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屋 第3章 第三章 杳无音信

“还不快给梅蕊道歉！”

“……对不起梅蕊，我们知道错了。”几人左看看右看看最终不情不愿地开口。

梅蕊点了点头，看向程老师：“老师我想打个电话，让我妈妈接我回家换套衣服可以吗？”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你收拾好东西去校门口等着吧。”程老师摸了摸梅蕊的头，把假条递给她，“今天下午在家好好休息，明天再来上课。”她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们都回去午睡吧，下次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了知道吗？”

众人点点头，一个接一个走出了办公室。

教室里安安静静，孩子们睡得香甜，甚至还有轻微的呼噜声响起，银杏和蔡敏敏趴在座位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江新月两只胳膊下垫着练字帖，围着脸趴在讲桌上。她头一次午休睡不着，但也不想起来，于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靠近，她疑惑地抬起头来，却看到梅蕊走上了讲台。

梅蕊一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她把一团皱巴巴的纸塞到江新月两只胳膊围着的圈里，什么也没说走出了教室。

江新月看着纸团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打开了。只见上面写着：“谢谢你帮我说话，我原谅你了。你还是我的好朋友。”字的旁边歪歪扭扭画了一颗红色爱心。好朋友写在这行字的上方，原本的位置被水笔涂黑，只能隐约看出写的是朋友两个字。揉皱的纸团里还包着两颗薄荷糖，江新月甚至能想象到梅蕊从两个口袋里各掏出一把糖的样子。

纸团被铺平压在字帖里，江新月又重新在上面趴好，胳膊围成的圈密不透风，连风扇的一丝清凉都感受不到。一定是天气太热了，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缓缓滑落在手臂上。

下午美术课，老师要用多媒体给同学们放动画电影，大家拉好窗帘嘻嘻哈哈坐好。银杏把椅子挪了挪，凑到江新月身边，神神秘秘地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她。

“水果糖？你哪来的？”江新月剥掉糖纸，头埋进课桌，一把把糖塞进嘴里。

“梅蕊给的，她放在我桌上的时候书包蹭到我腿了。”银杏笑眯眯地看着江新月吃糖，压低声音道：“她还挺有礼貌的。”

江新月含着糖不方便说话，想了想把抽屉里的薄荷糖分给银杏一颗。银杏摆了摆手说：“我不喜欢吃糖，你自己留着吃吧。”江晓雨嫌弃地睨了银杏一眼，有糖不吃大傻蛋。

今天的课程终于结束了，放学前江新月问了嘴银杏坐不坐校车，在得知银杏爸爸接她回家后，就跑到隔壁班找蒋瑞元去了。

“你姐来了蒋瑞元！”门口的小同学帮忙喊了一句。

“知道啦知道啦！”男孩儿炮仗似的从门口蹿出来，把靠墙等待的江晓雨吓了一跳。蒋瑞元被骂了也不恼，嘻嘻哈哈地跟着姐姐到停车广场等校车。

回到家，餐桌上。江雪新奇地看着女儿笑意盈盈的模样，调笑道：“哟，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江新月夹了一筷子红烧排骨，神秘地笑笑：“交了新朋友。”

“不错嘛，下次周末放假，可以邀请新朋友来家里玩玩儿，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江雪善解人意道。

“知道了妈妈。”江新月甜甜一笑。

吃过晚饭洗漱后，江新月躺在小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回味白天的事情。银杏真是个好人，有这样的同桌是她的荣幸。这般想着，困意翻涌上来，江新月蹭了蹭柔软的枕头进入梦乡。

第二天。当江雪敲响女儿的卧室门时，惊讶地发现江新月已经早早起来了。

“妈妈早安。”江新月神采奕奕地和江雪打完招呼，一蹦一跳走进厕所刷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江雪摇摇头，转身去敲蒋瑞元的房门。

整个上学路上江新月都在傻乐，只要是叫得上名字的同学她都打遍了招呼。直到走进教室，她赫然发现自己同桌的位置上坐着梅蕊，这份喜悦戛然而止。

江新月把书包挂在椅背上坐好，奇怪地问道：“怎么换座位了？银杏呢，她去哪儿了？”梅蕊翻书的手一顿，扭头看向江新月，眼神里充满迷茫：“……音……信？什么音信。江新月你没睡醒吗？你的同桌一直都是我啊。”

……

“一直都是我啊——都是我啊——”梅蕊的声音盘旋在脑子里绕圈圈，江新月又觉得有些头晕了。

怎么可能……这不对劲。江新月焦急地拉住梅蕊的手腕：“就是昨天转来咱们班的银杏啊，你忘了吗，我们昨天还一起和王明他们打了架！”

梅蕊狐疑地看着她：“什么啊，昨天蔡敏敏和你替我出头，咱们仨和那群男生打完架，还一起去食堂吃饭了，这你都能忘。”

“蔡敏敏陪你一起跟我道歉了，我还送了你俩糖呢……”

糖？对了，糖！江新月松开梅蕊的手腕，开始在文具盒里翻找，每个角落都翻遍了，最终却只找到两张皱巴巴的薄荷糖纸。

水果糖纸呢？看着江新月满脸震惊的样子，梅蕊心里发毛，不由得劝道：“要早读了新月，什么东西不见了，下课我帮你一起找找吧，你看这样行吗？”

江新月挺直的背弯了下来，有气无力地趴在桌面上，只留给梅蕊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壳，半晌才摇了摇头。

整个上午的课江新月都处于一种神游状态，可能总是慢半拍太明显，中午午休的时候，程老师终于还是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新月……江新月？你今天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程老师关切地让江新月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软椅上，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江新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她一上午问了记忆里的所有人，王明李小强张世安，小胖子蔡敏敏还有梅蕊，愣是没有一个人记得银杏。现在的江新月只觉得世界和自己之间，肯定有一个出了问题。更坏的消息是，看样子她出问题的可能性更大。

程老师耐心地等待着回答，又补充道：“有什么心事的话，也可以和老师说说。看看程老师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你。” 江新月想了想问道：“程老师，咱们班有叫银杏的同学吗？”程老师摇了摇头：“……没有。”

好了，现在江新月已经确认是自己出了问题。

女孩儿皱了皱眉说道：“谢谢老师关心，我没事儿。可能是前段时间发烧没好全，休息休息就好了。”

程老师了然，这孩子确实身体不怎么好，隔段时间就要发烧请假去医院。“那你自己注意点，实在不舒服了记得来找老师请假，知道了吗？”

“知道了，谢谢老师。那我先回教室啦。”程老师默许点头，江新月出了办公室，面无表情地关上门。

银杏，真的有这个人吗？可是为什么别人都不记得了，江新月想不明白。

时光如流水，转瞬即逝。眨眼间一个学期快过完了，江新月还是打探不到银杏的任何消息，她整个人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

小孩子天真烂漫，忘性也大，忙来忙去的江新月最后倒是把这件事淡忘了。江新月的小学生活过得多姿多彩，说到底她和弟弟蒋瑞元是一样的人，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尝试。一小贯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理念，在下午两节正课后设立了五花八门的兴趣小组，感兴趣的孩子可以免费参加，不感兴趣也可以留在班里自习，等待放学。

江新月大手一挥全都报上了，蒋瑞元看着姐姐的报名表不知道说什么好，扭捏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说到：“姐啊，你这报这么多班，时间不会撞上吗？！”江晓雨挠挠头，不好意思说道：“好像是哈。”说完忍痛划掉几个实在小众的，林林总总还剩下四五个，什么声乐舞蹈绘画甚至还有仪仗队。江新月抖了抖手中的报名表，满意地点点头，反正多学点总归是不会错的！

秋去冬来，寒假马上就要到了，南方的冬天并不太寒冷。江新月刚学了句谚语：“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程老师告诉他们，这句话是形容新疆温差大，早上很冷但中午很热。没想到今年香林的冬天也如此，甚至套上件厚点的外套就一点儿不冷，中午街上更是春夏秋冬穿的五花八门。

江新月拉着蒋瑞元的手，站在副校长的办公室门前犹豫着。默默在心里数了三个数，江新月鼓起勇气伸手敲了敲门。

杨校长温和的声音传来：“请进。”看到江新月和蒋瑞元走过来，她放下手中的文件问道：“你们两个小朋友是来办理转学证明的吧。你是江新月？我记得你。”江新月成绩很好，经常主持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很多老师都认得她。

江新月让弟弟坐在沙发上，自己把手里的表格递给杨校长，腼腆地笑了笑：“我来办理我和弟弟的转学证明。辛苦您啦杨校长。”

只见杨校长细细查阅表格后，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翻飞，不一会儿就盖好了章。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又好奇地四处张望的小男孩儿，杨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到江新月面前，示意她收下：“拿着吧，算我送给你们姐弟的转学礼物。”江新月受宠若惊，拉着弟弟道谢。直到回到教室她才细细观察起杨校长送的书，居然还是一本散文集。散文集蓝色的封面上雪松傲立，天上静静挂着一轮洁白的月亮。

江新月心中对转学的不安瞬间被安抚了不少，她长舒一口气，拿着精心挑选的同学录走向了朋友们。

虽然是午休时间，蔡敏敏和梅蕊却没睡，眼巴巴地等着江新月回来。见江新月捧着同学录，两人心照不宣地轻轻端着椅子，挪到江新月的桌上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