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的直觉告诉她,罗逸雪有大问题,她内心总有一丝怀疑,觉得这女人会做些什么,但具体做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她偏头,死死盯住斜前方。
752在走廊上,跟着学监一圈又一圈地转。
现在所有学生都在教室内午休,每层楼又至少有一个学监在巡查,求生者们大概率是没机会出来找线索了。
歇会儿吧要不?到处都是巡查的人,她们没机会搞小动作吧?
他把摄影机放下来,单手提着,靠在围栏边远眺。
各楼层的过道间不时走过巡查的学监,引着752的目光随他们游走,他一个接一个地看,在看着归有术的时候眉头一挑,将帽檐拨个方向,转到后边儿去。
这崽子,工作也太轻松了吧。
他没看一会儿,左右还是放心不下那群求生者,索性提了摄影机往回走。临走前扫了一眼下边儿,归有术影子都没了。
752将沿路的每个教室都查看一遍,室内光景和他偷懒前大差不差,他蹑手蹑脚回到1班,看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已睡得昏天暗地,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整个下午,求生者们都鸦默雀静的,一点动作也没有,752几次想撂挑子不干最终还是忍住了。
由于没什么线索,晚饭时求生者们也只草草聊了几句,就狼吞虎咽地吃饭。
吃完饭一点也不多待,就紧着剩下的时间去找线索。
陈辉从食堂出来就小跑着探索校园去了,他想找找看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小河小湖之类的,陈建明对这个男人信赖得很,拉着白婕屁颠儿屁颠儿地就跟着一起去。
陈辉没多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嘛,真要指挥了谁谁谁去干什么,别人还不见得听,指不定转头就还要淬口唾沫,大骂你傻逼。
这不,李悦就单枪匹马地往高三教学楼去了。她算是想明白了,既然死的是高三生,那同年级的学生再怎么也知道得比那些新生多吧,况且那罗逸雪跟丢了魂儿似的,一点活人动作都没有了,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悦这就来得不巧。三个年级实行分时段就餐,除了高一,剩下两个现在还上着课呢。
高三教学楼是座老楼,缩在学校的最角落,许是怕热闹,围了一圈杨树将自己隐住,树影覆在楼体上,压得这片天地昏暗而逼仄。
即使已经来过一次,但毕竟情形不同,现下再看,感受还真是……颇为不同。
李悦叹气,快步入内。
楼内光线实在不足,布局又不似她们所在的教学楼那般,李悦看着眼前空旷而静谧的大厅,目之所及处尽是“李悦”,不同角度的“李悦”。
她一走动,那些身形也跟着移动。
“真是,弄这么多镜子干什么……”
愈走近那些镜子,眼中的血红就愈盛。
早上没注意,现在光线昏暗,那镜面上的鲜红倒异常引人注目,直看得李悦心下发怵,“哪个人才设计师,用红色颜料来写字……”
镜面上的字体因着年月而有些脱漆了,用的也不是楷体,李悦没时间细看,抹了一把下巴就继续往里走。
她顺着楼梯爬到今早两人会面的那一层楼,轻手轻脚挨个看过教室,在其中一间教室见着今早和罗逸雪碰面的那个女高中生。
她显然是刚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了,或许没答上,因为她正此时紧抿双唇,神色阴郁,一言不发地接受老师的批评。
“你还学不学了!啊?宋嘉译,我问你?你还当现在是高一高二呢?”
愤怒的男声穿透墙壁,钉枪一样打入李悦耳中。
宋嘉译……
李悦默念这个名字,尽力将自己的身体贴在墙上,只留一双眼睛去看那女孩。
“你们以前疯也就算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啊?!还不知悔改?”
女孩似是羞愧至极,面上滑下两行泪来,哽咽道,“对不起……”
那教师见人哭了,一时气势也弱了半分,他没好气的将教科书拍在桌面上,“我知道今早的事让大家备受打击,大家毕竟和柳珠同学同窗共砚了三年,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心里难受是正常的……”
话音刚落,台下学生就炸锅似的,低声吵嚷起来。
“安静安静!”
拳头猛敲台面的声音突现,离了固体就爆涨身形在室内乱撞。
学生们噤声。
他抬眼去看泪流满面的宋嘉译,心中也生出一丝不忍,这宋嘉译平日里和柳珠几个关系最好,如今多年好友突遭变故,还死得不明不白,心神难安也是正常,唉,看来是自己太过苛刻了。
这教师连叹几口气,在最后一缕郁气吐尽后,他挥手让宋嘉译坐下,“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调整一下,你已经是高三生了,要晓得孰轻孰重。”
宋嘉译垂头坐下的一瞬,李悦猛向墙后躲去。
刚才那老师!不小心和他对视了!
李悦一刻也不敢多待,拔腿就跑,她凭着记忆找到今早两人藏身的那间废弃教室,里面堆满了生锈发霉的桌椅。能下脚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
唉,还以为罗逸雪会过来呢。
废弃教室内久未打扫,漂浮着的灰尘加重了空气的沉闷。李悦左右勘探一番,只道这是个给学生们藏身的好地方。
抬手看表,时间实在不早了,她小心地注意脚下,倒退着出门。
只瞬息之间,一股违和感攀上心头。
不对劲,这屋里有东西。
天色愈暗了,一抹残阳如血,浇在窗上,又偏偏被杂乱不堪的桌椅挡住一半,只留顶上血流如注。
李悦屏住呼吸,轻抬脚尖往前探去——
左肩忽然被人攥住!力道奇大无比,李悦心惊,冷汗顷刻占满额头,她顺势回身,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卸下防备。
“你们怎么在这儿?”
辛婉儿不回话,面无表情地钳着她的肩膀将人往回拖。
“诶诶诶!”
李悦慌乱之中伸手抠住身旁的门框,压低了声音,“这里面有问题!”
说罢还焦急地伸长脖子往里查看搜寻,试图找出方才让她心生不适的东西,但房间里除了破桌椅就是烂黑板,哪里还有什么多的东西。
乌山槐的声音适时响起,“或许确实有异,但眼下我们还是先回去的好,只剩6分钟了。”
6分钟,6分钟!?
李悦抓头。
不消乌山槐再多说,她转身便推着两人往外走。
“要死了要死了,跑起来跑起来!等会儿还要爬楼梯啊——”
三人一路风驰电掣,等掐着铃声飞入教室时已是气喘如牛,汗流浃背。
乌山槐在众学生的注视下咳得惊天动地,辛婉儿稳稳扶住他引着人往座位上走。
窗外的学监满脸狠色,是要剐人肉,啮人骨的神情。
谢伟阳双眼流连在这几人之间,半晌,才颇为艰难地咽下喉头干涩。
另一边的李悦还不晓得这边的情形,只一个劲儿地擦汗感慨。
手背上满是不知从哪里揩下来的汗水,李悦倾身拿纸,却在将将抽出纸张时身形一滞。
教室里有一个空位。
邹欣在,罗逸雪在,方秋庭不在。
靠……
一团纸疙瘩飞过埋头苦读的学生,“哒”的坠在邹欣桌面上,邹欣回头看一眼,见李悦朝她挤眉弄眼。
“怎么回事?方秋庭呢?”
纸上字迹张牙舞爪,透露出一股问责之势。
邹欣在字下新添一行,又团吧团吧扔回去。
“我也不知道。”
看着下面的回答,李悦只觉头疼欲裂。
这邹欣怎么回事?怎么永远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自己走的时候,这两人明明还在一起,怎么现在就一个人了。
“她从什么时候不见的?”
“……没注意……”
“那你们总该是一起回来的吧?”
“好像不是……”
“……”
纸团在空中飞来飞,底下学生不以为意,权当是看排球比赛了,若非现在是晚自习,且坐镇的老师还没来,李悦和邹欣两人该吃大苦头。
正当李悦气极,要提笔狠批邹欣一顿时。
过道里传来皮鞋踏地的哒哒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声音求生者们听了一天,早就晓得代表着什么了。
李悦当即将纸团塞进嘴里囫囵吞下,邹欣也慢慢悠悠坐直身子。
连顶的窗户此时像一个镜框式舞台,穿皮鞋的演员缓慢入镜,步伐沉稳,敲出让人心颤的节奏。
皮鞋在前门站定,一身着白衬衫的男人几乎头顶门楣,巍然而立,他微眯双眼,从镜片后视人,几息之后,他自裤兜中抽出一手,在空中夸张地比划起来。
李悦不自觉地捏紧拳头,她知道这四眼儿学监在数人,方秋庭的座位挨在窗边,要是学监不认真检查的话很有可能忽略,可!这四眼儿偏偏一个一个的数!
李悦急得要呕出血来,又偏偏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瞪眼着急。
怎么办?照他这数法,方秋庭必然是躲不过了,她是回来的路上出事了还是回来后自行离开?有没有向老师报备过?如果报备过,学监知晓空位学生是方秋庭之后应该不会刁难,如果没报备,则一定会追问她的行踪。怎么办……等一下!如果不让他知道这个空位属于方秋庭是不是可以蒙混过关?
李悦面上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即就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