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骨龙手记 第7章 老师

后面的办公就再没有遇到这种两难选项了，大多也是些无伤大雅的小小祈祷。

莉莲娜心不在焉坐在一旁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又要进入梦乡了，索拉纳斯这时候动了一下，眼前的魔法光幕消失了。

莉莲娜连忙坐起，好奇地看着他：“你要去哪？”

“带卡西出去转转，一起吗？”

“嗯。”

草坪空旷，远山悲悯，日光和煦，莉莲娜坐在草坪上，撑着下巴看着远处的两人发呆。

索拉纳斯换了一套更休闲的衣服，他手里拿着骨头，轻轻挥动手，骨头便远去，卡西跟着跑起来，光滑的白色毛发在日光下，颇像一朵棉花糖。

它叼着骨头，头一扭，朝着莉莲娜跑来，她躲闪不急，被撞了个满怀。

“卡西！”

“莉莉！你怎么了，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小狗尾巴快速摇晃着，莉莲娜揉了揉它的脑袋，慢慢坐起来。

“没怎么，就是有点累了，但是看见你就好很多了，要我陪你玩吗？”

卡西闻言，立马后退几步，身体半趴下去，眼睛亮晶晶的，“要！”

莉莲娜慢慢站起来，她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索拉纳斯，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荡，马上入秋，空中已经有小小的叶子飘落，一些卷在他长发里，像银河中璀璨的流星。

“卡西，我要丢咯。”

“卡西准备好了！”

莉莲娜借着巧力，一甩手，骨头便远远地落进草丛里，卡西飞速窜了过去，白色身影也被绿色草丛裹住，消失在视线中。

趁着小狗还在寻找骨头的时候，她慢慢朝前走着，站到了索拉纳斯身旁。

“晚上呢？你晚上还要去做什么吗？”

“大陆上空巡逻。”

“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索拉纳斯闻言侧头看了她一会，才慢慢摇头：“不行。”

莉莲娜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轻叹了声：“好吧。”

傍晚吃完饭，索拉纳斯便离开了城堡，莉莲娜钻进书房，在那个书架面前找了两本书，拿回了房间。

第二天依旧，浇花，书房，办公，遛狗，巡逻。

什么都没变。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到了第七天，莉莲娜坐不住了。

两个人看起来熟悉了不少，索拉纳斯的话也多了些，大多都是关于祈祷和书籍的内容，但莉莲娜还是觉得一点也不了解他，关系也是毫无进展。

巡逻也还是不带自己。

又是一天办公，看着索拉纳斯给一个贪嘴的小孩赏赐了一块小蛋糕后，莉莲娜终于忍不住了。

“索拉纳斯，你觉得，卡西对你来说是什么？”

他没关上光幕，画面还在不断跳转，他手不停歇地回道：“一只会说话的小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说，对你来说，它算什么，宠物？朋友？家人？”

他速度渐渐慢下来，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宠物吧。”

“那你喜欢它吗？”

索拉纳斯动作彻底停下，他疑惑地看着莉莲娜，眨了眨眼，“喜欢，我喜欢这片大陆的一切事物，当然也包括它。”

如果这样算的话，其实他也喜欢自己。

莉莲娜抿了抿唇，她不觉得索拉纳斯喜欢他们，于是接着问道：“那如果喜欢，为什么不能让两边的人都活下来呢？”

“……不能这样偏袒，会改变命运轨迹。”

“那如果有一天，卡西的存在也会改变命运轨迹呢？你会把它……毁灭了吗？”

他看了莉莲娜好一会，才慢慢应道：“会。”

会。

会？

“可你们不是相处了两百年？”

“那有什么影响么？”他神色认真，好像是真的不理解莉莲娜的话，两百年又如何，阻拦了命运轨迹的，都该杀。

“那莉莲娜你呢？你觉得喜欢和爱是什么，”他反问道，“是占有吗？还是无私的奉献？或是偏袒，亦或者再怎么爱也保持心中的那一杆秤。”

“爱是无私，也是自私，但绝对不会那么绝情，至少、至少该犹豫一下——”她忽然顿住了，看着索拉纳斯那双白色竖瞳，接下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这五年，她只是一昧的陪伴，或者像小狗一样一直缠着他，是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他没有心，她必须做更多事情，将他的心拨开，把自己放进去，否则，这将是她最后的五年生命。

那么，比起卡西，她能做的还有什么？

莉莲娜忽然想起，自己最让父母以及哥哥头疼的特质，就是不听话，不服从管教。

她和卡西最大的区别也就是，她不听话。

下午，两人一狗再次前往了草坪。

莉莲娜换上便捷的服装，带着卡西在草坪间奔跑，逐渐远离了索拉纳斯。

这整片草坪都是他的地盘，跑到哪都离不开他的监视，故而，莉莲娜并没有刻意走得太远，只是做出一副，要与卡西谈论秘密的样子。

“卡西，好累啊，我们歇一会吧？”

“好，卡西陪莉莉休息。”

“卡西，平常你一只小狗待在城堡里，无聊吗？”

“无聊，卡西想和你们一起玩，”它忽然跳起来，半个身子撞进莉莲娜的怀里，湿漉漉圆溜溜的眼睛灼灼地看着她，“卡西想去书房，卡西不会乱翻的。”

“索兰一个人也好孤独呢，卡西想不想去书房陪陪他？”她边说这话，边若有似无地看了索拉纳斯好几眼。

“想！”小狗兴奋起来，它的表情好像是准备好去完成什么伟大任务了。

“那天我在城堡里发现了陌生语言的书，索兰不是因为卡西不识字不让卡西进吗？那我们就跟索兰说，一起学那本书，好不好？”

“好！”

看着它天真的模样，莉莲娜真切地笑了，骗小狗比骗龙轻松多了。

她调整好表情，领着卡西慢慢走到索拉纳斯面前，眼睛耷拉，撒起娇来：“索拉纳斯，卡西想进书房和我们一起待着，它一只小狗在城堡里太孤单了，能不能让它也进书房，顺便，我看到书房里有好几本书，用看不懂的语言写的，你可以教我们吗？”

“我……”索拉纳斯表情顿住了，视线在一人一狗身上流转，“学什么？”

“就是那本书，哎呀，我们去书房，我找给你看。”她说完，扯着索拉纳斯朝城堡走去，身后小狗也兴奋地跑前跑后。

书房内。

莉莲娜拿着一本花花绿绿的书递给索拉纳斯，上面全是用看不懂的文字写的，小狗还是被关在门外。

“索拉纳斯，这本书是什么呀？我看不懂上面的字，还有好多别的书，我也看不懂。”

“什么书？这是龙语，内容大概是……花卉养殖，你要看吗？”索拉纳斯转头看着她，眼里有些疑惑。

“啊，嗯，我想学学怎么更好照顾花房的那些花，好多都很漂亮，但我连名字也叫不上。”

“好吧，那我明天念给你听？”

“不要嘛，我想学会这些文字，你教我好不好？”

“……莉莲娜。”

“哎呀，还有卡西，能不能带着我们两个一起教，卡西一只小狗，每天只能自己待在城堡里，真的好可怜的，好不好嘛？”

她想知道，所谓父亲的命令，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也想知道，自己这些行为，在他所预见的命运线里，究竟是可纵容的，还是必须制止的。

“好吧，既然你想的话。”

索拉纳斯同意地很快，莉莲娜有些诧异，她还有好多死缠烂打的话没使出来，没多想，她只将这个结果归功于——命运的垂青。

第二天上午，索拉纳斯拿着那本花卉书，摊开放在桌子上。

“‘预曦花，需要足够光照’，这个是花字，这个是‘需要’、‘光照’、‘充足’……”

他边说，莉莲娜边做着笔记，小狗碍于身体构造不同，它窝在一旁，盯着两个人的指尖看着。

“嗯嗯，我懂了，你带着我再读两遍，好不好？”

她今天编了一个长长的辫子，发尾用卡西摘的小野花花梗拴上，意外地牢固，脸侧掉落出来两缕金发，阳光轻轻洒进来，落在她的脸上。

索拉纳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最后一言不发地将她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

“索拉纳斯？”

“没什么，先把这面学完，再带你读一遍，可以吗？”

“当然！”

莉莲娜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她学着陌生的词汇，小手握住羽毛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公主王子”，写下“莉莲娜盖伊”，爬到母亲腿上，向她展示这两个名字，随后缠着哥哥也写一份一模一样的，屋里满是欢声笑语。

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母亲，临走之前小吵了一架，希望她不要太难过。

“哥哥……”莉莲娜不自觉呢喃出声，她意识到什么，立马抬头，讪讪地笑了一下。

“哥哥？龙语里‘哥哥’是这样叫的……”

索拉纳斯的学术精神令人惊叹，莉莲娜立马记下这个词汇和读音，也将回忆抛之脑后了。

“差不多了，这一面我都学会啦，我给你们读一遍吧！”

莉莲娜拿着花卉图鉴站起来，刚要读，忽然发现守在一旁的卡西不见了。

“卡西呢？”

索拉纳斯闻言，闭上眼睛，过了两秒又睁开，朝着一个地方指去。

“躺在那边睡着了。”

“那我——”

“不用管它，你念一下吧，看看学得怎么样？”

“噢噢，好，‘预曦花，早春2月至4月开放，枝条细长柔韧……’”

出人意料的，莉莲娜念得特别顺，发音也很标准，仿佛是龙语母语人，她开心地看向索拉纳斯，后者也弯着眉眼笑起来。

“你很有天赋，确实很有意思。”

“什么很有意思？”

“当语言老师。”

“哼哼，谢谢我的龙语老师，我们是不是该吃午饭了，那我去找找卡西？”她高兴地轻哼，之前的不愉快仿佛被她彻底抛在脑后。

“嗯，餐厅见。”

卡西睡在书架角落，一个能被太阳晒到的地方，粉粉的脚垫子放在脑袋旁边，莉莲娜看着，心都快化了。

她蹲在卡西旁边，回味着刚才的教学，有种脑子被陌生知识塞满的满足感，这是她越界的第一步，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步。

索拉纳斯虽然没有私心，但格外有耐心。

莉莲娜想，他或许把自己也当成什么宠物了，或者小孩，不，连这些都不如，只是一个需要被他照看的物品而已。

至少她能明白，索拉纳斯并不是完全冰冷的神使角色，在他所见范围内没有威胁的事情是不会拒绝的。

她忽然很好奇，自己这些行为，对索拉纳斯眼中未来的命运有所改变吗？或者这些行为其实也在他的预测之下？

莉莲娜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摇走。

“卡西，起床啦，该吃午饭了。”

人生识字患忧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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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