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明知道自己不该做这些事,更不该肖想与她扯上关系。
他越是盯着她看,心里那股恶意便愈是茂盛。
可他的身体仍是不听使唤地饮鸩止渴。
直到他望着庄杳从潮湿的空气离开,他才怔怔地停住了脚步。
那里不属于他。
正如她不该染上他的血腥气。
巷子的尽头通往的是一条魔法街。
这里居住的居民大多都是从西幻小说分化来的NPC,但却不知为何只能蜗居在这一条街里头。
街上的路呈狭长状,顶多能供两人肩并肩并排走。
然而庄杳被那套了魔法的招牌深深吸引,即便因此被撞了好几回也依旧无动于衷。
她发现有些卖食物的店铺会将招牌悬挂在店门口,只要顾客伸手一点便会炸出粉紫色的烟雾,菜单也随之展出。
某些杂货店则是将带着翅膀的小猫拴在玻璃门后,由着小猫一兴奋就挥挥翅膀,朝客人扑去。
还有的玩具店会伪装成一副怪物模样,等待客人靠近探索便猛地张嘴吞进“肚子”里——
而后客人才会发觉,那便是店铺的入口。
她还没见过这么多违反自然规律的小玩意儿,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来这的目的。
好奇心驱使着她踏进了一间占卜屋。
其他的事物对她来说都太过陌生,唯独是“占卜”这种带着一点神学色彩却又不全然脱离她生活的东西能让她感觉到一丝安心——
一丝确认自己仍在小说世界的安心。
木质的大门被庄杳轻轻一推便朝内敞开。
腐朽的门闩吱呀作响。
庄杳朝里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刚想要退出,门却已经被几只藤紫色的触手掩上。
她不曾接触过这类生物,只暗暗觉得上面的吸盘湿漉漉的,下意识向后躲。
木地板因长年的潮湿被浸得翘起了几块边角。
庄杳的脚后跟前一秒刚抵上突起,下一秒便失去重心险些摔倒。
是触手将木凳挪到了她身下,将她稳稳接住。
她有些迟疑地道了句:“谢谢。”
但她的确不知道自己这声谢谢该跟谁说,只好朝着四面八方都说一遍。
对方似乎并不习惯她这样的恭维,只是用触手捏住菜单,塞到她的脸上。
“是问我想测什么吗?”她疑惑地将菜单接过,上面却没有关于问题的字眼,只是问她想抽几张牌。
至于问题,不必告诉老板。
庄杳只是想尝个新鲜,没想在这里多花钱,便应道:“我想抽一张牌,可以吗?”
手中的菜单被触手猛地抽了回去,似乎很是生气。
她抿了抿唇,有些手足无措地捏着自己的指头。
紧接着,她身下的椅子被缓缓推到盖着红色丝绒布的桌前。
面前放置的,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帷幕。
两只手突然从中伸了出来,手里握着一副塔罗牌。
庄杳被吓了一跳。
她以为这个占卜屋里只有触手呢。
但面前正在游刃有余洗牌的那双手,的的确确是人手。
对方摆弄塔罗牌的方式极其娴熟,似乎不需要用双眼也能看见结果。
祂按照庄杳的指示,取出其中一张牌,推到庄杳的面前。
原先帷幕后还弥漫着一阵不小的怒气,如今却都随着那张牌散却。
庄杳听到了帷幕后的一声叹息。
她凑近了去看那张牌,却见塔罗牌上猛地跳出来一张鬼脸,面目狰狞。
象征着邪恶的羊角赫然立在鬼脸上方。
恶魔身下的两个奴隶,各自被锁链囚困。
他们被利益所困,终究是长出了与恶魔相似的犄角与尾巴。
庄杳被那魔鬼吓得向后退了退,宁了宁心神才敢张口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默然,显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即便如此,庄杳还是乖乖地付了自己应该付的钱。
她看不懂那牌面上的意味,却也明白这绝对算不上是一张好牌。
或许是不愿意直面自己刚刚问出的问题,又或者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她只暗暗地感觉自己被骗了。
“等等。”
庄杳正欲打开大门,却又被触手先一步摁住了门框。
那早已有些腐烂的木门摇摇欲坠,掉出几块木屑。
她辨认了好一会儿,这才发觉是帷幕后的人在与她对话。
“外面有人等你很久了。”
对方的声音有些阴沉,但仍旧能辨认得出是一把女声。
嗓音也并不似庄杳原先猜测的那样空洞。
还没等庄杳弄明白那张牌的含义,她便被触手推出了门。
就这么正正好地撞进了站在门口的男人怀里。
这样的遭遇还真就很符合她所在的狗血玛丽苏文的设定——
如果她跌进的不是庄志生怀里的话。
庄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背部,雪纺的面料上没有沾染一丝潮气,就连庄志生的身上也很是干爽利落。
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被蜷缩的触手推出来的样子。
然而庄志生也不知她突然在自己胸口摸索些什么,只是感觉自己胸膛上的热气渐盛。
她炽热的鼻息打在他胸前,不知为何让他心尖直发痒。
庄杳发丝上散着淡淡的桃子香气,一如她嫣红的脸颊那样诱人。
他的呼吸不可察的一滞,就连身子都有些僵硬。
两个半生不熟的亲戚瞬间变得十分尴尬,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候彼此身上那个独属于异性的性别符号才会分外明显。
庄志生回过神来,伸出双臂架着庄杳,将她微微托起,甚至不敢用手掌触碰她。
直到确认她能站稳,他才稍稍扶了扶滑落的眼镜,清咳两声,“你怎么会在这?”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怎么会知道这儿。
万千思绪萦绕在心,他有些欲言又止,最终都悉数吞进肚子,再没多说一句话。
“房东阿姨说这儿有些好玩的魔法药剂卖,问我想不想试试,我就记下地址啦!”她朝庄志生笑笑,依然是咧着嘴,将包包里的小本子举到他面前。
庄杳的个子要比庄志生矮个两个头,她即便踮着脚反复往他脸上怼着那小本本,他也仍旧看得不算清楚。
他只能看见那个一直扬着手里的本子,脸颊泛着点点红晕的庄杳。
眼镜下那双眼眸暗了暗,庄志生只是扬起下颌,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声音低了两分:“走吧。”
“去哪呀?”
“药剂店,你去过了?”
“没呢,我没找到路!”
庄志生又是无声一笑,紧了紧揽她肩膀的手,将她往怀里压。
他的身上有一阵淡淡的雪松气味,是庄杳从前不曾接触过的。
身上那件明显宽大的休闲衬衣将他的锁骨袒露出来,右边锁骨下可见若隐若现的纹身。
庄杳初见庄志生,他似乎一直很是从容。
即便办公室被砸了也没别的情绪,唯独是见了毕江澄将手揽在她的腰上,才瞬间红了眼。
她自然而然地猜测他的生活会像他衬衣上那排整齐的纽扣那样,井然有序,严谨到滴水不漏。
却没曾想那样的人锁骨下会有如此招摇的纹身。
她有些哑然,眼中晦暗不明,转瞬又将视线从他清隽的侧脸挪开。
她本想用一个非常旧时代的词——“书生气”去形容他,可一想到他那纹身,却又有些犹豫。
他的骨子里似乎有着一份令她神往的叛逆感。
接下去她的幻想本该是充满粉色泡沫的,只可惜这样的男人在她的生活中已有先例——
她的父亲。
母亲曾经告诉她,要特别警惕这类的男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实际上玩得比谁都花。
她知道的,父亲一直以来都只有母亲一个,想来也只会是那方面玩的花。
庄杳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些不堪的画面。
用庄志生惯用的那条领带捆住他的手腕,拂手捂住他的双眸,望着蜡液从他那明显的锁骨一点点滑落,顺着他那惹眼的纹身坠入他紧绷的大腿。
紧接着,是男人连绵不绝的低声喟叹……
她适时地打断了自己的联想,有些惊慌地去望庄志生的神情。
隔着一层镜片,她发觉自己看不透庄志生隐藏的情绪。
他的眼眸里从无温度与生气可言。
看着那样清冷自持的男人,她很难将他与“放荡”这样孟浪的字眼联系起来。
“让让让让!怎么这里也有臭情侣。”
身后的男人手里紧紧拽着牵引绳,朝并排走的两人吆喝。
“抱歉。”庄志生松开了手,示意庄杳上前一步,他站她身后。
庄杳朝他身前迈去,目光却一直盯着那牵引绳分岔开的三根项圈。
狗她见得多,但三个头的狗她还是第一次见。
庄志生朝她脸上睨了一眼,笑问:“喜欢?”
她摇摇头,等那男人走了便又顿顿脚步,绕到了庄志生的身后,牵起他的手,“还是哥走前面带路吧。”
他无可无不可,只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却不回牵,背手走在前头。
庄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些没来由地发慌。
昨天他与毕江澄的相处,让她有些生畏,不敢多与他亲近。
慢慢地,她牵着他的手便从四指缩减到三指,两指,到最后只敢牵住他的一根尾指。
然而这次,男人的手却突然有了反应,回握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攥住,温声道:“别跟丢了。”
庄杳低低地应了一声“嗯”,眼睛却尴尬地四处乱瞟,这才发觉地图上一直有一个红点。
她将系统面板调了出来,发觉右下角的信息栏里解锁了一个新的人物:庄志生。
或许是昨天两人在同一位置,红点有所重合,她才没注意到庄志生。
庄志生的资料显示仍不够完全,庄杳却全无头绪。
昨晚她对毕江澄做的实验,料想庄志生也绝不可能允许她在自己身上操作。
她还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前的庄志生却先开口打破了沉寂:“你刚刚,占了什么问题?”
“啊?”
“你不是从占卜屋里出来的吗?”
庄杳闻言又朝他脸上瞥了一眼。
眼镜的黑框遮掩了他部分的眼神,她仍看得不算真切。
他与她倾谈时多半带着年长者的余裕,无关风月。
似乎从无私心。
她想起女巫说,有人在门口等候她多时了。
可门外却偏偏只有这么他一位光风霁月的兄长。
光鲜的皮囊下满是泥泞。
她忌惮地瑟缩着身躯,向后退了退,却又被攥得更紧。
男人那双清冷的眼眸垂下,冰冷得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抬手朝她脸庞摸去,却被庄杳下意识地欠了欠身子躲开。
庄志生莫名地讪笑,悻悻然缩回了试探的手,又不可置信地凝望她的双眸,问道:“你怕我?”
“我不该怕吗?”她梗着脖子,语气却十分坚定,盈盈回望那双眼,“若不是跟踪我的话,为什么生哥你会在这里?”
魔鬼牌的意思是:你会被所珍视追求的东西囚困[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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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