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穿今之毫无演技 第113章 青皮小橘子（下）

入夜，华灯初上。

城区的公园内锣鼓喧天，处处人头攒动。时值假期，作为一个旅游县城，当地政府按照惯例举办为期三天的文旅活动，烟花秀、灯光秀、歌舞晚会以及各类民俗活动轮番上阵，热闹得不行。

活动开始前一小时，公园周边已实行交通管制，各路口由交警和志愿者值守，摆起了水马、铁马，拉起了警戒线。

“次次都这些花样，有什么好看的？”

夜间散步的当地居民见又是这个阵仗，不由得吐槽道。

身侧同行的人无奈摊手：“我们县没什么经济支柱，这好不容易拿下5A，以后能拉动经济的可不就是旅游嘛。”

“倒也是。”

两人的谈话声淹没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八点整，烟花秀准时开始。

“砰！”

是紫色与金色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如繁星点点，又似火树银花。

整个城市笼罩在一派繁华热闹和歌舞升平当中。可谁也不曾想到，就在距离公园仅一条四道的马路对面，商铺二楼的剧本杀店里，数人趁着警力集中在活动秩序稳控，悄然在这里进行见不得光的交易。

剧本中，阴暗的交易情节并没有这样大场面的衬托。这不，碰巧撞上当地的活动，沈导和编剧一琢磨，来都来了，不拍白不拍，索性对剧本进行小改动，增加几段外景画面。

经与政府部门沟通，双方都觉得自己赚到了，迅速互相交换拍摄通告安排和活动方案。

最终，两组摄像在户外同县融媒拍摄活动，一组在剧本杀店铺中拍摄交易现场。

这也是谢影饰演的柯文心首次参与到毒品交易当中。

她卧底贩毒团伙已近半年，从最初触碰不到任何核心信息的吉祥物和打杂小工，到现在能和核心人物一起出面谈生意，期间心路坎坷只有她自己知晓。

这两天，外来游客众多，一行人背着包或拖着行李箱都很常见。他们挑了个现代刑侦题材的本子，进入房间后便候着对方到来，待人员到齐后，一场完全不按剧本走的会谈在这私密性极强的环境中“光明正大”地进行。

一次、两次、三次……柯文心在多次参与交易后，成为了团队中独当一面的角色，代号“蚊香”。

对于多数人来说，他们总是会下意识偏爱在自己的“培养”下成长显著的人，也就是所谓养成系的成就感。

二哥见证了柯文心的进步，她的每一次顺利脱身和交易成功，他都与有荣焉。时间一长，他便越来越放心地让她接触更为核心的事务。

但与此同时，柯文心的病更严重了，低剂量药物已根本无法缓解她的症状，她只能增加药量以减轻躯体上的疼痛、抑制反复出现的自杀念头。

即便天天服用安眠药，她也时常半夜惊醒，梦中，无数看不清脸的男女老少哭喊着质问她为什么要放任坏人卖毒品，为什么不把他们抓起来，他们哭得撕心裂肺，声声震天。

每当这时，她总是任由眼泪从眼眶中滑落到发间，浸湿耳后的头发和皮肤。直到天光破晓，她缓缓合上睁了许久的双眼，抬手将眼泪擦干，然后轻车熟路地从冰箱里拿出不锈钢勺子，冰敷肿成悲伤蛙的眼皮。

消肿后，天亮了，一切继续。

这天，公安厅和宣传部下来人探班，一行人抵达片场时，正拍着柯文心为抢夺罪证和救一名便衣警察，暴露身份后开打的情节。

看着死死扒在七扭八拐急速行驶的面包车顶部的谢影，与剧组众人严阵以待的神情大不相同，来探班的几人震惊得面面相觑，不应该是在棚里绑着威亚做这些危险动作吗？原来拍戏都是动真格的吗？这也太把人当耗材了吧？

几个机位素材拍摄完毕，立即开拍下一场。镜头里，车辆猛地刹住，谢影险被甩落，迅速起身自车顶一个后空翻，半蹲落地。

“柯！文！心！”

副驾驶上的墨鱼干隔着玻璃瞪着她，双目几欲喷火，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叫出她的名字。

仅仅隔了一面玻璃，那个不聪明可始终有好运气的“蚊香”，此刻居然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不会再因受伤委屈瘪嘴，就连神情和眸光也都淡漠冷冽。

她的右颊和手心遍布血丝，都是方才在车顶擦伤的，伤势不重，火辣辣的还挺提神。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墨鱼干手一抬、两指朝前一压，在停车时便已第一时间下车包围着她的几人手持棍棒逼近。

和柯文心外貌及不相符，她所擅长的是近身战，虽然已将近两年不曾实战，但基本功并未减退多少。

梦里，她与他们交手过太多次了。

闪避、肘击、飞踢、夺棍……每一个动作都极为利落。即使是赤手空拳对上这几个有武器的家伙，柯文心一时之间也没有落下风。

“前阵子我小侄女天天搁家里比划，吵着闹着要学武术，说什么唐朝雨超飒，想像她一样。我那会儿还笑话她把特效和替身戏当真，没想到，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看了许久，“探班组”中一名拎着公文包的男性抬手推了推眼镜，说道。

同行中有一人岁数稍长一些，齐肩短发，个头不高，站姿笔挺，闻言开口询问：“她叫什么？”

“吕青芝。”男人不解，不过还是下意识回答。

数人齐齐沉默，男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理解错了，颇有些尴尬。

“谢影，”这时，一行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女生眸光闪闪，出声介绍道，“主任，她叫谢影，感谢的‘谢’，对影成三人的‘影’。”

被称为“主任”的女性略加思索，又问：“是一两个月前在北京商场抓逃犯的那个？”

女生颔首：“是她。”

在忙活其他事情的副导演姗姗来迟，忙不迭地上前同“探班组”诸位领导打招呼，随后，就拍摄情况和进度等问题进行简要汇报。

而片场中，拍摄仍在继续。

“是条子！”

到底是警校出身，身法和野路子大不相同，几个来回后，他们就确认了柯文心的身份，下手愈发狠厉。

余光中银光一闪，柯文心还来不及躲避，就感到一道线性压力划过后背，紧随其后的是尖锐中夹杂强烈灼热感的剧痛，自伤口蔓延至整个后背部。

她身体一软，单膝跪在地面，就在这时，几根棍棒自上方齐齐朝她脑袋砸下，她顾不上伤口，使劲就地一滚，躲开了能让她脑袋开花的攻击。

她头发早已凌乱，高高束起的长马尾随着沉重的呼吸晃呀晃，鬓边发丝因汗水胡乱黏在脸上。

血水在背后像条小溪似的缓缓流淌，在身下的泥地里汇成一个暗红色的小涡。

她双目猩红，紧紧盯着周遭的一切，就像是一只困兽。

看到这里，监视器后的沈导特别庆幸谢影接了这个角色，在这个圈子里，身手如此好还长得具有欺骗性的年轻艺人，除了她，她想不到更适合的人。

演员补妆和机位调整过程中，沈导终于得空同“探班组”搭话。

见他们对这场打戏感兴趣，沈导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这种题材的剧和多数古装剧不一样，要的就是拳拳到肉，同谢影搭戏的几名演员大多是专业武打出身的，因此动起手来完全不需要减速，打戏特别漂亮。

为首的主任赞同地点头，提起不久前在系统内的几个大群里都看到谢影在商场的视频，没想到她参演了这部剧。而后又让沈导把谢影的打戏原素材拷一份给他们带走，沈导自然有些犹豫，双方来回掰扯了几回，终于达成共识。

下一场，剧情是墨鱼干开车撞向柯文心，这场戏存在一定危险系数。沈导特意同几个组的工作人员再次沟通各环节的注意点，所有人员均准备就绪后，谢影穿上威亚衣回到原位。

低频的轰鸣声响起，墨鱼干坐在驾驶位狠踩油门，不远处，柯文心还半跪在地上，原本围着她正欲上前的几人一听这声响纷纷退开。

在面包车径直冲向她的短短数秒内，柯文心费力站起身往侧方他们自己人多的地方跑。可是，面包车的速度居然丝毫不减，正在这时，一个理着平头的小个子猛地一脚踹向她的胸口，柯文心立即举起双臂交叉格挡，却因作用力连连后退，紧接着被面包车撞飞。

威亚操作出现些许误差，比预计时间早了一秒启动提拉，镜头中，面包车的车头还未触及谢影的身躯，她整个人就呈抛物线往远处飞，落在海绵垫上。

“有点碰瓷了。”沈导手持对讲机简要评价。

各就各位，再次开拍。

一连几次，人车相撞与威亚提拉时间都没能完美对上，即便时机恰到好处，但效果仍旧不算很好。

正当沈导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过时，谢影高举右手，沈导走近后发觉方才镜头中她还有些紊乱的气息已平复。

下一秒，谢影的提议让她的气息紊乱了。

她说，威亚慢一拍提拉，让车头轻擦到腰腹以给她来个力，动作会更自然。

沈导震惊脸，这是人话？

几分钟后，谢影腰间和膝间再围了两层软垫，所幸衣裤都比较宽松，行动间并不明显。

又是接连几回更加惊险的拍摄，柯文心被面包车撞得飞出五六米远，躺在地上没有动弹。墨鱼干打开车门下车，同其他人一同走上前察看她的状况，只见她面无血色，见他们靠近，正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没有成功，甚至还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墨鱼干没有犹豫，手起刀落，随后几人驾车将柯文心运载至附近的水库，抛尸水中。

探班组显然对这样的结局并不满意，尤其是几个小年轻，不停地追问导演和编剧，后来呢？

后来怎样了？

片场中，编剧将最终结局娓娓道来。

那名被柯文心救下并成功逃离的便衣警察，带着存了大量交易记录和各条线大部分人员信息的U盘回到警局。消息上报后，多方集中力量将这个贩毒团伙和背后的上家成功抓捕，然而，卧底警察柯文心不知所踪，以墨鱼干为首的几人出逃境外。

一年多后，墨鱼干等人在悄然回国看望家人时被捕，与此同时，一名钓鱼佬在水库钓鱼时意外钓起一个头骨。经DNA比对，确认死者为707014号警员辛枚，死者生前遭受过钝性外力损伤和锐器损伤，死后长期处于水中，无法精准判断死因。

画面一转，陵园内，方方正正的墓碑前，几列身着警服的警察笔直站立，齐齐敬礼。

在他们离开之际，为首的领导走到碑前，将一包纸巾轻轻放在几个垒成小山似的青皮橘子侧边。

警号“707014”彻底封存。

最后，她说道，大概正片中不会有旧事画面，不会有煽情音乐，因为，这就是至今仍在各地上演的现实。

又或许，会插入当地又一年举办民俗活动的镜头，想来辛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