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白趁着女子失神的空档,紧忙朝楚栖低喊:“我们快走”。
剑修的好处就是如此,御剑飞行好不迅速,两道流光倏地离去,将道大麻烦远远甩在了身后。
楚栖途中停下两次回望,确认那女子追不上来之后,收起了横溪剑。
江知白抚着心口大喘气:“还好还好,没追上来,否则又要被绑去做压寨夫人了。”
楚栖耳朵一动:“又?”
江知白不提则已,一提起来,不禁皱起俊脸。
“是莫师叔。”他不顾楚栖惊讶:“她天天想从师尊手上抢我,这么多年了,还没死心。”
楚栖沉默了一下:“看不出来,莫师叔对你还有这份心。”
“他哪里是真心喜欢我!不过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寂寞,找人解闷罢了!”
江知白叫苦不迭,双手合十倏地跪拜:“求求你了老天爷,快让莫师叔收回成命吧!她再不死心,我就心死了。”
楚栖没忍住笑,佯装咳了两声。
江知白许完愿,看着楚栖若有所思:“话说楚二,你刚才那番话说得真叫一个情真意切啊!听得我都差点信了。”
他围着楚栖转了个圈:“还是说,你真的看上了谁家姑娘,或是哪位地坤?”
楚栖失笑:“哪里的话,我不过是随口编造的罢了。”
“不像。”江知白摇了摇食指:“你方才的神情,没经历过情爱的人是断然演不出来的。”
楚栖有些无奈:“师兄,你和我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真的不清楚我的生活状况吗?”
江知白想了想,眼前一亮。
“是不是中洲盎宜郡太守的那个待字闺中的女儿?”
楚栖摇头。
“要么就是临风涑河县岑家的那个幼子?”
楚栖又摇头。
江知白挠着下巴看了他好一会儿:“不对啊!能被你看上的人,怎么着都应该是个绝世大美人才对。那两个充其量只能算作小家碧玉,真要论起大美人的话......”
楚栖深吸一口气,耐心道:“师兄别猜了,我真没有喜欢的人。”
“不对,你肯定有。”江知白笃定道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睁大眼睛:“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们师尊了吧?”
楚栖心头一跳,全身上下的骨头缝隙里都渗进了恐慌。
他来不及分辨其中异常,一只手迅速捂上了江知白的嘴:“师兄慎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得无礼。”
“师尊怎么了?师尊也是地坤。”江知白满不在乎地说罢,突然换上一脸惊恐:“你小子不会来真的吧?”
“那可是师尊!”楚栖重重强调:“我是他徒弟,怎敢升起其他心思,这有违伦常。”
“现在居然还有人讲究这个?”江知白歪头:“我以为这种老套迂腐的言论早就作古了,连上岳宗的那个老头宗主都不吃这套,没想到你竟是个小古板?”
楚栖见说不过,急忙推了人一把:“快找找秘境入口,别耽误了时辰。”
“我真觉得你太过守旧了。”江知白几乎没有动脚,全程被人推着走。
在他的循循善诱下,楚栖才知晓而今天下事。
两百年前,上岳宗宗主何兖平宣布和自家徒弟结为道侣后,仙门里接二连三出现了好几宗师徒相亲的故事。前段时间长阳宗的某位长老甚至和师侄搞在了一起,被人家师尊撞见追了整个樊水地界,大家都见怪不怪地吃瓜上头,茶坊酒肆里都能听到有下山历练的各宗门子弟在津津乐道。
楚栖满脸木然地听着有违伦常的二三事。
“话说上岳宗宗主他徒弟叫什么玩意儿来的?我记得好像有个时字。”江知白喋喋不休地捅了楚栖一把:“诶!听说长阳宗的那桩还跟别人不一样。人家是细水长流两情相悦,捅破窗户纸之下半推半就的。那一位,听说可是主动送上门的,刺激吧?”
“不刺激。”楚栖五官僵硬得没法动了。
“我认真的,你要是喜欢上师尊,别不敢承认啊!我保证不会骂你。”江知白追上几步:“不过我挺很好奇,师尊除了那张脸确实天上有地下无以外,到底还有哪点能吸引你啊?难道你看见师尊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课吗?”
“师兄!”楚栖停了下来:“我说累了,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对师尊升起任何大逆不道图谋不轨的心思。”
像是怕对方不信,楚栖还特地把“真的”强调了三次。
江知白果然安静了下来,把嘴抿成一条直线,半盖着眼皮子:“行,你没有,我闭嘴。”
——
白徵缓过了悲伤的劲儿,江知白和楚栖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他四下寻人不着,心里憋着火,想也不想提剑去了江边府。
“房郁华,出来!”他气沉丹田怒吼一声。
“何人在此喧哗?”一道女声带着惊人气势,从高门大府里迫然袭来。
“鸣山宗白徵,特来讨个说法。”白徵冷笑,周身扬起肃杀的霜雪,剑气横扫而过,凭空掀翻了门前的一座石狮子。
华服女子款步而来,满身金玉宝石陪着黑金衣裳,衬得人神秘高贵。
“居然是长宥仙尊?”她立于门内,居高临下:“不知仙尊到此,所为何事?”
秋泓出鞘剑指,刮起寒风凛冽:“你们合欢宗的好徒弟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妄想着对我两个弟子下手?简直找死!”
房郁华偏头笑了笑,眼中妩媚勾魂夺魄:“长宥仙尊这话可就不公道了。看您一身风雪行色匆匆,想必是从亘洲秘境摸过来的吧?谁人前赴后继不是为了三两机缘?我们合欢宗既然叫得了这个名字,有用的机缘必然是寻找可以双修的才子佳人。你们正道人士自己心神不宁,难道还能怪我们么?”
“巧言令色!”秋泓剑划破长空,又掀飞了另一座石狮子。
合欢宗宗主面色一沉:“长宥仙尊,损人财物可是要赔钱的。不知你们鸣山宗拿得出多少银两,来赔我这两尊石狮子啊?”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白徵手中扬起剑气,又把对方的门给拆了。
“拿下他!”房郁华收起了眼角最后一点笑:“没钱赔,就拿你这身子赔!地坤之躯应该很好耍吧?本尊刚好还没尝试过。”
眼中杀意席卷苍山,衣袖翻飞好似天散琼雪。霎时间,秋泓剑鸣声大震,白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在了围攻而来的合欢宗弟子身上。
只见白徵身形如电,根本不给人留下任何惊鸿一瞥的机会,残影比风还要迅疾,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脖颈间传来微不可查的疼痛。
有弟子感知敏锐,皱着眉抹了把脖子,顿时擦落鲜红满掌。
“血......是血!”
这话宛若惊雷落池,炸得鱼跃鼎沸。疼痛后来居上席卷识海,地上瞬间倒了一片,五花八门地哀鸿遍野,声声不绝。
房郁华脸都绿了:“长宥仙尊,你们剑修还真是不讲道理。”
“我最讲道理,但讲的不是你们合欢宗的!”白徵收剑入鞘,仿佛刚才那一剑一脖子的杀招与他无关。
房郁华见状,暗恨鸣山宗出了个难啃的硬骨头。
“你待如何?”她嘴角抿出阴狠,一双眼睛如蛇,嘶嘶将人盯着。
大乘期的威压贴地而起,压得四周荒草低伏。
有几个弟子将刚要爬起来喘气,白徵眸色一寒,瞬间释放出更强的灵力将其震回地上。
“待如何?”他的眉宇霜寒笼罩,丝毫怜悯也无:“让你们那个不长眼的弟子滚回来道歉!”
到底是一手培养起来的,时间精力可没少花。合欢宗再是邪门歪道,也懂得珍惜苗子。
房郁华眉心划过不忍,示意人将这些弟子抬回宗门内医治。
“道歉?”她凉凉笑道:“我们合欢宗修自己的道,愿者上勾,凭什么道歉?”
“谁要上你那腌臜的勾!”白徵狠斥:“雕虫小技,奈何不了我们凌岩峰。”
房郁华眉心狠狠跳了几下。
“既然没上勾,那长宥仙尊找上门来做什么?挑衅吗?”
白徵不语,代替了回答。
“你们鸣山宗真够闲的,拿我们合欢宗来开刀,师出无名,其心下作!”
“打合欢宗,要什么师出有名?”
白徵神色淡淡,拔出秋泓剑轻抚:“试问这天底下,谁不想揍你们两拳?你们的弟子不长眼,刚巧撞在了我手上,如今恰巧路过,正好帮各位了却一二心愿。”
他这话说得蛮横,但真若放话天下,却没人敢反驳什么。
合欢宗弟子仗着身怀双修奇技,从不以正道方式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往年的仙门大会里,几乎每个宗门都有弟子在上台前着了合欢宗的道,以至于第二日爬不起床来,被迫沦入败者组或直接弃赛。
更有修为低下但容色上乘者,被玩得断了气。
是以人人皆恨不得生啖其肉,讨伐诛之。但奈何合欢宗此前早已登记在册,按照执法司司的规定,仙门同修非师出有名者不得擅自挑起纷争,更何况合欢宗宗主房郁华是出了名的阴辣险狠之人。
仙门里各宗各派的长老没少因此上门讨伐,都被她以“愿者上勾,道心不稳”的说辞给挡了回去,吃了无数哑巴亏。当然,若真的出了人命,房郁华也根本不给他人机会,自己先按照门规杀鸡儆猴。
这也是为什么合欢宗可以横行仙门几百载而依然屹立不倒的原因。
房郁华此人,当之无愧于“毒美人”的称号,故而谁也不会主动挑起纷争,以免招致祸患。
但喜欢打架且气在头上的白徵根本不了管这么多,如今只觉得怒火中烧。
两个徒弟接连被合欢宗盯上调戏,他恨不得剁了那个弟子的手以除后患。
好在理智告诉他,执法司中有条明文规定,非特殊情况主动杀人者者,当入锁仙牢,永世不得超生。
而这所谓的特殊情况里,包括但不仅限于:自保、寻仇、误杀、诛邪等符合人间道义的事。
调戏自抗,并不在包含以上位列。
心头愤恨无解,白徵更是憋了一口气。既然杀不得人,总该讨个理才是。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踢馆上门。
房郁华脸都绿了,他没想到这个白徵如此蛮不讲理。
打也打不过,骂也不在乎,满脑子只想找他们要个说法,倒也合乎仙门大道的情理。
更可况这人精明得很,剑锋所到之处看似血流如注,实则留在脖颈处的伤口浅薄如丝,根本看不出致命的痕迹。
如今除了凭空消失的石狮子和碎裂的大门外,几乎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将白徵定罪,以残害仙门同修的罪名将他告上执法司。
即便告,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仙门内切磋受伤的判处,最多也就是罚几块灵石作为补偿。可是以鸣山宗目前的实力情况,别说赔钱,能不赊上个百余年的账都要谢天谢地了。
房郁华银牙咬碎。
两人僵持不下,灵力卷起周遭的风,压进了伏低的草丛。
忽然,里头传来尖锐的呼叫。
“宗主!不好了!”一个弟子哆哆嗦嗦地跑了出来。
“那个叫余长缈的快要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