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精观测者 第3章 第 3 章

秦子澄把打印好的剧本仔细装订好，揣进防水文件袋里，一路快步走到快递点。

寄件时，他反复核对了三遍甲方地址和信息，才交给快递员，取得回执后便回到家中

这三天里，秦子澄没在家中再遇到像素虚影，倒是对着手机里的美食软件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

从安静的日式居酒屋到简餐咖啡店，最后定了家巷尾的私房菜馆——评分高、味道口碑也好，位置距上次那家打印店较近，不用担心来回不便。

选好饭店，秦子澄对着微信编辑了半天消息，删删改改才发出：“明天下午5点，在乡和巷的‘老味道私房菜’吃饭可以吗？位置我发你。”

没过两分钟，林浩阳就回了消息：“可以，明天我准时到。”

简单的回复让秦子澄莫名放下心，却又多了点局促。

吃饭时无可避免要露脸——以前他要么选独立包间，要么裹得严严实实，墨镜帽子齐上阵，就怕露出半张脸。

“你看那人，吃饭还戴墨镜，也太装了吧！”

“就是啊，我瞅他好几次了，口罩就没摘过，生怕别人看见他脸似的，怪得很。”

“可不是嘛，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

这些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秦子澄垂着眸，轻抿双唇。

到时候，林浩阳会不会也像这些人一样，觉得他奇怪就开始远离他了……

答案他并不知道，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反正……他已经习惯了。

周六下午，秦子澄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餐馆。他选的位置被绿植挡着，远离大堂中央，坐下后还下意识理了理卫衣帽子，又摸出手机反复确认了地址没发错，才稍稍安心。

这个时间点人不算多，即便有绿植遮挡，从大门进来还是能看见的。

秦子澄将口罩摘下来又捏在手里，看着手机，眼神时不时瞟向门口，心里反复演练着见面该说的话或者可能出现的场面。

突然，手机震动了下，显示林浩阳的消息：“我到了。”

秦子澄下意识探头望向门口，恰好与在门口张望的林浩阳对上视线。

此时的林浩阳穿着黑色风衣，眉眼轮廓少了镜片遮挡，更显利落分明，气质清冷沉稳。

对上目光，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便径直快步走来。

“抱歉，没迟到吧？”林浩阳在对面坐下，目光扫过秦子澄紧绷的肩线，语气温和。

“没、没有，我也是刚到。”秦子澄赶紧把菜单推过去，声音有点轻，“你看看想吃什么，随便点。”

林浩阳接过菜单，翻了两页便抬头问：“你平时常来这儿？有没有推荐的？”

“我……我也是第一次来，看评论说这里的番茄炖牛腩和清炒时蔬不错。”秦子澄老实回答，生怕自己选的地方不合对方口味，又补了句，“要是你不爱吃，我们也可以换别的。”

“不用，这样就好。”林浩阳笑了笑，问有没有忌口的。

秦子澄说没有，林浩阳就点了秦子澄方才说的两道菜，又加了一份菌菇汤：“这些应该够了，不够再添。”

等菜的间隙，气氛稍显安静。秦子澄盯着桌布上的花纹，心里琢磨着该说点什么，却半天想不出话题，倒是林浩阳先开了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个网络写手，平时在家写小说、写剧本。”秦子澄指尖攥了攥衣角，声音很轻，“主要是不用跟人打交道，挺自在的。就是……”

“就是什么？”

“偶尔会遇到那些像素虚影，有点麻烦。”说罢，他偷偷观察着林浩阳的反应，只见对方神情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这事离谱，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记得你上次说以前是看不见这些东西，是最近才看见的。我在想这些究竟和你有没有什么特殊关联。”

“对了。”秦子澄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他，“你真的看不见那些东西吗？上次那只像素猫，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具体的影像，但能感觉到有点异常。”林浩阳看一眼秦子澄，勾了勾唇角，“特别是你在身边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很明显。”

秦子澄“啊”的一声，说道：“我还有这种能力？那我岂不是成了‘像素探测器’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耳根悄悄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桌布，生怕林浩阳觉得他幼稚。

林浩阳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眼底漾起一丝浅笑，没戳破他的窘迫，只是转了话题：“这个称呼挺贴切，说不定以后找虚影，还得靠你这个‘专属探测器’帮忙。”

秦子澄被“专属探测器”几个字说得耳尖更烫，攥着桌布的力道松了松，抬头时恰好撞见林浩阳眼底未散的笑意，那笑意温和又坦荡，倒让他莫名松了口气，小声应道：“要是能帮上忙……也、也可以的。”

话音刚落，服务员就端着菜走了过来，番茄炖牛腩的香气瞬间漫开，暖融的汤汁咕嘟冒泡。

林浩阳顺势抬了抬下巴：“看着就香，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秦子澄点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软烂的牛腩裹着酸甜汤汁，入口便让人放松了大半。

吃饭时，林浩阳主动找些轻松的话题，大多是问秦子澄写作的日常，避开让他局促的人际话题。秦子澄慢慢放下紧张，偶尔也会问起林浩阳的工作。

这才得知他是做软件开发的，平时加班比较多，那天去打印店是取项目需要的文件。

饭局快结束时，秦子澄结了账，准备离开。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他身边经过，秦子澄看见有团像素正趴在男人的头顶上。

那团像素灰不溜秋的，像一滩凝滞的浑浊死水，表情很阴郁，偶尔念叨一句：“撑不下去了，好想……”

而男人周身隐隐笼罩着若隐若现的灰雾，看起来玄幻，又格外得诡异。

秦子澄视力比常人要好很多，哪怕戴着墨镜，他仍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见此情景，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悄悄往下拉了拉墨镜，仔细看了眼男人的情况，结果那团像素和灰雾看得更真切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情绪，和之前遇到的那些“求答案”的虚影完全不同。

可没等他理清楚这是什么，那男人早已离去，消失在人群中。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林浩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事。”秦子澄下意识扶正墨镜，才转身面对着林浩阳。

林浩阳没追问，只是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移开视线：“走吧。”

两人一起走出菜馆。傍晚的风有点凉，秦子澄缩了缩脖子，林浩阳注意到了，便问道：“你家离这儿远吗？用不用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家就在前面小区，走路五分钟就到。”秦子澄连忙拒绝。

林浩阳没再坚持，只是叮嘱道：“晚上风大，路上注意点，到家记得发个消息。”语气自然得像对待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秦子澄愣了愣，连忙点头：“好，你也注意安全。”

两人在路口分开，秦子澄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林浩阳的背影，又赶紧转过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行走。

他暗暗松了口气，心里想着，原来和人吃饭，也没那么可怕，甚至还挺安心的。

天空还残留着夕照，公路铺着一层暖橙色的余晖，偶尔有车辆驶过，扬起的尘土都染着柔光。

秦子澄刚拐进一条僻静小巷，巷口的路灯滋滋响了两声，光线骤然暗了半截。

脚步顿了顿，秦子澄有所察觉般地回头，只见身后的右侧墙根下，蹲着一团巴掌大的像素影子。

那像素大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下，只露出一小截亮黄色的边缘，像素块忽明忽暗，仿佛揣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它没发出电子音，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秦子澄，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秦子澄心头一颤，刚想逃离，那团像素却在这时突然弹起来，挡在他面前，这才彻底看清它的模样。

这像素是亮黄色的，像块没揉匀的玉米面团，脑袋上长着两撮尖尖的像素绒毛，腰上还围着圈黑乎乎的像素“腰带”，莫名有种山寨山大王似的滑稽气场。

它叉着不存在的腰，电子音故意捏得粗声粗气，还带着点电流杂音的破音：“此路是我开，此巷是我踩！要想从这过——”

秦子澄被这突如其来的“拦路抢劫”整得一愣，心中的紧张感瞬间被莫名的荒诞感取代。

看着这团圆滚滚的像素，他想起自己写小说时编的搞笑反派，下意识接了句：“要、要留下买路财？”

“nonono！”像素团猛地蹦了一下，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要给本大王唱首《小星星》！跑调也没关系，凑活听个响！”

秦子澄：“？？？”

他真没想到，这像素虚影的诉求是听唱歌。

社恐属性瞬间发作，脸颊爆红，他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小巷，还是没好意思开口：“我、我五音不全，唱得很难听……”

“不行！必须唱！”像素团原地转了个圈，腰上的“腰带”晃得更欢，“不唱就不让过！我还会打滚耍赖哦——”

说着它就真的在地上来回蹭，亮黄色的像素块蹭得满地都是虚影，像极了一块粘在地上的麦芽糖。

秦子澄被它缠得没辙，又怕耽误太久，只能咬了咬牙，张了张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不得不说，他唱得确实很一般，调子有点飘，唱到后半段甚至有点破音。

可那像素团却听得格外认真，脑袋上的绒毛一颠一颠，电子音跟着轻轻哼唧，还时不时喊一句：“再来一遍！高点！再高点！”

“还要再唱？！”秦子澄只感觉人都麻了，尽管四周没有人，但要他放开嗓子高声歌唱，这不跟让他在外裸奔有什么区别？

秦子澄当即罢工，想直接绕过去，可周围似乎有某种力量，他走来走去都走不出这里，像遇到鬼打墙。

看来，不满足这小东西的诉求，他是没法离开了。

没有办法，秦子澄只能硬着头皮，闭上眼睛，视死如归般拔高声音再唱了一遍，唱到最后耳根都红透了，才听见像素团发出一阵满足的“嗡嗡”声，亮黄色的像素块变得透亮：“圆满啦！本大王今日听曲儿尽兴，放你过去！”

话音刚落，它原地蹦了三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慢慢瘪下去，最后化作一堆亮晶晶的像素颗粒，被晚风一吹，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秦子澄长舒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他把卫衣帽子往头上拽了拽，快步返回家中。

一进屋，秦子澄换好衣服就躺在沙发上，抬手捂住脸，脑子里全是自己破音唱《小星星》的画面，脚趾在拖鞋里尴尬地抠出了三室一厅。

“太社死了……”他闷哼一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抱枕，“早知道是这要求，还不如让我当场背一遍《滕王阁序》！唱歌比跟陌生人对视还折磨人啊！”

秦子澄就这么蜷在沙发上埋了十分钟脸，直到脸颊的热意退下去大半，才猛地想起林浩阳的叮嘱。

他手忙脚乱摸过手机，犹豫了半天，没好意思说唱歌的细节，只简单敲了句：“刚收拾好，我到家啦，路上一切都顺。”

发送成功的提示刚跳出来，手机还没放下，客厅天花板的吊灯突然“滋啦”一声，光线闪了三下，忽明忽暗。

秦子澄心头一紧，抬头望去，只见吊灯下方，飘着一团半透明的淡紫色像素，形状像个迷你麦克风，顶端还亮着个小小的红点，像是在录音。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像素麦克风”飘到他面前，发出清脆的电子音，还带着点模仿电台DJ的腔调：“欢迎收听‘梗精点歌台’！刚才听到这位歌手的《小星星》，简直是‘灵魂演绎’！请问能再唱一首《两只老虎》吗？我要录下来当起床铃！”

秦子澄：“？？？”

不是，他刚摆脱一个“点歌的山大王”，现在又来一个“录音的DJ”？？

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