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汝琰冷眼看向陈婶,陈婶被他看的心底一怵。
他拉着秦素到一边,问,“你觉得林大是凶手?”
“大人,你知道的,我的感觉不会出错。”秦素道。
她先前跟常汝琰提过感觉这种异能,一开始常汝琰不信,但在她精准预言几次凶手之后,常汝琰也不得不信几分了。
但紧接着常汝琰便发出了几个灵魂质问,“如果林大如你所说,准备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那么首先他就不会不锁门就离开,因为不锁门变数太多了,万一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进来呢?即使概率小也不代表不存在,我觉得林大不会冒险。
其次,如果他要随机选一个人与之一块回家,正好看到自己娘子自杀以排除自己的嫌疑,完全可以更早回来,因为两个时辰之内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万一衙门有手段知道具体死亡时间呢?
至于机关,就更不可能了。林大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农夫,他没那个脑子,可以设计一个你和轻衫都察觉不到的机关。”
“所以?”秦素像是突然被点通了,“是我将事情想复杂了?”
“你大错特错了。”常汝琰负手而立,他再次看向陈婶,“说说吧,林大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为他作证?”
陈婶怵了一下,紧接着她双目圆瞪,在众人面前颤颤巍巍地跪下了,“饶命啊!大人!是林大他,他杀害妻子。早上的时候我来林家串门,不小心看到了,林大威胁我照他的话做。我刻意去了一趟田里,平复好心情才回来,按照准备好的说辞报给了正巡逻的轻衫捕快,本以为尸体很快就会以自杀论断,入葬后就没事了。”
“但没想到尸体的高度引起轻衫捕快的怀疑,后来我良心谴责,但又不敢翻供。怕引起怀疑,当成是共犯。所以我只能透露一些问题,说当时进去的时候尸体就一动不动了,怕你们觉得金娘子死的另有蹊跷,能查出真相把林大抓走。”
“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陈婶连着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直到秦素上前阻止才停下来。
秦素压低眉头,“林大到底用什么威胁你了?”
“我......我偷过别人家的粮。”陈婶低下了头。
秦素不再纠结陈婶的事,她站起身怒视林大,只一眼就将人吓趴下了。
事到如今,所有一切都被陈婶和盘托出,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趴在地上捶地痛苦,“娘子嫁进我家,十年没有所出,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没儿子,还娶个不下蛋的鸡。我想休妻,可是妻子无处可去,又在三不出之列,我没办法。我想纳妾,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银子,我只能想出让她死的办法!”
“我对她那么好,她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都是她逼我的!”
“都是她逼我的!”
林大自知已到穷途末路,他癫狂地哭嚎着,糗态毕露。
昔日大家眼中的老实人,大好人,如今却是一个罪无可恕的杀人犯!
乡民的议论声更大了一些,声声传入秦素耳中,
“哎!林大太可怜了,本本分分做人,只是想要传宗接代罢了老天都不帮他实现。”
“都是被逼的,他这媳妇命薄不能生,去别人家还不是挨打挨骂,自个就吊死了,何苦累得林大搭上一条命。”
秦素听得这些同情林大的议论声,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麻。
一个众人眼中的老好人,只是因为没有孩子就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有这么多人为他辩解,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想来,原身以一女子之身成为衙门唯一的一个女捕快还坐上捕头之位定是极为不易。
“林大,你既知罪,就随我们回衙门吧。”秦素走上前去,一把拽起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林大,将他丢到轻衫手边。
轻衫熟络地将人用绳子捆好,押着肩膀带人往衙门去,经过陈婶身边时,轻衫挑了挑眉,“你也随着去吧。”
陈婶身体一抖,跟着轻衫去了。
案子告破,秦素跟常汝琰款款走在路上。
常汝琰一语道破真相,秦素万分钦佩,除了钦佩,还有些挫败。她自认为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侦探,还绑定了预知凶手的技能,一定能胜常汝琰一筹,不想在一个简单的问题上耗了这么久。
“大人果然让人钦佩,若不是你,哪有扬州城这富足和乐的好日子。”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常汝琰可是封建时代的地头蛇,这马屁该拍开始得拍的。
“你也不差。”常汝琰背着手往衙门走去。
他步子迈的大,很快将秦素甩在后面。
秦素小跑着被能跟上,累的有些喘气。
常汝琰还说风凉话,“秦素,你近来脑子聪明了不少,可是身子骨怎么变差了,从前你可是能一人追凶追出二里地不喘气的,我看你是吃胖了,得好好减一减。哦,还有,查案是本官的事,捕快嘛,一是要捕,二是要快,别舍本逐末。”
常汝琰这人什么都好,便是一张嘴太过刻薄厉害,秦素刚刚穿过来时,还受不了他这么说话,现在倒是已经习惯了。
秦素听了他的冷嘲热讽,并不生气,只随口敷衍道,“大人英明神武,言之有理,属下受教了。”
“这就好好锻炼身体,尽量不拖大人的后腿。”
约莫是听出了秦素的敷衍语气,常汝琰淡淡地扫了秦素一眼,最终,并未多说什么,只加快脚步走到了前方。
回到衙门之后,又是好一番折腾,杀人凶手判了罪,帮凶跟着下了牢,衙门里的刘师爷年龄大了,记录案件进展有一些力不从心,秦素便守在一旁帮忙,直到整个案件审理结束,归档完毕,秦素方才伸了一个懒腰倒在椅子上休息。
她累狠了,办案的时候还好,一闲下来就像是没骨头的软脚虾,正准备舒舒服服地趴着睡一会儿,便见常汝琰走了过来。
“坐好。”
常汝琰淡淡道,“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成何体统。”
秦素又一股脑地坐起了身,不知是不是秦素的错觉,她总觉得常汝琰放在她身上的关注过多,衙门里这么多人,怎么常汝琰天天盯着她一个人不放啊?
“又在想什么?”常汝琰走到秦素面前,修长如玉的手指翻过秦素整理的卷宗,似乎是在检查工作内容完成得如何。
秦素一不小心说了实话,“想休沐……”
“?”
常汝琰看了卷宗片刻之后,道,“秦捕快有时间想休沐,不如先跟本官讲讲,要怎么才能将字写成这般模样?”
秦素承认自己的字写得丑,不过被常汝琰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她起身抽走了常汝琰手里的卷宗,面无表情道,“常大人的要求未免太多了,岂不知便宜没好货的道理。”
秦素在侧面表达衙门工资待遇低,事情多,还经常加班加点熬夜通宵。这话倒是逗笑了常汝琰,他微勾着唇角道,“是吗?本官倒是觉得秦捕快聪明伶俐,协助本官查案时,用得十分顺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常汝琰居然会夸人了?!秦素觉得不对劲,果然又听常汝琰道,“秦捕快除了耳背一些,跑得慢了一些,字丑了一些……倒是没有别的缺点了。”
“常汝琰!你别欺人太甚!”秦素愤然拍桌,正准备好好理论一番时,却又被常汝琰突如其来的关心打断了怒火。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秦素有心悸的毛病,虽然是看见杀人凶手才会出现的症状,但常汝琰仍旧会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偶尔查完案还会吩咐大夫来给秦素检查身体。而常汝琰之所以“嫌弃”秦素身体弱,其实是要督促她好好强身健体……
“没什么问题,好着呢。”秦素困倦地揉了揉眼睛,算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不跟常汝琰这种刻薄上司计较。
“大人慢慢熬吧,若没旁得事,我便回家休息了。”
时辰已晚,天色昏暗。
常汝琰嘱咐道,“回家路上小心一些。”
秦素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离开了县衙。
穿越过来之后,她便以原身的身份在这个时代生活。秦家是普通的商户人家,家庭幸福美满,秦家父母开明和善,只育有一个独女,对秦素万分疼爱,寄予厚望。正因如此,原身虽然是一个女儿身,却没有草率的嫁人生子,而是选择到衙门当了一名铲奸除恶的捕快。
秦家的宅子距离县衙只隔着一条暗巷,此刻,天色已晚,四周空无一人,秦素独自走入小巷,阴风一吹,略透着几分寒意,倒是将秦素原本迷迷糊糊的睡意吹醒了两分。
秦素想早一些回家休息,不由加快了脚步,路过巷尾的一处宅院时,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一声女子的惊恐尖叫声——
秦素脚步一顿,目光下意识看向了宅院的墙头,正见一道黑影从墙角翻出,转瞬便隐入了黑暗,不见踪影。
当秦素看见黑影那一刻,她的心口再一次毫无征兆地传来了心悸的阵痛,秦素扶住墙,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心悸的感觉压过去,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一处宅院出命案了,刚刚她见到的就是杀人凶手!
待体力恢复了一些,秦素取出腰间信烟投向天空,通知常汝琰与衙门众人此处出了意外,随后走上前敲响了宅院大门。
秦素敲了好一会儿,门后才传来动静。
“这么晚了,谁敲门啊?”守门小厮不满地将门拉开了一条缝,他睡意朦胧,一只眼睛尚未完全睁开,待看清了秦素身上穿的捕快服之后,方才震惊道,“您是衙门的官差?”
秦素询问道,“你们主家是谁?”
“我们主家是王员外。”王员外是当地有名的乡绅富豪,不仅家境殷实,族中还出过几个当官的祖辈,这一处宅院正是他居住的房产。
秦素微微蹙眉,“我先前路过你家后院,听见里头有动静,怕是出了什么事,麻烦小哥通报一声王员外,再带我进去查看情况。”
说罢,秦素直接将衙门的腰牌摸了出来。
小厮一见腰牌,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连忙点头去通报,不多时,他却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我家员外说时间太晚了,大人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来。我们那后院住得都是员外的妻妾儿女,不见外客,实在不方便放大人进去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