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李嘉何的信 第9章 是无亲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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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魏辛的想象里，李嘉何这么优秀的人，家庭一定是尽心栽培的，家庭氛围也一定很好。

可魏辛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为李嘉何难过。

“对不起。”魏辛忽然说。

李嘉何疑惑：“你道什么歉？”

“我，不应该偷听的。”魏辛觉得遗憾，怎么会是这样的方式来认识李嘉何的家人。

“我们在公众场所吵架，怎么能说你是偷听呢。”李嘉何看着前方，“其实这样也好，你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们最真实的样子，如果你要在别的时间来我家里，肯定会被他们虚伪的样子给唬住。”

魏辛愣了愣，他的意思是说，他想过请我去他家里做客吗，我能去吗，难道不是朋友才可以去吗，还是说普通的同学也可以。

李嘉何再次关心他：“你耳朵真的没事吧。”

魏辛笑着摇摇头。

李嘉何叹了一口气，“你要回去了吗？”

魏辛忽然感觉，李嘉何不想让他回去，他自己也不想回去。他指了指那边树下的长椅，“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吧，我有点累。”

他们在长椅上坐下，李嘉何把头垂得很低，李思雯的事情让他感觉后怕，如果今天他没有及时把她救上来，会不会她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就算他不用负责任，但心理上的阴影是无法磨灭的。

李嘉何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如此年轻又脆弱，他修炼不够，承受力也不强。

魏辛不太会安慰人，可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点什么，说什么呢，他使劲想了想，也只有自己的事情可说：“我上初中的时候也做过蠢事，那个时候我们的数学老师每天上课都要提问，如果答不对，下节课要接着站，直到答对为止，还有，如果谁的数学成绩给班级的平均分拖后腿，他就用红笔在我们脸上写下分数，一边一个数字，然后绕着整个学校走一圈。每次都有我，有次很可怕的是只有我一个人，那天我走完之后，就决定不要活了。我去商店买了老鼠药，准备吃完晚饭之后喝下去，但那天我妈突然要给我洗书包，看到我包里的东西，我就说买来打老鼠的。我很庆幸那天我没那么做，因为没多久之后事情有了变化，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反映了这件事，数学老师再没有那么做过。”

李嘉何现在已经适应了魏辛说话缓慢的语气，好像他说每个字都要细细斟酌，显得真诚又可爱，但这件事也听得李嘉何心头一惊，他明白魏辛不是那种哗众取宠的性格，他如果认定了一件事，他真的会做，那天如果不是他妈妈翻到了他的书包，魏辛真的会喝下那瓶药水。

“这不能算你的蠢事。”李嘉何气愤道，“这是你们那个老师的蠢事，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去践踏学生的自尊心，他以为自己是谁，如果班上都是聪明的小孩，那他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你们应该投诉他，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做老师，他毁掉的学生不知道有多少！”

魏辛懵了，他从来没有从这样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的确，他很讨厌那个数学老师，被罚站，把分数写在脸上“游街”，那种恐惧让他想起来都想吐。

可是，他没有怀疑过老师这样的做法是错的，因为这些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他笨，他学不好数学，他给班级拖后腿，所以老师才会惩罚他，有些学生就永远不用受这样的惩罚，还有些学生受惩罚之后，便“知耻而后勇”，再没有拉胯过。

只有他，只有他魏辛，每次都叫人失望，数学老师摇着头对他说：“你是我教过的学生中最笨的一个。”

这些都是事实，不容置疑，那个时候老师的权利也无限大，家长们配合，认为惩罚也是看重的一种。

所以魏辛一直觉得，害怕惩罚而差点喝药轻生，只是自己做过的一件蠢事，那个时候他的自尊心那么强，一点点小挫折都承受不住，如果他真的喝了，他不知道他的父母能不能撑过去，那些爱他的家人也会伤心难过，仅仅因为一点小惩罚就造成这种局面，那他也太自私了。

可李嘉何却批评了他当时的老师，魏辛受到了震动，好像看到了一种全新的东西，一种被大家忽视已久但确实存在的真理。他想李嘉何真的太聪明了，这样的想法他可能要等到很久之后才后知后觉。

李嘉何还在批评着他的老师，而魏辛已经不感觉难过了，他一脸敬佩的看着李嘉何，忽然间，李嘉何停了下来，转过头，很严肃的对魏辛道：“你要跟我保证，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有轻生的想法。”

魏辛轻声而坚定的回答他：“我保证。”

李嘉何放心下来，点了点头。

魏辛道：“你也要跟我保证。”

“啊？”李嘉何皱着眉，好像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很荒谬。

魏辛想了想，是了，李嘉何才不需要这样的保证，于是他说：“我错了，你肯定不会像我这样做蠢事。”

听到这话，李嘉何的表情却僵住了，他愣了好一会，用手搓了搓脸，轻轻地说：“我做过。”

“什么？”

李嘉何说：“我家里人，也就是你看到那三个，他们都很蠢，可是——最蠢的是我自己。”

接着，李嘉何说起了他自己，魏辛听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比任何一节课都要认真。

李嘉何在这个午后的诉说，魏辛一直记得，他永远无法忘记。就在每一次，他觉得和李嘉何不会再见的时候，他都把这个下午的记忆拿出来，反复品味，那会让他感觉离李嘉何更近一些。

“我小时候，妈妈工作忙，爸爸陪我的时间比较多，理所当然，我就和爸爸更亲近一些。别人都说，我妈妈性格太强势，爸爸在家里很憋屈很辛苦。我见过几次爸妈吵架，都是妈妈占上风，我也就觉得，爸爸很可怜。可等我上了小学，我就发现有些不对劲，爸爸很少来接我，周六日和假期也都不陪我，可在妈妈面前，他依旧说是和我在一起。他要我帮忙保密，用一些我听不懂的理由，更有好几次，我听到他用我的名义找妈妈要钱。

我那时候就应该跟妈妈说实话的，可我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我爸爸会说谎，甚至于他是个虚伪的人。我甚至都没有去质问过我爸爸，我知道他一定有理由，可我怕听出他的理由太假，假到我无法忍受，于是我干脆什么都不说。一直到我妈妈出车祸去世，葬礼之后才没几天，我爸居然就带着他的新家庭出现了······”

李嘉何说起这些的时候，没意识到他已经不自觉落了泪，说完之后他反应过来，把脸上的泪一抹，向后靠着，翘起二郎腿说：“像不像一部狗血家庭连续剧？”

魏辛：“像。”

“你这孩子太坦诚了。”李嘉何吸了吸鼻子，“没办法呀，生活还在继续，狗血也还在继续，你看看李思雯，今天又上演了一部多精彩的戏码。”

都知道医院禁止大声喧哗，可这个小医院平日估计病人也不多，实在太无聊，大家都等着看他们在走廊上吵吵嚷嚷呢，总算给无聊的日常增添点趣味性。

李嘉何又问：“听完我说的这些，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蠢？我居然会相信李建平那么拙劣的演技，真是蠢到家了。”

魏辛安慰道：“你那时候太小了。”

“不是年纪小的问题，连婴儿都晓得谁对他好，我却分辨不出来。”李嘉何轻声道，“而且我还自私，我总觉得他们大人一定可以解决彼此的问题，这样他们就不用离婚了，我也不用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现在可好了，我受到惩罚了，不是单亲，是无亲家庭，一个亲人都没了。”

“李嘉何——”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和我妈说了对李建平的怀疑，她肯定会离婚的，就算后来还是会有意外发生，但至少，她会有几年好日子过吧，而且说不定我说了之后，她的命运就会改变，遭受意外的就不会是她。”李嘉何定定地说。

魏辛忽然握住他的手，李嘉何的手掌很大，冷得像冰块，魏辛两只手紧紧攥着一只，“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一切都是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你改变不了，也干预不了。”

李嘉何恍然的看着他。

魏辛继续道：“你妈妈注定会遇到你爸爸，也注定会和他结婚，注定会遭受他的背叛，虽然，这么说对你妈妈有点残忍，但车祸，也是她命里的劫，她躲不掉。你这么聪明，你妈妈肯定更聪明，可不代表聪明人就不会在感情上栽跟头，我想，你妈妈可能知道你爸爸的一些事，但她也和你一样不选择往深处想，就算她不知道，你告诉她，她也未必会选择离婚。”

“你怎么知道，你又忽然变成婚姻专家了吗？”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魏辛有点激动，紧紧抓着他的手，“你也知道我是对的，你一定得相信我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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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是无亲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