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拯救计划 第9章 第 9 章

“谨付寸心，希垂尺素。”

静安来回回想着沈珏信中的话，又想起了离京那天傍晚，沈珏在岸边看着自己说：“别忘了给我写信。”

静安抬手想回信，但又不知道写些什么，感谢的句子太过平常，挂念的语言又显得黏腻。

“北地饭菜很好吃，不知道你在京城怎么样。”

常叔笑眯眯地收了信，表示会安稳送到沈珏手上。

“常叔，吴州这边似乎很多药铺，是当地的特色吗？”静安站在后院凉亭，思索半晌后询问。

常均德猛地想起来，自己还没有给静安好好介绍吴州情况，便倒壶茶，示意静安坐下。

“这吴州山脉绵延，前朝时期是闲散荒地，大燕之后被人开发。此处天地灵脉，山地都是药材，且气候适宜，当地便有规模的种植。据说当年还分宗派，但后来此地突然发生暴乱，几乎是将吴州掀了天。”

说着常均德叹了口气：“官府扬言刁民难驯，从凉州迁了新户到了这里，当今圣上掌权后，将此地给了大长公主作为封地。后山几处肥沃的种植山脉便被天家收了，专供皇室，但吴州药材生意维持多年，且此地不适宜种粮，没办法，官府将前山以及北边低矮的药地出租给商户，商户只需缴纳租金，便可以自由种植。”

“现在吴州周边的几乎都是药材种植园，但官府为严格管制药材种类，分布。”

“甚至有专门的审查人员，管理种植。哎，路上护送你的那个镖局，他家的大儿子便是买了这里的职位，不过听街坊说，在衙门里处处受欺，唉，这官府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所以文小姐，啊不，小侄女，你穿过吴州城，就能看到的大大小小的药铺，基本上都对接到整个大燕的药材供应市场，甚至还会有人专门和辽国合作，低价倒卖药材。”

“吴州和凉州一样，紧贴辽国门户，但凉州是官道，两国往来关税极高，且账户不通，所以往来行商很是麻烦，便有人偷偷从吴州倒卖。至于官府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根本不知，咱们便不清楚了。”

常叔介绍得详细，静安听得仔细，似乎在思考什么。

“咱们思源药铺，产权和地契已经交转到您手上了，简单来说，城东和北郊一部分药田是咱们家的，思源的生意主要是北地到江南的买卖，偶尔也有周边医馆来进货，都是小生意。”

常均德絮絮叨叨说起药铺的情况，账本被一一摊开，静安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发呆，问出了灵魂问题：“这药铺怕是沈家的产业，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收，烦请常叔告诉沈大人，这地契还是快些拿回去吧。”

常均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咳两声道：“这药铺是沈小公子的私产，虽然平时走的沈家的账，但归根到底还是公子个人的，公子既然发话，那现在就是您的。”

静安摇了摇头，将账本推出去：“常叔，这太贵重了，我要不得，您还是帮我跟沈珏说一声。”

常叔见状既不答应也不反驳，只说帮静安收好地契账本，之后将静安带到后院休息，便自己跑堂忙活了。

静安看着布置温馨的房间，不用思考就知道是沈珏的意思，突然觉得愧疚，自己相当于白吃白喝沈家，现如今沈珏又是一股脑地塞东西。

思索后，静安草草收拾了东西，想着来前厅帮忙。

“常叔，我想来帮忙，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静安对药草的了解仅限于闲来无事看的医书，和自己常年吃药的经验，常叔一边整理柜子一边拒绝，想让静安好好休息。

密密麻麻的药柜显然不是静安能应对的，药铺后屋一些学徒在忙着收拾，静安走到前台，帮忙算账。

常叔见静安逐渐上手，便没有再阻挠，只是口头交代等下好好休息，又说自己定了酒席，要带静安尝尝北方特色，静安都笑着回应了。

静安上手很快，算账又准，来往常客混了脸熟，都是夸赞的，甚至有人问有无婚配，要说亲，都被常叔挡掉了。

渐渐地常叔便会留静安一人坐堂，自己出门送货，或去田里看看。

正午日头正好，照的人昏昏欲睡，静安坐在店里打盹。

“咚咚咚”静安抬头向门外看去，今天常叔和伙计们不在店里，静安连忙起身迎客：“您好，需要点什么？”

来人是位衣着得体的妇人，静安瞬间察觉到不对，这妇人外袍下的衣裙，按工艺来算，是江南的宋锦，从胭脂水粉中能看出保养得当，但一双手却有些沧桑。

两人对视间都发现了彼此的不同，那妇人率先开口：“公主殿下，老奴这厢有礼了。”

静安大脑瞬间清醒，身体微微向后撤，她确定自己从未在宫中见过这位妇人。

眼下是什么情况，宫里有人查到这里了？店外有追兵吗？沈珏怎么样了，能跑掉吗？常叔怎么办？

妇人看穿了静安的想法，直接表明身份：“殿下不用紧张，我是沈老夫人的贴身奴才，今日前来，只是有些事情想和您谈谈。”

静安并未放下戒备：“沈老夫人派您前来，有何要事？”

两人在内院落座，那妇人拿出沈家的信物，静安没有开口，这妇人卡在常叔不在的时候来，要谈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

“那这边我就开门见山了，公主殿下，沈家希望能与您合作。”

静安有些不解，自己一无所有，说成逃犯也不为过，有什么值得沈老夫人与自己合作？

“老夫人派您来到此处，避开沈珏与常叔，只是为了同我谈合作？”

那妇人始终面带微笑，看得人头皮发麻。

“沈珏回来后，告诉了家里很多事情，家中长辈相信他，也早早做了防范。但有件事，沈珏一直不让家里插手，那就是公主殿下您。”

“依照前世所言，当年辽国来犯，皇帝避战和谈，指了您去和亲。殿下在辽国笼络势力，掌握大权，老辽王被其分而食之，多个继承人被斩首。之后您联合燕国起义军，直捣黄龙，攻破云回关，占领皇城将皇帝斩首示众。”

这些故事，静安听沈珏潦草地讲过，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经历不同，人自然也算不得同一个。但如今沈家旧事重提，是想拿这个开刀吗？威胁？还是……

“老夫人非常欣赏您，专门找了您的生辰八字，问过大师了。人的才华是不会被环境所限制，夫人相信无论二少爷将您藏到何处，您都会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静安觉得好笑，堂堂侯爵夫人，竟然凭借大师的卜算，来找自己谈合作吗？简直荒谬。

“老夫人这就强人所难了，我只是一介布衣，帮不了老夫人，您请回吧。”静安起身想送客，但妇人丝毫不为静安的话所动。

她笑了笑，将信物往静安的方向推了推：“殿下不必担心，老奴可以明确告诉殿下，无论是本家豢养的私兵，还是收服的起义军，沈家为了应付日后的局面，已经做了诸多准备，占据江南还是绰绰有余。至于前朝，诸多关系，夫人还在运作，但帮助一个死去的公主脱身，还是能做到的。”

静安盯着石桌上的信物，冷冷开口：“这是，威胁？”

妇人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老夫人绝无此意，只是告诉殿下，您能平安到达吴州，没有本家的推波助澜，单靠二少爷一人，是不可能的。”

这番虚伪的话令静安恶心，她有些懒得应付面前的人。

“老夫人如此运筹帷幄，还需要我做什么？”

那妇人笑了笑，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应该：“沈家百年忠烈，岂能做出违背君臣，有辱门楣之事，日后被史官提起，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史官？”静安在心中冷笑，沈老夫人的志向，可真不小啊。

“你家沈老夫人，怕不是惦记着那个位置呢？”

静安这话说得直白，却也不失偏颇。

总归都是造反，骗世人就算了，可别把老夫人自己骗进去了。

妇人并不直接说明，反而开始打哑谜：“殿下这是何意，夫人忠君爱国，自是不想看见江南百姓受苦，如若能得沈家庇佑，江南百姓必能免受战乱之苦。至于北地与中原京都，都是天意，上天有好生之德，委以重任，不得不从。”

静安真是被说乐了，她自认为已足够巧言善辩，没想到论起又当又立，还是技不如人。

沈家明摆着想盘踞江南，但又不满足做个地方势力，想同各路起义军和辽国人争夺中原。

“逐鹿中原，有意思。”静安放下杯盏，“这话，为何要避开沈珏同我说。”

妇人笑了笑：“老夫人不是没和二少爷商量过这个事情，但二少爷心慈手软，稍显懦弱，并不认同，还拒绝了长辈们的帮助，靠自己想带您出宫。”

静安早就意识到这次出宫未免过于顺利，想来是有后手等着自己，如今再看，怕是沈珏自己都不知道此事。

“那我还要谢谢沈老夫人。”静安歪头看着对方，眼中满是探究之色。

“老夫人能将殿下送出来，自然有办法将殿下送回去，还望殿下考虑考虑。”

还说不是威胁？静安气极反笑，豪门世家的底蕴，就是厚脸皮吗？

“首先，沈老夫人这样做，不怕寒了自己孙子的心吗？难道因为并非长子，所以如此偏心？再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没有能力，我连出宫都需要别人帮助，沈老太凭什么认为，我能帮助沈家？”

“二少爷最是听话，他会明白长辈的良苦用心，这都是为了他们好。”

为沈珏好？什么时候沈珏代表整个沈家了？静安有些无奈，这沈老太是个冥顽且讲不通道理的主。

“至于殿下有没有那个能力，凭老夫人的经验，您是一定有的，而且您有充足的理由，公主殿下。”

静安懒得与其争辩，索性摆烂，顺着她的话说道：“什么理由？”

妇人似是毫不在意，慢悠悠道：“殿下不用着急，您既然已经来了吴州，那有些事情，自然会很快浮出水面。虽说沈家难以查到全貌，但如果是您亲自来，那必定能串联一切。届时，您有无数个理由与沈家合作。”

说罢，她又指了指那信物：“这是沈老夫人的专门信物，您拿着他，在任何沈家商行的分店，交给他们，便能联系到老夫人了。”

“殿下不必有心理压力，事情无论办成与否，沈家都不会为难殿下，毕竟沈家的后路，有很多，殿下您，是最有潜力的那一个。”

说罢，妇人抬脚往外走，静安在石凳上没动，双方都没有告别的意思。

临出门时，妇人突然开口：“说起来，二少爷将您保护得太好了。”

留下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妇人便推门离去，一时间，静安心中浮起很多可能，她与沈珏相识不过数月，自己同意出逃无异于豪赌，表面看是赌赢了，实则仍未可知。

直到妇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静安才拿起桌上的信物，是枚玉牌，上面刻着奇怪的鱼纹，静安从未见过。

要不要告诉沈珏呢？

静安心中烦闷，一个老夫人身边的下人，竟然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说自己主子懦弱，想必在家中沈珏没少受限制。

静安从不相信一个人会生来性格懦弱，大多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他不想让沈珏和自己奶奶置气，更何况，这可能是连带着沈夫沈母所有人的意思，沈珏刚送走自己，宫中一堆事情等着善后。

静安默默收起玉佩，她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扔掉，沈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确，吴州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有内情，并且极大可能影响自己的决定。

但具体是什么，沈家调查不出来，因为缺少关键人物。

是吗？静安将玉牌放好，既然沈老夫人如此笃定，那便安心等着。

“我倒要看看，这吴州有什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