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陆见深家楼下停稳,他几乎是踹开车门冲下去的,连个眼神都欠奉留给车里那个“专业拆台户”。戚绾则保持着她的冷静(或者说冷漠),对司机报了另一个地址,扬长而去。
陆见深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看着天花板上还在滴滴答答渗水的水痕,以及地板上昂贵的、现在已经泡得变形起皱的地毯,感觉自己的血压和楼上的水位一样居高不下。物业和楼上的业主正在扯皮,噪音、混乱和烦躁将他紧紧包裹。
就在这时,手机又开始不屈不挠地震动。是他妈,这次直接弹了视频通话。
陆见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接起来。
屏幕里立刻出现他母亲放大的、充满探究欲的脸:“见深!你还在‘抗洪’呢?怎么样了啊?那个……‘物业的’同志,走了吗?”
“妈!”陆见深太阳穴又开始跳了,“什么物业的!那就是个……就是个路过的同事!顺路!你别瞎想!”
“同事?什么同事能跟你一起回家‘抗洪’?”母亲眼神锐利得像侦探,“我听着声音挺年轻的,女孩子吧?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瞒着家里?好啊你陆见深,学会跟你妈耍心眼子了!”
“我没有!那就是个……”陆见深搜肠刮肚想找一个足够有杀伤力的词来形容戚绾,“……是个杠精!对,专门跟我过不去的杠精!我们刚才在车上还在吵架!”
“吵架?”母亲眼睛更亮了,“打是亲骂是爱!吵着吵着不就吵出感情来了?哪对夫妻不吵架?快跟妈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样?做什么工作的?家里……”
陆见深绝望地闭上了眼。他感觉自己就像掉进蜘蛛网的虫子,越挣扎,缠得越紧。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指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谈恋爱,并且对那位“女同事”深恶痛绝,才勉强安抚住半信半疑的母亲,挂断了电话。
身心俱疲。
然而,世界的恶意并未结束。第二天,当他顶着黑眼圈回到公司时,发现气氛有些微妙。
几个女同事聚在茶水间,看见他进来,立刻噤声,交换着一种“懂得都懂”的眼神,然后若无其事地散开。
助理小林看着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有屁就放。”陆见深没好气地坐下。
小林蹭过来,压低声音:“深哥……昨天,你跟戚总监……一起坐车走了?”
陆见深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顺路不行?”
“不是不行……”小林表情纠结,“就是……有人看见你们在车上……好像……气氛挺激烈的?”
陆见深瞬间想起昨天车里那番“抗洪”与“修水管”的对话,以及自己最后那声低吼。在外人看来……?
“激烈个屁!我们是在吵架!”陆见深试图澄清。
“哦——吵、架啊——”小林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写满了“解释就是掩饰”,“明白,明白,吵架,正常的。”
陆见深:“……” 他感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周总也听说了点风声,把他叫进办公室,语重心长:“见深啊,和戚总监私下有什么……交流,我不管。但一定要注意影响,毕竟在公司,要注意团结,啊。”
连戚绾那边似乎也受到了波及。午休时,陆见深去打印资料,恰好听到两个其他部门的同事在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策划部那两位,昨天一起请假,还坐一辆车走的!”
“真的假的?他们不是王不见王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不打不相识?嘿嘿……”
陆见深黑着脸重重咳了一声,那两人立刻作鸟兽散。
他拿着资料回到工位,看着旁边正专注盯着屏幕、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的戚绾,一股邪火混着一种莫名的憋屈涌上心头。他敲了敲隔板。
戚绾抬起头,用眼神表达询问。
“托您的福,”陆见深皮笑肉不笑,“现在全公司都以为我跟您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戚总监是不是该出面澄清一下?”
戚绾闻言,只是微微挑了下眉,语气依旧平淡:“谣言止于智者。显然,我们公司的智者不多。”她顿了顿,补充道,“况且,陆总监昨天在电话里的表现,也确实容易引人误会。”
“我那是因为谁?!”
“因为我说了实话。”戚绾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屏幕,“陆总监,与其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无谓的谣言上,不如想想‘悦动天地’下一阶段的执行细节。还是说,您很在意别人对我们的看法?”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把陆见深堵了回去。他在意?他怎么可能在意!他巴不得跟这个女人划清三八线!
可为什么……心里这股莫名的烦躁感,就是挥之不去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那热情过度的母亲,在挂断电话后,立刻点开了与“王阿姨”、“李阿姨”、“张阿姨”的群聊,手指翻飞:
「姐妹们!有苗头了!我家见深身边好像有个女孩子了!虽然他说是同事,还说是杠精,但一起坐车回家呢!我看八成有戏!」
谣言,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正以光速,扩散向更多未知的领域。陆见深的“清净”生活,正式宣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