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缠绵 第12章 入职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熹，才五六点钟的样子，谭秀渝就毫无预兆地醒了。

没有闹钟的催促，也没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身体深处还残留着昨日面试和那顿“鸿门宴”带来的疲惫感，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再也无法沉入睡眠。

他睁着眼，望着陌生的、被晨曦勾勒出模糊轮廓的天花板，怔忡了几秒。

然后，昨晚临睡前手机屏幕的微光和那几句简短的对话，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尤其是殷闵炣那条带着可怜兮兮小狗表情的、催促他回信息的消息。

谭秀渝几乎能透过屏幕，想象出那人皱着眉头、眼巴巴盯着手机、一副被抛弃的大型犬般的委屈模样。

……自己当时真是鬼使神差了。

怎么就……心软了一下。

明明打定主意要保持距离的，结果一句“晚安”就这么发出去了。

想到这里，谭秀渝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和无奈。

他用力闭了闭眼，想把那些纷乱的思绪和不该有的心软都挤出脑海，然后认命般地爬了起来。

清晨的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动作时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习惯性地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

微凉的、带着晨露和青草气息的新鲜空气涌入室内，驱散了房间内一夜的沉闷。

盛夏清晨的阳光已经初具热度，金灿灿地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尘埃在光柱中无声的飞舞。

整个房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隔壁林媛的房间毫无动静，她身体仍需休养，此刻应该还在沉睡。

谭秀渝站在窗边深呼吸了几次，试图让清凉的空气驱散胸口的滞涩感。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那股因为殷闵炣而起的，细微却执拗的躁动依然盘踞不去。

他没什么胃口，暂时也不想出门去买早餐。

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张简易的书桌上。

他走过去坐下，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冷光映着他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想起了昨天的面试。

下意识地点开邮箱，果然，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正是昨天面试的那家顶尖医学研究所。

邮件的标题清晰地写着【录用通知函】。

点开。

内容官方而简洁，大意是经过综合评估，恭喜他通过面试，被正式录用，欢迎加入团队，并告知了下周一报到所需携带的材料和具体时间地点。

谭秀渝平静地看完了整封邮件，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喜悦。

对于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自己的学历、能力和面试表现都足够出色，被录用是情理之中。

兴奋，激动？谈不上。

这份工作固然不错，平台高端稳定，利于长远发展，但他也清楚，自己作为毫无国内工作经验的新人，初来乍到，不可能立刻获得多高的职位或多高的薪水。

这只是一个起点，一个能让他和母亲在A市安稳立足的必要条件而已。

他微微吁出了一口气，胸腔里涌上点因为工作落定而产生的极其轻微的踏实感，起码两个燃眉之急都已经解决了，他也能微微喘口气。

关掉邮箱，合上电脑。

谭秀渝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虽然自己没什么食欲，但母亲一会儿醒来总是要吃饭的。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着里面昨天采购的食材，开始默默盘算着早上做点什么简单又营养的早餐。

粥？还是煮点面条？

他的动作很轻，尽量避免发出大的声响，惊扰母亲的睡眠。

在厨房温和的晨光里，谭秀渝忙碌的背影显得清瘦而安静，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收敛在了那副平静的表象之下，只有偶尔停顿的瞬间，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某人而起的、涟漪般未散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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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点，阳光已经明晃晃地洒满了卧室。

殷闵炣的生物钟准时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堪比鸟窝的头发，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

脚边地毯上，招财四仰八叉地摊成一张狗饼，睡得正香，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殷闵炣趿拉着拖鞋，揉着眼睛走出房间。走廊静悄悄的，大哥殷逸洲的房门紧闭，估计早就去公司了，殷逸洲那个工作狂作息时间向来非人类。

趿拉着步子走到餐厅，果然看见父母已经坐在那里用早餐了。

父亲殷时至穿着剪裁得体的休闲装，正看着平板上的财经新闻，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

母亲乔栀穿着一身优雅的藕色连衣裙，小口吃着面前的沙拉。

两人挨得很近，殷时不时会侧头跟乔栀低语几句，乔栀便抿着唇笑，两人眼神交汇间流淌着一种旁人难以介入的温情蜜意。连殷闵炣这么大个人走过来，他们都没立刻注意到。

殷闵炣：“……”

他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背景板。

虽然殷大少爷十分不愿意看他爸妈秀恩爱，但饭还是要吃的。

他拉开椅子，在父母对面坐下。

佣人立刻默契地为他端上早餐：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培根、烤吐司，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殷闵炣拿起叉子，开始埋头苦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打扰到对面那对恩爱夫妻的二人世界。

吃到一半，乔栀似乎才终于注意到儿子的存在，抬起头，对他温柔地笑了笑：“小炣醒啦？睡得还好吗？”

没等殷闵炣回答，她又自然地接了下去，“对了，一会儿我和你爸要出去一趟，大概晚上回来。院子里的那些花，有空帮妈妈浇一下水哦，谢谢儿小炣啦。” 语气轻柔，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旁边的殷时至闻言，从平板里抬起头，优雅地抿了口咖啡，毫不客气地拆台：“指望他？别把你那些宝贝花浇死了就不错了。晚上回来我来浇吧。”

殷闵炣再次：“……”

得，母亲难得主动跟他说句话，是因为有事要他帮忙？父亲更是过分，这是直接质疑他的能力？！

果然，父母是真爱，他和大哥纯属意外！

殷闵炣忍不住放下叉子，抗议道：“你们好不容易跟我这个亲儿子说句话，就是使唤我干活和打击我是吧？你们的良心呢？！就不会关心一下你们儿子最近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吗？” 他故意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殷时至笑骂一句：“臭小子，少贫嘴。让你浇个花委屈你了？好好浇，别跟你妈顶嘴。” 话是这么说，眼里却没什么严厉的神色。

乔栀也被逗笑，柔声安抚：“好啦好啦，我就是相信你才让你帮忙的嘛。”

好在殷时至和乔栀很快用完早餐，优雅地擦擦嘴，起身准备出门。

殷时至自然地揽过乔栀的腰，两人低声说着什么，相携离去，从头到尾都没再多看殷闵炣一眼。

直到父母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殷闵炣才彻底松了口气，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自由了不少。

他三两口解决掉剩下的早餐，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瘫在椅子上开始日常刷手机。

微信里，除去几个群聊的无关信息，就是程墨淇那家伙发来的日常骚扰——几张搞怪表情包、一段他打台球耍帅的小视频、还有一句没头没脑的“在干嘛？”。

莫名其妙的。殷闵炣嫌弃的在心里评价，懒得回他。

他手指下意识地滑动，点开了那个被他置顶的聊天框。

对话还停留在昨天他发的那个小狗睡觉表情包，以及谭秀渝那句“晚安”上。

上面再往上，就是他之前那些独角戏般的信息。

殷闵炣盯着屏幕，长长地叹了口气。

虽然心里清楚，指望谭秀渝那个冰山主动给他发信息比登天还难，但亲眼确认没有任何新消息时，那股熟悉的失落和不甘还是像小虫子一样悄悄啃噬着他的心。

他退出聊天框，漫无目的地在手机上划拉着，忽然想起什么，点开了搜索引擎，输入了谭秀渝入职的那家顶尖医院研究所的名字。

进入官网，最新动态或者人才引进栏目里，果然醒目地刊登了一则消息，欢迎几位新加入的研究员，其中一张照片赫然就是谭秀渝。

照片上的他穿着白大褂，半长发束起，变成一把马尾垂在脑后，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带着一种清冷专注的气质，但眉眼间能看出些许正式场合的郑重。

【恭喜谭秀渝博士正式加入我院神经退行性疾病研究中心……】

殷闵炣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反复看着那则短短的介绍和那张证件照。

真厉害啊谭秀渝……

居然真的靠自己进去了！

也太优秀了吧！

殷闵炣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夸赞，比自己当年考上名校还要高兴。

兴奋之下，他又点回微信，再次戳进谭秀渝的朋友圈。

这么容易就入职了顶尖研究院，怎么说都应该发朋友圈表示一下吧？

但谭秀渝的主页依旧是一片冷漠的空白，只有一条横线和他孤零零的头像，下面写着“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反差过大，殷大少爷刚刚升起的兴奋劲儿噗一下泄了大半。

殷闵炣长长地、哀怨地叹了口气，把手机丢在桌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里。

感觉自己跟得了绝症一样……还是名叫“谭秀渝缺乏症”的绝症。

明明昨天才见过面，一起吃了饭，今天又想他想得心里发慌。

看到他的消息就高兴，看不到他人就失落。

这跟单相思有什么区别？！

为了避免自己真的患上单相思，殷大少爷下定决心：

必须得再找点理由和机会，跟他聊聊天，见见面，哪怕是没话找话呢！

殷闵炣猛地站起身，动力十足。

他想起母亲的嘱托，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后院的花园，拿起浇花的水壶。

殷闵炣心不在焉地给那些名贵的花卉浇水，脑子飞速运转，琢磨着该怎么“自然而不做作”地再次敲开谭秀渝那扇紧闭的心门。

问他工作适应得怎么样？

问他妈妈身体好点没？

或者……直接问他晚上有没有空再一起吃饭？

……会不会太直接了把他吓跑？

阳光照在头上，**辣的。

殷大少爷为了他的“终身大事”，对着满院花草，愁得眉头紧锁，活像在思考什么世界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