家承袭家业，她家学渊源又有天赋，古中医与现代医学双修，只是有些意外天也难测，半道死而复生成了一个古代人，而今这份家学与十多年所受的现代教育，是她在此活下去的一份手段了。

开观无偿看诊一日，自然是为了宣传，让人知道她这道观，日后不拘占卜看相，做法打醮，更重有医药这一项，如此日后才有发展的可能。

只是目下她没钱没有药材，心里倒颇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感。

下午又进了一趟山，陆陆续续采些常见的譬如紫苏田七等野生的草药回来，聊胜于无。

忙到晚上，腹中传来一阵饥饿感，提醒她夕食时间到了。苏灵璧轻轻叹气，依旧是煮了一碗鱼汤来喝，吃了一二分饱，馋米饭肉食馋得紧，心想，这才是真正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呢。

一晃眼，就到了端阳节这日。

苏灵璧起了个大早，先去了一趟河堤旁觅了几碗小鱼回来，打理好后，换上干净道袍，才去了前殿。

正殿中，香纸蜡烛都摆放好在案桌上，苏灵璧点火敬了头一道，既作心诚伏跪，认真叩首，同三清天尊求了保佑诸事顺遂。

做完一切，接下来只能静待人上门，结果会如何，苏灵璧并无不作猜想，全看天意。

石河村，刘家里。

刘二媳妇王氏，一早上起来忙活，洗衣做饭喂牲畜，今日端阳，早早蒸上了五毒饼咸鸭蛋等，大门上挂了菖蒲和艾草，家中几个孩子知道今日有好吃的，高兴得早起了床。

刘二看见两个小儿脖子上挂着一枚符，问了一句，“这是上哪儿去求的平安福？”

王氏听之回望过去，一看就说：“哪里是我求的，是那玄元观的道姑送的，就你和大郎出去做工的那日。”

刘二一愣，一时竟没想起来：“哪个玄元观？”

王氏笑起来：“还有哪个，就灵浮山边上的那个老观。”

“那里竟然还开着？”

“怎么没开，先前的老道姑仙逝了，如今她徒儿主观，前日来的就是她。”王氏又想起来苏灵璧的相貌气质来，忍不住说了一句，“竟像个仙人的品格容貌，那天我乍一见，心里还很是惊异了下，那等气质渺渺，一瞧就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刘二心说怎么越说越玄乎，又问：“那又怎么上我们家来了？”

王氏一拍脑门，“你不问，我都忘了！说来谁相信，她那道观重新开来就罢了，你道人说什么，说是今日会义诊一日，听那话道姑会些医术呢。”

刘二：“果真？”

王氏哪里知道真不真，不过却是讲：“学道的不独相术看命占卜起卦，先时还有捉鬼镇妖的，还有炼丹炼药的，既会这些七样八门的，那于医术上定然也有些分寸，不然焉敢说那话。”

刘二一听有几分道理，想了想开口：“娘她老人家这段时日身体不爽利，连饭也不用了，说克化不动，我看索性带着去瞧瞧。”

刘二分家后，老娘跟着自己大哥住，两家关系却是还成的，只是农户人家看病艰难，身体不舒服，都是能忍则忍。

王氏听丈夫这样说，忙应下了，吃过早饭赶着往大哥那边去了一趟，领着婆母，趁着日头还不旺就往玄元观去了。

两个人影远远地从不远处小路走来，很快从台阶上来。

“娘，就是这里了，进去吧。”王氏搀着婆母说道，一面打量着玄元观，“好久都没来了。”

前面大片大片的地方原长了许多杂草，昨日苏灵璧才费力拔大半。

苏灵璧听见动静，抬脚轻跨出观门，看着来人左手合放在胸前比了个姿势，微微颔首说：“二位，请。”

王氏婆子二人连忙会礼，道：“仙姑有礼！”

二人进门，四下一番打量，在苏灵璧的指引下，上前进香，跪下磕拜，认真叩拜求愿，起身后，王氏从身上拿出十个铜子出来，投进功德箱中。

拜完后，苏灵璧再引着至东偏殿的石炕上坐下，石炕中间放着一张四方矮几，她在另一方坐下，对那老太缓声道：“请将手放上来。”

王氏连忙将婆母手放上去，“娘，快让先姑给您瞧瞧。”

她婆母“诶诶”了好几声，又道谢，“劳烦仙姑了。”

“无碍。”苏灵璧指腹搭上对方脉搏，屏声静气。

约莫几分钟，苏灵璧收回手指，随后又观了老太的面相，令人张嘴看过口腔舌苔。

王氏性急，忙先开了口问：“仙姑，我娘身体可还如何了？”

“老人家可是这段时日食欲不振，腰间酸痛，下腹鼓涨，一日间有半功夫卧床？”

老太那双耷拉无力的眼皮一下撑了起来，说道：“可叫仙姑说着了！这大半个月，连日肚子不舒服，吃不下东西，腰也酸得厉害，只能躺在床上，请村里老人看过，抓了些消食克化的根子来嚼，吃了几日也不顶用，我只当是人老了到时候了，不中用了，一口气不上来闭上眼就罢了，偏偏又不咽这口气，反叫我这一家子儿子儿媳，日日替我忧心，折了福份，才是我的罪过！”

“娘这说的什么话，您老好好的才是我们的福份。”

苏灵璧等她们说完了，才道：“老人家言重，待我开一张方子，先吃上三剂，吃完过了我再换一张方，想来就应无大碍了。”

原来这老太太有些妇科病症，应是从来没治疗治过，这一复发，起先只寻常以往那样没放在心上，感染加劳累会腰酸，胃部消化不良反而不是病因，故而吃助消化的药是没对上症状，自然吃多少也好不了，必得先治炎症。

说罢，苏灵璧起身寻了净明师傅从前用剩下的纸笔，伏在南窗前的桌上，写了一张方子。

王氏喜得不知说什么好，看人捏笔行字，眼睛都睁大了，不明觉厉，只能再三再四地道谢，只是王氏婆母略踌躇问了一句，“这些药可贵不贵？”

“老人家宽心，都是寻常的药物。”

王氏也连忙说：“正是正是，且再过一月余就要夏收，再如何，咱们家还不至于吃不起几剂药，娘您就别多想了。”

王氏婆媳收好药方，千恩万谢地走了。

有人上门，就是个好开端，苏灵璧心头半松。

王氏二人回了村，在路口遇见几个人，停下说话，得知她们上了玄元观。

一妇人问：“竟果真还开着？那日那道姑也上了我家门，我只当她是上门化缘的，敷衍了几句，虽说是个道观，只是多少年都不声不响的，如今更是人都没了，就剩一个年轻的女弟子，能顶什么事。”

王氏连忙把那张药方子掏出来，说了一通，“我们去什么话都没说，她只摸了我娘的脉，就说出病情来，这是有真本事在身上呢！我们只看她年纪小，殊不知人家打小入的道，怕不是两三岁起就学这些，从前她师傅在，她又不出来，我们不知道罢了。”

这一番话却有几分道理，这妇人心想，等吃过中饭，不如约着几个相熟的一起去看看，人当真这样有本事，岂不是对他们也好？毕竟这玄元观离着他们村庄这般近。

一个村子，家家户户的住着，又不多大多远，便是无甚新鲜事的，上午村头听说，下午村尾就能知道，于是都说起玄元观的事来，有那心下好奇的，就跟先前那妇人似的，想着自己要上去看看真假，从没听说过毛丫头能开起来道观还会医术的！更多人却是当热闹来听，他们这会儿又没有事要求神拜佛，也不急等求医问药，到底去那观里一趟，多少都要舍几个香油钱去。这时节并不能说多好过，这两年他们这边是没打仗，可还是时时不时听说，哪里又乱了又打仗了，还有地兵役徭役轮番来，百姓日子不好过，一文钱有时候还能救命呢！

至下午，玄元观那里，苏灵璧又接待了两拨人，都是石河村的村人，来的都是身体有不舒服的，各人心思简单，心想管他如何，人家不收诊金，或是能看好，那岂不是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