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杀手 第5章 第 5 章

圆月高悬于空，月色明亮，戈奈城的夜也不遑多让。

然而白日里对戈奈城热闹坊市满心期待的薛令瑜，此时已躺在床榻上熟睡，整个人呈“大”字形霸占了大半张床。

青萝进屋以后检查过门窗，确定没什么问题便坐在桌前倒了杯冷茶。

冷茶入肚，人又清醒几分。

客栈沿街，入夜后比白日还要热闹。

推开窗能看见挑着扁担箩筐的小贩，各居一隅叫卖着自家的货物，来来往往的行人时不时停驻。

一派繁盛之景。

青萝并未跟薛令瑜同住一床，安顿好她以后便一跃上梁，将剑抱在怀中闭眼假寐。

薛令瑜从未喝过这么烈的酒，酒入喉肠时体会到了江湖客的恣意与潇洒。

却忘了宿醉后的头痛。

她睡得像昏过去了一样，再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

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宫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开口嗓子便痛得像刀子割喉咙似的，声音也软绵绵的，怕被良玉姑姑念叨，半是撒娇半是耍赖般嗔道：“想喝水~”

一只素白的手隔着惟帐将水杯给她递了过来。

薛令瑜眯着眼将水喝下去，温的，却一股怪味。

她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咽了下去。

喝完那一口唇齿间慢慢又有几分回甘，于是将杯子拿出去，“还要~”

薛令瑜也没问给她的是什么，反正良玉姑姑不会害她，给她拿的也一定是好东西。

片刻，那水杯又递了过来。

薛令瑜喝完后仰头，发现与自己寝宫里的床不同，意识才缓缓回拢。

哦，她出宫了。

她要闯荡江湖了！

她将在武林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光是想想，便乐不可支，她拉开惟帐，果然看到了一身黑衣的青萝，眼眸顿时发亮：“漂亮姐姐早上好啊！”

青萝颔首，算作打招呼。

平日里她对柳灼亦是这般，但她这般做完又觉得与薛令瑜的热情不相匹，于是沉吟片刻，沉声道：“早上好。”

“昨天你有没有狠狠揍那个女人？”薛令瑜叉着腰，跟只发威的猫一样：“她太过分了！”

“没有。”青萝顿了下：“你晕了，我带你上来。”

“啊！她应该庆幸我喝醉了，否则我定要打得她满地找牙！”薛令瑜想起她昨晚真情实感说讨厌自己的语气，就恨不得再跟她对上，把她拳打脚踢一番。

最重要的是，能跟她比划两下。

那女人的武功应该挺高。

尤其是那柄横刀，看起来很威武。

薛令瑜还没见过女子用横刀的，如果自己能逼得她出刀，那自己简直太棒了！

可惜，昨天她醉了。

青萝默不作声，薛令瑜说累了，打了个呵欠道：“我想洗漱，漂亮姐姐，饿了。”

“我让小二把水和饭菜都送上来。”青萝说完便出门找店小二了。

薛令瑜在宫里被伺候惯了，甫一出门没带宫女，哪哪儿都不习惯。

单说小二将热水给倒进盆里，她也不加冷水，手直愣愣地伸进去，幸好青萝眼疾手快，她只伸进去指尖。

不过刹那，指尖被烫得通红，疼得她龇牙咧嘴：“啊啊啊！好烫！”

薛令瑜快疼哭了，青萝抓着她的手腕直接伸进地上的桶里。

刚打上来的井水并不刺骨，却也冷。

薛令瑜好好地感受了一把何为冰火两重天，一伸进去就想出来，可青萝抓着她的手腕，她半分动弹不得。

片刻后，她委屈地看向青萝：“漂亮姐姐，昨日我喝醉以后打你了吗？”

青萝一怔，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何出此言？”

“不然你今早为何如此对我。”薛令瑜的手抖了两下，“冷冷冷。”

青萝松开手，表情不变：“小二打来的是开水，不冰一会儿你会留疤。”

薛令瑜撇嘴，娇嫩的手此时泛红，不知是被冰的还是被烫的。

她知道青萝是好意，只是疼得不行，这会儿好些了又低声道：“谢谢。”

青萝嗯了声，用葫芦瓢舀了冷水，把脸盆里的水温度兑得正好，伸手试了试才让她洗。

薛令瑜吸了吸鼻子，洗脸的时候把那些矫情劲儿也一并洗掉。

是她出宫前三令五申不许皇兄派人照顾她的，也是她放出豪言壮语定能闯出一番名堂。

如今才第二天，她便因为洗脸这事儿闹了笑话，还对青萝发脾气。

真是……可恶啊薛令瑜。

薛令瑜漱口洗脸，速度极快，洗完脸之后连镜子都没照，转头就去找青萝。

青萝正好摆菜，小二送来了戈奈城的特色早点。

蒸青膏、茯苓桂花汤、油煎包，除此之外，还有几样店里的招牌菜。

青萝不重口腹之欲，薛令瑜却是个贪嘴的，看见美食以后肚子便不争气地叫起来。

她摸摸肚子，又看看青萝，筷子一伸先夹了一块鲜嫩翠绿的青膏放到青萝碟子里。

青萝不解地看过去，薛令瑜讨好地朝她笑：“漂亮姐姐，我刚刚说话声音不该那么大的，对不起哦~”

“没事。”青萝并未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薛令瑜向来爱憎分明，发过脾气又卖乖扮巧地道了歉，这茬在她这里便揭过了。

不过她还是跟青萝保证道：“往后我不会贪杯了，险些误事。”

青萝嗯了声。

薛令瑜饿极了，几乎是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青萝吃的不多，薛令瑜吃的时候还不忘给她留，每一样都是看她不吃以后便扫盘。

若是让旁人看见，还以为她是哪来的饿了三天的乞丐。

跟没吃过饱饭一样。

不过她吃得虽然快，姿态却很优雅。

吃完以后她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满足笑道：“饱了。”

今早的餐食刚好把她昨夜的酒气压下去，薛令瑜感觉浑身轻松，但她昨夜错过了戈奈城热闹繁华的夜景，便有些舍不得。

于是央着青萝再多留一日。

青萝觉得她有些奇怪，自己反正是来保护她的，不管她是去参加武林大会，还是这会儿去剿匪平患，亦或是想留在这客栈闭门不出，对于青萝来说区别都不大。

青萝相当于干了镖师的活儿，可这“主顾”万事都跟她商量。

似是她不同意的话，薛令瑜便不会留在戈奈城。

可真是平易近人的千金小姐。

跟青萝以前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

青萝迟疑思索片刻，薛令瑜还以为她不愿意，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素白的手和黑衣形成鲜明反差。

薛令瑜眨着烟，软懒地撒娇：“漂亮姐姐，昨儿是我不对，我太馋了。第一次尝到好酒便走不动道，喝得多了才晕过去，我保证，今天绝对不会！”

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两天不碰酒！”

青萝点头，“好。”

她本就不擅长解释太多，薛令瑜愿意这么说那便这样，反正最后结果是好的。

出门在外贪杯醉酒，像昨日那般，若是遇到刺客，薛令瑜完全没有自保能力，来的人少还好，若是人多了，她可能顾不及。

在暗处保护薛令瑜的人虽然也会出手，但对青萝来说，杀人和保护是一样的。

客人要目标的头，她割一只耳朵去就是失手，没完成任务。

客人要她保护薛令瑜，若是她没护住，那就是失手。

只要暗处那些人有动的机会，就说明她失手了。

青萝的职业生涯里从未出现过这种失误，她也不允许。

得了青萝的同意，薛令瑜立马打开包袱换上女装，她也不避着青萝，还是青萝察觉到她要做什么，主动背过身去。

薛令瑜穿上鹅黄色的裙装，坐在铜镜前试图梳发，可平日里都是宫女替她梳的发髻。

她自己手笨得很，根本不会。

“漂亮姐姐。”薛令瑜主动求助：“你能帮我梳发吗？”

青萝：“……”

青萝不会。

她跟铃萝都习惯了用发带将长发挽起，而她也从未梳过女子发髻。

薛令瑜看她那样叹气，随意梳了个发髻，有些不伦不类，青萝看着抿了下唇，上前抓起她乌黑的长发，用两根发带给她盘了两个最简单的发髻。

又插了一支金钗，没多好看，但比薛令瑜自己梳的好看些。

“还不错。”薛令瑜照着铜镜，笑嘻嘻道：“这挽得很好啊，漂亮姐姐太过谦虚。”

“之前看人这样挽过。”青萝道：“随意试了试。”

薛令瑜很满意，拉着青萝便上街去逛，还十分豪气地说：“之后路上你所有的消费，我都买单。”

青萝在无相门赚的银子不少，毕竟她接的都是大单。

柳灼对她也并不苛刻，而她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除却给爱美的铃萝买衣衫，买首饰，而她在京城平乐巷买了套房子外，便没有别的花销。

无相门包吃包住，所以她能攒不少银子。

但薛令瑜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她既然这么说，青萝便没有推诿。

反正她不怎么买东西。

薛令瑜出门时走路还不太轻便，没有骑过那么久的马，昨天都是凭着一股韧劲儿坚持下来的，大腿根都有些磨破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逛戈奈城。

从东市逛到西街，又从南巷逛到北港，什么事儿对她来说都很稀奇新鲜。

她看上的东西很多，有好几次青萝都准备给她付账了，但她却没买。

薛令瑜想，自个儿是要闯荡江湖去的，江湖儿女，负累太多不好。

毕竟她背不动。

全都麻烦青萝她也不好意思，干脆就不买了。

两人闲逛了大半日，青萝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这却是薛令瑜的日常，无所事事地闲逛。

薛令瑜还逛到了戈奈城最大的赌坊，站在门口听着里边的声响，她搓了搓手：“要不要去试一把？”

青萝摇头：“不赌。”

薛令瑜不解地看着她：“你不爱吃不赌博不喝酒，也没法嫖，一点都不像个江湖中人。”

青萝：“……”

薛令瑜也只是感叹一句，她心念一动，提步便往里走。

然而下一刻，赌坊内传来轰隆一声，有人被一脚踢出来，正对着薛令瑜横飞过来。

薛令瑜脚尖一点，正欲动手，青萝的反应却更快，剑鞘一横，抬手一掌，那人便换了地方，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轰——”

那人摔下来的一刻，直接喷出一口血。

“敢在我清乐赌坊闹事的，你是头一个！”里边有人厉声道：“今儿就让你看看你是怎么死的！给我上！”

齐刷刷的抽刀声，刀光晃眼。

薛令瑜见着热闹，脚都迈不动了，眼睛直勾勾地往里瞧，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狗屁清乐赌坊！”有女子声音传来，一袭红衣从赌坊内飞出，薛令瑜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昨天那个讨厌女侠吗？

真是冤家路窄。

明月夜双手抱臂在门前站定，语气嚣张：“一帮出老千的东西！老娘闹的就是你们！有本事弄死老娘！”

薛令瑜闻言立马拉着青萝走到一旁，凑到青萝耳边低声道：“等会儿趁乱阴她。”

明月夜耳朵一动，侧过头就看见了明眸皓齿、状似无辜的薛令瑜，轻嗤一声。

趁乱阴她？

赌坊内的打手统统亮了刀，朝着明月夜便劈过来。

明月夜的横刀连鞘都没出，她一脚踹一个，身形灵活如蛇，眨眼间四五个人都被她撂倒。

但下一瞬，一柄长剑朝着明月夜的面门刺来，剑刃闪着寒光，剑气如虹，令人不寒而栗。

明月夜感觉到了危险，身形一闪便往薛令瑜身后钻，那剑光掠过薛令瑜的侧脸。

青萝动了，抬手扔出一枚银针，用内力将对方的剑打偏。

银针没能穿过对方的长剑，却也在相触那瞬发出铮然响声。

“啊！你无耻！”薛令瑜怎还察觉不出明月夜的用意，这分明是用她来当挡箭牌，逼着青萝出手。

明月夜却笑道：“讨厌鬼，天底下没有白看的热闹。”

薛令瑜怒目圆睁：“你让我帮你，还叫我讨厌鬼！”

“那你帮我打退他们。我就不说你讨厌了。”明月夜说。

薛令瑜：“我本来也不讨厌。”

说完她脚下生风，使出踏风决想要闪离这个战场，未料想她人还没动，明月夜抓住了她的腰带，“晚了，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薛令瑜恼，“才不是！”

“你看那边。”明月夜一边把过来砍她的赌坊护卫踹倒，一边扭正薛令瑜的脑袋。

只见青萝跟三个人缠斗在一起，完全脱不了身。

薛令瑜想也不想，抽出腰间软剑便冲了上去，“无耻之徒！以一打三，不讲道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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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