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棋 第5章 第五章：分歧

白日里与萧览的重逢，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文溪柔内心荡起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夜晚文溪柔躺在床铺上，久久不能入睡，屋子里的其他宫女早已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隔得不远的一个宫女还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梦语，可她却是毫无睡意。

原以为这辈子入了这深宫高墙，就与之前的人和事再无相交之日，却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到了儿时的邻居萧家哥哥，他如今还成了太医署的太医，欣喜过后，文溪柔内心随即夹杂这一丝复杂的情绪，以如今自己的身份，在此种境地，遇到古人，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

“哎......”文溪柔长叹一口气，翻了个身，试图将脑子里的这些纷乱情绪压下，却依旧心乱如麻。

“嗯......溪柔，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翻来覆去的不睡觉？”突然，旁边传来彩蝶带着睡意的喃喃询问声。

文溪柔被彩蝶的突然出声打断了思路，怕吵到更多的人，急忙低声回应：“没事，就是有些口渴了，准备起来喝水，吵着你了？”

彩蝶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似乎又要睡去。

文溪柔怕自己再动会吵到其他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决定去外面院里透透气。

她蹑手蹑脚地掀开身上的被子，披上外衣，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

初夏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脸上，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瞧着静悄悄的院子，只有偶尔传出的虫鸣，文溪柔抬脚往院里的石桌走去。

可却在一个拐角处猛地顿住脚步，接着月色，她瞧见石桌旁已然坐了一个人，脚边还放了一盏灯笼。

文溪柔定睛一看，却见居然是掌管她们的掌事嬷嬷，袁嬷嬷，文溪柔心下疑惑难道掌事也是半夜睡不着，出来透气，可却瞧见她不时弯下腰，轻轻轻捶打自己的双膝。

文溪柔不愿多事，熄了过去的心思，她可不想背嬷嬷发现她深夜在院里闲逛，若被盘问起来，怕是不好解释。

她小心翼翼地推了回去，重新进屋，为不打扰她人，动作轻缓地拖鞋重新躺回床上。

“你去哪儿了？不是去喝水，怎地去了这么久，”刚躺下，彩蝶带着睡意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听着比刚才还要清醒一些，像是在可以等她。

文溪柔心口微惊，翻了个身面朝向她，低声道：“又去起了堂夜。”

“哦......”彩蝶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嘟囔道：“时辰不早了，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说完不等文溪柔回话，翻了个身裹紧被子，很快便传来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为怕再吵醒她，文溪柔躺在床上再也不敢动了，深怕惊动身旁的人，脑子里各种画面交织，直到后半夜不知何时才在各种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睡去。

“溪柔快醒醒，快醒醒，再不起来要误了时辰了，”感觉合眼才没多久，文溪柔就被彩蝶推攘着叫醒了，她猛地睁开眼，早已到了往日上工的时辰。

“嘶......”文溪柔揉着头坐起身来，只觉头疼欲裂，眼皮也沉重得厉害，但眼见到了时辰，她丝毫不敢耽搁，揉了揉双眼就起床穿衣开始洗漱。

当冷水拍上脸的那一刻，文溪柔才觉整个人活过来，瞧着镜中此时样貌普通的面孔，文溪柔不由得再次想起萧览，还得多亏了他，才让自己调配出了这半个月才需擦拭一次的遮掩皮肤光泽的物事。

经过昨日一晚的胡思乱想，文溪柔早已想同，无论现下是何种境地，能和故人再次相遇总归算是一件好事。

文溪柔今日的活计还是一如往日般，洒扫御花园，并未再次遇到萧览，想来也是，御花园隶属后宫，萧览虽是太医，但若无旨意传召他是不能随意出入后宫的，更何况就算有传召，也是有专人带领，如昨日那般的巧合想来是很少。

文溪柔不由得自嘲自己昨夜真是庸人自扰，两人就算知道彼此都在宫中，见面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枉她昨夜还辗转反侧大半夜。

晚膳时间，文溪柔刚进院子便听到一阵哭绕，伴随着一阵的严厉训斥声：“你个小蹄子，同你说过多少遍了，扫撒完后要记得清理干净宫道上的水渍，今日摔倒的是何才人身旁的环儿姑娘，好在她心善，怜你刚入宫不易不同你一般见识。”

“但若是摔倒哪位贵人，亦或是皇上太后，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你自己掉脑袋便也罢了，若是连累了我们同你一起受罚，不若今日先叫你长长教训。”

“不过既然环儿姑娘不同你一般见识，嬷嬷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今日便小惩大诫，罚你今日不许吃饭，戒尺十下掌心，算作惩戒。”

被训斥的宫女文溪柔认得，是同她们一起进宫的水云，早些时候被分去了洒扫通阳门宫道，年龄看起来算是她们这一批进宫中最小的了。

此时水云正跪在地上，身子因为害怕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此时一个年龄较大的管事宫女正在站在她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旁边还围绕着一圈看热闹的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

水云满脸惊惧，不住唉声求绕：“周姑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地上的水渍是我刚打扫完，刚准备拿帕子擦拭干净，一个转身的功夫，小环姐姐就踩上去摔倒了，我，我......”

“你还敢顶嘴？”周灵显然此时还在气头上，不等水云解释完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巴掌身清脆响亮，周围之人都听得异常清楚，“不是故意的？你的意思是说此事不怪你，改怪的是小环姑娘？”

“不，不，不，奴婢不敢！”水云捂着脸，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急忙解释。

“哼，谅你也不敢，本只罚你今日不许吃饭，戒尺十下，既然你敢狡辩，那你便在这里给我跪足两个时辰给我好好反省反省，想想在这宫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改如何说。”

说完尤不解气，转身瞪着一群看热闹的宫女训斥道：“都给我瞧清楚了，这便是在宫里做错事的下场，这算是轻的，若是那日不小心得罪了某位贵人，掉了脑袋，可别怪姑姑我没提点你。”

周灵眼神扫过一圈周围的宫女，见她们一个个都低下头去，瞪眼道：“一个个都聋了,听到了吗？”

“听到了。”几个胆子小新入宫的宫女被她这一吼，吓得瑟瑟发抖。

见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周灵才满意低点点头：“明白了就去用晚食吧，用完食你们都来此处给我瞧着她跪满两个时辰，给我好好瞧瞧做事不用的下场。”

众人都不敢再看，匆忙往饭堂而去，就连刚刚些许面露鄙夷的宫女也都收了脸上的神色。

直到规定的时辰结束，水云才一瘸一拐地起身往屋子里去，期间却是一个人都不敢上前帮忙，纷纷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一接近她就会被她牵连，惹管事姑姑不快。

水云站在门口瞧着一屋子平日里互称姐妹的宫女，此时都一副躲瘟神一样的躲着她，不由得心下一阵冷笑，一手撑着门框，艰难地抬起一只脚往门内跨去。

可许是因为单脚用力过猛，也或许是院子到门口的这段距离已耗尽了她大半力气，第二只脚才刚提起来，她便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仰面载下去。

刚洗漱完回来的文溪柔急忙丢下脸盆，从侧面扶住了她，“小心。”

水云方才只觉眼前一花脑子一片空白，听到文溪柔这一声小心后才回过神来，侧头看见是平日里不怎么与她说话的文溪柔扶住了她，不得有心下一阵触动，眼睛也是一阵湿热，好半晌才道了声：“谢谢。”

瞧了瞧她肿得厉害的半张脸，又感受到此时她几乎是整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想来是膝盖也肿得厉害，文溪柔只低声说了一句：“无事，你慢点，我扶你过去坐下。”

见文溪柔一个人扶得吃力，彩蝶急忙小跑过来，帮着她一起：“溪柔，我来帮你。”

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声音中突然响起一阵嗤笑声，这声音不算小，尤其是在一群宫女窃窃私语声中尤显得大，三人循声望去，却见小陶不知何时坐到了屋子里唯一的桌边，对着文溪柔笑道：“真是显得你了，什么人都敢帮，她今日刚被姑姑训斥，你就敢凑着上前，看来平日里的乖觉都是装出来的呀。”

转眼又对着彩蝶道：“跟人也还是要擦亮了眼睛得好，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跟的，小心那日不明不白的掉了脑袋，还不知为什么。”

文溪柔知道她的话是对着自己和彩蝶说的，但她却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她，只对彩蝶笑着说：“别听她胡说，我们将水云扶过去，让她歇会。”

“嗯，”彩蝶同样没理会说话的小陶，只同文溪柔一起搀扶水云往桌边走去。

水云看着两人，眼里满是感激之色。

见无人理会自己，小陶只觉被忽视，自己说了这些话，活像一个小丑，见三人往自己所做的桌便而来，朝站在自己旁边玉莲、飞双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立马一屁股坐在了剩下的两个凳子上，就连剩下的一个凳子也被他们拿了过去垫腿，俨然一副不给他们坐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