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骨龙手记 第13章 万灵节

索拉纳斯看着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影——莉莲娜的头巾只堪堪包住半个脑袋，一些金色长发散落在外，随风摇晃着。

其实他刚才看到的东西，没有向莉莲娜描述的那样详细，甚至于，内容都截然不同。

和以往清晰明了的画面不同。

这一次，整个预测画面蒙了灰色雾气，是不详的征兆，但老国王的病确实好了。

晚上办公的时候，他脑袋忽然刺痛，脑海深处慢慢显现出一个陌生的画面：

——一个巨大的监狱，里面关着，一条白色骨龙。

是他自己。

还有一些，令人很不安的元素。

城堡、囚禁、匕首、死亡……

索拉纳斯猛然睁开眼，他喘着粗气，难得失态。

预测到的未来，只有做一些很极端的事情——杀死和这个未来相关的所有生物，摧毁所有建筑——才有可能改变，否则，再怎么挣扎命运都已经定下。

但他不想。

即使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他也不想。

他已经不想过这样古井无波的生活了。

既然是确定的未来，就让它来。

不知为何，他眼前慢慢浮现出莉莲娜的身影，以及她天真活泼的笑容和话语。

只是，是不是该多教莉莲娜一点别的咒语？

秋天结束了。

窗外的黄色落叶减少，树枝已经完全变得光秃秃，又一阵秋风过去，莉莲娜裹紧了披肩，呜啾灰色的身影从远处飞来，落在她肩膀上。

莉莲娜将小石头从它腿上拿下来，卷轴化形，莉莲娜握着卷轴回了城堡，卡西蹲在餐桌前，看着索拉纳斯清点食材。

“你回来了，怎么样？”

索拉纳斯先一步发出问候，莉莲娜抬手示意手中的卷轴，卡西跑过去，一人一狗窝在沙发上，念起各个新闻。

“史密斯家的小女儿出嫁了，对方是铁匠的儿子……”

“面包店推出了全新口味的面包，据说连最挑剔的布朗先生也很喜欢……”

“莉莉你看这个！”

卡西这些天被莉莲娜按着学了好多人类语言，最基础的卷轴能看懂大半。

至于龙语，它那个小脑袋应该装不下，莉莲娜便没有教它。

莉莲娜依言凑过去，看着卡西面前的文字：“什么？”

“‘马丁服装店的万灵节布置很新颖’，万灵节啊，明天好像是万灵节。”

卡西：“什么是万灵节，好玩吗？”

莉莲娜：“万灵节是为了纪念一些已故的人的灵魂的，不过庆祝形式比较特别，大家扮演成各种角色，围坐在一起跳舞歌唱，然后到朋友家或者和家人一起吃顿饭，很热闹，很好玩。”

“卡西想去！”

“呜啾！”小鸟也激动地跳了几下，显然是在附和卡西的想法。

莉莲娜下意识看了眼索拉纳斯，后者没什么反应，她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道：“就是不知道城堡的主人同不同意，我们自己可不能下山呀。”

“莉莲娜……”

“你看，我就说吧。”她眼睛一直看着卡西，语言却不像是对卡西说的。

“太危险了，你们还没有能自保的能力，尤其是莉莲娜。”

“哼。”莉莲娜听了这话，颇有些不满意。

她扬着脑袋站起来，扯着索拉纳斯的手臂：“你跟我出去看看。”

城堡外，两人站定。

她先看了一眼索拉纳斯，才张开手。

一团红色的光雾在手中聚集，最终喷涌而出，烟尘四起，却没有一点落在两个人身上，待灰尘散去，定睛一看，卡西最喜欢的草坪上有个十多人宽的圆形大洞。

身后小狗和小鸟均瞠目结舌，卡西慢慢走到两人身边，语气都带上了哭腔。

“我的草坪……呜呜呜，莉莉呜呜呜……”

莉莲娜半蹲下去，揉了揉委屈小狗的脑袋，“别怕，我还能把它填回来。”

“索兰，你看好了。”

她慢慢直起身子，土色的光雾聚集，再次一闪而过，这次没有烟尘，那个巨大的坑洞，瞬间被填回。

莉莲娜踉跄往后倒了两步，气喘吁吁地看着索拉纳斯，她的眉眼上挑，显然得意极了。

“怎么样？我可以自保吗？”

索拉纳斯长长的睫毛轻颤，他面上带笑，有些无奈。

“可以，既然想去的话，做一下准备吧，明天白天我去巡逻，晚上带你们过去。”

说完这话，他便转身离开。

莉莲娜思考了会，带着卡西回到卧室，让她先变成人形。

“既然参加万灵节，总需要变装吧？”

卡西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那卡西要变成什么！”

“嘿嘿，你过来，我给你多试几件衣服。”

自从学会了变装的咒语，莉莲娜每天便像打扮洋娃娃一样打扮卡西，这次算是要发挥她的强项了。

第二天下午，几人围在一起准备出门。

索拉纳斯看着穿着奇装异服的几人，扯了扯嘴角。

卡西穿着遮住脑袋的小幽灵长袍，比起吓人的幽灵，更像可爱的小精灵。

呜啾也难逃一劫，小灰鸟翅膀上绑上蝙蝠长翅，脑袋上戴了个黑色面具，像是话本里神秘的吸血鬼——不过是蝙蝠形态。

至于莉莲娜……

索拉纳斯忍不住捂眼，她穿了一套仿骨龙鳞片的衣服，显然在模仿骨龙。

莉莲娜：“怎么样，我的杰作不错吧？”

“是不错……”他应道，随后被莉莲娜怪异的表情打断，他迟疑地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莉莲娜“嘻嘻嘻”笑着，走到索拉纳斯身边，双手先扯住了他，避免他逃跑：“既然我们都换装了，你也得换！”

一番捣鼓之后，莉莲娜踮起脚尖，把亲手编的花环放到了他的脑袋上。

索拉纳斯换上一套吟游诗人的服装，花草不规则地点缀在他长袍和长发上，两侧还有几个莉莲娜编的小辫。

从镜子一看，恍若传说中的自然神。

莉莲娜满意地看来看去，眼睛亮晶晶地，几乎要把镜子盯穿了。

“咳，走吧，要来不及了。”索拉纳斯轻咳一声，率先走出了城堡。

他显然不大适应满身花草的装扮，走路也有些趔趄。

同上次丰收节那样。

几人先是逛了一圈，莉莲娜买下好多有趣但无用的东西，卡西被路人们青睐，送了好些点心给她，随后被索拉纳斯罩了层保护罩后跑远。

呜啾则同别家的小鸟混在一起，用嘴巴戳戳彼此的装束，随后高兴地一起“呜啾”叫。

泰勒王国民风还算开放，每到这种节日，居民都乐于到街上逛逛，参与一下各种大大小小的活动。

莉莲娜的视线牢牢粘在路过的人身上。

他们穿得特别，和她听过的没听过的各种恐怖故事、传说应上，她热衷于在脑海中寻找对应的角色。

路边有人抱着牛皮纸袋路过，莉莲娜闻到了香甜的面包味。

她忽然想到什么，侧身挽起了索拉纳斯的手。

“我知道这边有个面包店，我以前装平民的时候在那边做工，交了好多好朋友，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她以前的故事从没有跟索拉纳斯说过，这是第一次。

他先是看了眼莉莲娜挽住自己的手，又抬眼看向她，答应道：“好。”

面包店门前有一位皮肤略黑的男生，他穿着和莉莲娜同款的骨龙衣服——王城的人们在这天会有大量的人扮作骨龙，视线扫到莉莲娜的时候，先是呆愣，随后肉眼可见慌张起来。

“莉莉？哦不对，公主殿下，那您身边这位，便是尊贵的骨龙阁下了吧。”

他连忙行礼，速度之快，让莉莲娜忍不住感受到一股悲哀。

莉莲娜以前偷偷跑面包店来做小工的时候，被骑士抓回去过一次，那时候只有他们几个在，自然也明白了她的身份。

而能和公主如此亲密地站在一起的人，自然只有尊贵的骨龙阁下了。

她连忙松开挽住索拉纳斯的手，走上前把他扶正。

“布赖恩，不用对我行礼，还是跟以前一样相处，好吗？”

布赖恩.艾迪高莉莲娜一个头，他五官精致，虽比不上索拉纳斯，但面上有一双多情的眼，凝视着人的时候，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

“公主殿下——”

“还是叫我莉莉，好吗？”

“……嗯，你们要来买面包吗？”

莉莲娜错开视线，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骨龙，连忙转身去拉索拉纳斯。

谁知，他面上表情依旧温柔，却避开了莉莲娜的手，声音略带一丝冷意：“要进去看看吗？”

“为什么……对了，格雷西他们呢，你们没在一起过节？”

“他们都在后院，在准备今晚的晚饭，或许，你们愿意留下来吃个饭吗？”

他问的是“你们”，视线却只停留在莉莲娜脸上。

“当然，我们好久没见了！”

说完，不顾索拉纳斯的拒绝，强行拉着他往屋内走。

后院吵吵嚷嚷，是熟悉的温暖感觉，莉莲娜不自觉漾起幸福的笑，比在城堡里的每一刻都要真切。

“我跟你说过了！烤一个软一点的面包，你看看，这样怎么下嘴！”

“好啦，我重新拿不就好了，格雷西，小心我明天把你的早饭换成黑面包！”

“弗琳.格林！你真小气！”

“行了行了，别吵了，我们来客人了。”

布赖恩打断了两位女士的争吵，两人闻言侧头一看，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被化解，格雷西甚至立刻淌出眼泪。

“是莉莉吗？”她上前两步，想拥抱她，又想起什么，笨拙地想行礼。

莉莲娜立马走上前，先一步抱住她。

格雷西身上有一股面包香气，温暖的怀抱像烘烤过面包的烤炉。

弗琳在格雷西身后，不敢上前，莉莲娜朝着她招了招手，她脸上立马冒出熟悉温柔的笑，从侧边抱住了两人。

独留索拉纳斯和布赖恩两个人并排站着。

“你是她的丈夫吗？”布赖恩收回看着几个人的视线，盯着自己鞋尖，不死心地问道。

索拉纳斯嗤笑了声，还是回答了他的话：“是。”

“那你喜欢她吗？”

莉莲娜在吵嚷中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竖起耳朵，想听听索拉纳斯怎么回答。

“我——”

他薄唇微启，刚说出一个字，便被大嗓门格雷西打断了：“好了，一起准备蛋糕吧！莉莉，叫上你那个，什么，呃——”

她趴在莉莲娜耳朵旁边，后半句话声音变小，但依旧被所有人都听到了：“丈夫？你们两个是夫妻吧？”

莉莲娜连忙后退两步，把人推开：“好了好了，做蛋糕。”

走出索拉纳斯的视线后，她才小声对两位女生说道：“他这个人没有情绪的，跟木头似的，什么丈不丈夫的，我们只像是一起生活的朋友而已。”

“对了，你们平常祈祷他都能听得见。”

“啊？”弗琳惨叫一声，“那岂不是，我许愿让巴顿喜欢上我他也能听见？”

莉莲娜看见她这副可爱模样，语气里带着些调侃：“当然。”

“完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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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万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