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两幅对联,又数了家里的窗户数量,买了些窗花福字什么的。
“你的房间要不要贴?”安杭问她。
“我要贴那个小兔子的。”
安杭在沈翩梳妆台上找到一个地方把手机支好,昨天安杭还替她把床单被套拆下来洗了,沈翩这会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上上下下的窗户门都贴好,贴大门的时候,沈翩还提醒他:“别忘了带钥匙,你要是被关在门外了,我可来不及过来救你。”
“你带钥匙回家了?”
好像没有。
沈翩在被窝闷了快半个小时,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她才爬起来。
俩人都坐着不说话,沈翩喊了一声爸妈,自己去锅里盛粥吃早饭。
这边安杭吃完早饭,收拾完家里,出门买了点黄纸冥币,去给李有田烧纸。
过年期间,这边还挺热闹的,时不时有人过来,孝顺的还一个一个对着名字找一下,有些没耐心的,干脆在最尽头一把火点了算了。
安杭蹲在那边烧了一会纸,他也不着急,一张快燃尽了才放下一张,小小的火苗忽明忽暗,映着墓碑上那张失真的照片。
新年快乐,阿公。
除夕夜晚上,沈翩给安杭发了个红包:“给我的小弟。”
“谢谢大王。”
“叫姐姐。”
“姐姐。”
安杭鼓捣了一会,也给沈翩发了一个红包。
“不得了了,小安杭藏私房钱了。”
安杭住进来的第一天就把工资卡给沈翩了,说是他的房租。
沈翩当然没要,房租本来也不贵,但是安杭在这方面倔得不行,扔下卡就跑了。沈翩心想你也没告诉我密码啊,一看,写在背面了。
后面她在门口放了一个小盒子,叫安杭买菜什么的就从里面拿钱花。
红包点开,也不是什么520这种数字,就是五百块。
“过年,馆长给的。”
南方没有守岁的习惯,沈翩吃完晚饭,跟着一起把家里收拾好。
这俩人还是不怎么说话,不说话也好的,说了大过年的沈翩还不知道往哪里躲。
她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两位老人家都很喜欢她,她记得坐在爷爷的肩膀上扶着他的两只耳朵,顶着很大很亮的月亮去亲戚家串门。
她妈妈属于远嫁,她没见过几次外公外婆,那时候妈妈在县城打工,爸爸在南方做点小生意很少回来。
小沈翩也不喜欢他们俩回来,回来就说她,说她皮,说她整天疯疯癫癫像个男孩子,身上也脏兮兮。
这会爷爷奶奶和她都会局促起来,沈翩把手背到身后,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
直到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沈翩才开始跟着爸妈生活。
讲实话,她跟他们俩不熟。
那会沈翩已经上初中了,一周回来一次,除去写作业,也就吃饭的时候会坐在一起。
她吃不太惯妈妈做的饭,也不知道怎么说,食堂的饭也难吃,沈翩那会瘦得跟鬼一样,一米六几的个头不到八十斤。
“挑食,她就是挑食。”爸妈商量出来这个结果。还好,沈翩爱吃鸡蛋,牛奶也爱喝,不然她真觉得自己长不过一米六。
考上大学后沈翩才发现原来好吃的东西这么多,爸妈给的生活费也不少,她一个学期报复性地胖了快三十斤,第一次寒假回家时,她妈几乎认不出。
后面瘦了些,但也没再瘦回一百以内。
她印象里面爸妈就经常吵架,压低了声音也听不出来到底在说什么,她有时候想干脆离婚好了,但是这俩她都不熟,不知道该跟谁提这个建议。
所以她这会觉得安杭不会说话也挺好的。
“安杭!”
安杭愣了一下,开始细想自己这几天干了些什么,没干什么坏事啊。
“嗯?”
“你刚刚在想什么?眼珠子滴溜溜转!”沈翩靠近摄像头看着他。
“在想这两天有没有干坏事。”
沈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安杭低下头跟她的视线错开。
“晚上吃了什么?”
“面条,鸡蛋,肉。”
“胖了没有?”
“才第三天。”
俩人同时沉默了,安杭突然掀开被子爬起来,他听到了烟花的声音。
他举起手机对着远处的天空。
“很好看。”
“嗯!”
沈翩盯着屏幕:“别动。”
安杭不明白她在看什么,窗外什么也没有,老老实实站了一会,看到沈翩嘴角压不下去的笑意。
“好了好了,回被窝里吧,就穿一条短裤,也不怕冻着。”
安杭低头看,他整个人清清楚楚地映在窗户上。
他也不明白沈翩在笑什么,直接问了,沈翩摇头晃脑地不告诉他。
“我想要两百块钱。”
“嗯?门口的钱箱子没钱了吗?”沈翩记得她走之前里面还有两千多呢。
“有,但是这个钱不是用在家里的。”
“噢,”沈翩也没有多问,“随你呀,想买什么就买。”
安杭点头应了,俩人又腻歪了一会,过了十二点才挂断视频。
初一沈翩一家哪里都没去,初二早上按照惯例回老家走亲戚。
大家平时聚的都不多,彼此见面也就是说一些客套话,然后叔叔婶婶这些给她塞红包,她爸妈再给其他家的小孩塞红包,总要经历一番拉拉扯扯的。
沈翩只记得这家的姑奶奶。姑奶奶年纪不小了,但认人做事还清楚,非要给沈翩包一个红包,沈翩推了半天,然后悄悄塞在她枕头下面。
临走之前姑奶奶还给她拎了两个大袋子,里面是风干的香肠和炸好的藕盒。
“我记得你不喜欢吃塞了肉的,这边都是,要吃之前放油锅里再炸一下。”
她妈妈不想要的,姑奶奶说又不是给你的,给小囡的。
沈翩提着两个袋子往回走,她决定带去跟安杭一起吃,反正放在家里没有人会吃的。
这边安杭也在路上,他提了两箱牛奶去看之前的房东。
房东是个寡居的老人,儿女都在其他城市定居了,偶尔会回来看她,过年一般是除夕前一两天回,初二吃完午饭走,他也是估摸着人都走了才来的。
房东看到他挺高兴的,说人来就好了,不用带东西。
又非要留他吃晚饭。
——不了,我,我要回去了。
房东一脸我懂:“哪天带妹妹过来玩啊。”
安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走之前没忘记把院子口的垃圾提走扔了。
还有三天,沈翩就要回来了。
安杭又把沈翩发过来的车辆时刻表看了一眼,想着到时候定一个出发去接她的闹钟。打开闹钟发现已经有好几个了。
沈翩在村里给他拍了好多视频,遇到几条丑丑的狗也要拍给他看,看到一根笔直的棍子也要拍,问要不要给他带回来。
“你的行李箱不好放吧。”
“也是,可惜了,我给它藏起来。”沈翩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根棍子,又跟安杭补充:“要是我小时候,这一圈的小孩都得给我上供才能摸一摸它。”
“那我真荣幸。”
“是吧是吧,你知道就好。”
在村里招猫逗狗了两天,沈翩揣着一大把红包回了家,然后把红包上交了。
她妈妈没要:“你一个人在外面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自己留着吧。”
家里对于钱这方面一直是给足了的,所以沈翩也讨厌不起来他们俩,爱和钱哪有都能得到的,做人别太贪心了。
初五那天沈翩起得很早,倒不是为了赶高铁。
当地堪比过年的重要节日,财神生日。
她浑浑噩噩地爬起来洗脸刷牙,努力地把自己搞得精神一点。
跟着爸爸妈妈后面絮絮叨叨,保佑这个保佑那个,然后转着圈地拜拜。
中午还要吃面条,听说今天卖面条的摊子生意特别好,沈翩觉得他们才是最应该感谢财神的。
吃完饭她爸爸送她去车站,这会儿就又尴尬起来了,老沈同志摸了半天方向盘,说明年要不也给你买辆车?回家也方便。
沈翩说谢谢爸。
此后一路无话。
沈翩去是一个行李箱,回来是两个行李箱加一个大包,刚出车站门就看到安杭朝她走过来。
她还担心自己裹得这么严实他能不能认出来呢。
小区门口就是地铁站,但是带着一大堆行李也确实不方便,车站门口一大堆揽客的出租车。
坐下之后安杭摸摸她的手,比他自己的还暖和一点,他想抽回来,被沈翩握紧了。
“给你捂捂。”沈翩从围巾里露出两个眼睛。
到底大了一岁,沈翩觉得安杭胆子也大多了。
刚出电梯门就把她的围巾拉下来,连门都没进去就低下头亲她。
虽然对面房子没人住,沈翩还是下意识四处看了看。
安杭本来想更进一步,沈翩稍微躲了一下,他就立马挪开了,还用手背给沈翩擦了擦嘴。
沈翩张嘴解释:“我吃榴莲糖呢。”
安杭就说一路上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
进门换上拖鞋,沈翩翻开行李箱一个一个给安杭介绍,姑奶奶家的香肠和藕盒,大伯家的年糕,小舅爷家的馒头。
“这个有红点点的是甜馒头,小一点的是菜馒头。”
——可以吃很久了。
安杭把年货按照不同的存储方式整理好,刚洗完手还没来得及擦干,就被沈翩按在身旁的橱柜上。
他一方面舍不得柔软的嘴唇,另一方面又被这古怪的味道弄得眉头紧皱,沈翩本来两下就打算放过他,安杭又不肯松手了,俩人抱在一起分享完同一颗糖。
“好吃吗?”
——好像,还可以。
“再来一个?”
——那还能亲吗?
安杭说完就等着沈翩揪他耳朵或者捏他的脸颊,他之前说这些浑话的时候都会被揪。
不过沈翩今天说可以,但是她站着还要仰着脖子,有点累。
后面沈翩坐他腿上的时候,就感觉安杭一会一会儿在往后躲,沈翩干脆把他按在沙发背上:“躲什么,不想亲直说!”
安杭塌着腰不敢让她看出来,又怕她不高兴,拿了沈翩不太喜欢的一个香蕉抱枕挡住。
沈翩看他动作哪有不明白他到底在躲什么的,又想起那天看到的玻璃倒影。
忍不住又看了两眼。
安杭尴尬地低头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