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屋 第1章 第一章 月下银杏

“新月——新月——等等我！走那么快干什么，我都追不上你了……”

脚下是条平缓的登山小径，道路两旁高大的榕树遮天盖日，头顶不时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

是谁在叫我？小女孩站在石阶上环望四周，并未发现人影，视野里只有沙沙作响的枝叶摇晃。

没有回答。

“你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你。”江新月追问道。

“你往下看。”下？江新月迟疑地低下头，猛然发现石阶上蜿蜒蠕动着一条巨蛇，离她仅仅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巨蛇扬起头颅吐出信子，口出人言：“哈哈哈哈终于追上你了，留下来做我的晚餐吧！”江新月寒毛直竖拔腿就往山上跑，还没跑两步，脚腕就被什么滑腻腻的东西缠上了。

“不要啊救命！！”身体被巨蛇拖着猛地往下拽，江新月绝望地看着路边低矮的灌木丛飞速倒退，最后只剩残影。

一阵天旋地转，江新月猛地睁开双眼：“啊啊啊——”

咚的一声，男人的拳头敲在江新月头上：“你又在鬼叫什么，输个液都不老实。”说着把两本书放在女孩座位右边的扶手上：“我把书带过来了，等这两瓶输完咱们就回家吃饭。”

原来是做梦。江新月愣了愣神，哦了一声：“知道了爸，我这不是等太久睡着了嘛，刚刚做了个噩梦。”说完女孩翻开故事书，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肯定是你成天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才会做噩梦吧。”男人嗤笑道。

“才不是。”江新月囫囵附和两声，继续埋头苦读。

医院很小，进门所见的组合大楼就是全部建筑。左中右三栋楼连接起来，中间围着的小广场既是停车场又是绿化带，两三颗银杏树高耸着将枝条伸展到五楼的窗户旁，也不知平时有没有人打理。树底下间隔缀着合欢花树和栀子花，此时送来幽幽清香。由于房间紧张，一楼急诊室和左侧一两间病房并在一处。医院开放的走廊上加增了三四排座椅，每当换季病人多的时候这里都会坐的满满当当，附近的居民甚至还会自带小板凳来。

要问江新月为什么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她是这所小医院的常客。三天两头就发烧来吊水输液，就连杨主任这样的大忙人都记住了她，口袋里常备着江新月最喜欢的薄荷糖。

天色渐晚，夕阳慢慢藏进地平线，银杏树叶沙沙作响，虫鸣声也开始此起彼伏。

昏暗的灯光下字变得模糊，江新月恋恋不舍地放下故事书，捏了捏有些发麻的左胳膊可怜兮兮道：“还要多久啊爸，我都快要饿死了……”蒋钟政抬头看了看输液瓶：“快了快了顶多两三分钟，我去喊护士帮忙，你乖乖的别乱动啊。”

“知道了知道了。”

等两人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蒋钟政刚进门，江雪的声音就从客厅传来：“怎么这个点才回来，饭菜给你们留好了都在餐厅。”

“瑞元呢？”蒋瑞元是江新月的弟弟，两人是龙凤胎。

“他吃过饭嚷嚷着困，已经上楼睡觉了。”

“这样啊。”蒋钟政领着江新月吃过晚饭，撵着人洗澡睡觉去了，自己却跑到客厅，和江雪看起了电视剧。

江新月抗议完还是乖乖睡觉去了，没办法，毕竟输一下午的液对一个小孩子来说还是太耗费精力了，坐得人屁股都痛。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江新月准时被提溜起来刷牙洗脸。作为一名五年级小学生，江新月每天六点起床，并在四十分钟内洗漱并吃完早餐，然后和弟弟一起乘坐校车到学校。对此姐弟俩出奇的一致——爱赖床，不过好歹俩人从来没迟到过。还算贴心，江雪不由得宽慰起自己。

三人匆匆忙忙赶到校车站点，其实时间还早，大榕树下三三两两站着学生和家长，零星还有人没到。

蒋瑞元屁颠屁颠地跑到小伙伴身边，兴高采烈地聊了起来，江雪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年纪的小男孩调皮好动，但蒋瑞元难免有些过于活泼了。

江雪又看了看江新月，这个女儿像她，不喜欢热闹。果然，江新月手里捧着本故事书，只是偶尔和身边的小姑娘附和几声，俨然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校车准时到站，孩子们直觉排好队依次上车，家长们也四散开来。

江新月坐在座位上，望着车窗外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

香林一小五三班。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五三班来了个新同学。当银杏把名字写在黑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下面窃窃私语——因为这个女孩太漂亮了，简直就像个洋娃娃：清秀的脸上一双大大的杏眼水汪汪眨着，齐腰的长发乖巧地分绑在耳后两边，穿着漂亮的红裙子和黑皮鞋，头上还夹着米色的蕾丝蝴蝶结。

“大家好，我叫银杏，银杏树的银杏。”女孩儿鞠了个躬，”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

程老师带着大家鼓起了掌，笑着说：“有没有小朋友想和银杏成为同桌呢？请愿意的小朋友举起手让老师看看。”讲台下齐刷刷举起了十几双手。

银杏拉了拉程老师的衣角说道：“老师我想坐第一排可以吗？”

程老师扫了扫台下，发现第一排只有江新月旁边还有空位，便问道：“新月，你愿意和银杏一起坐吗？”江新月惊讶地抬头，看了银杏两秒回答道：“……我愿意。”

“银杏你呢，这个位置可以吗？”小姑娘点了点头。

“好，银杏你去和晓雨坐吧，班长下课后和银杏来领一下课本，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已经是上午第二节课，连堂的语文已经教过生僻字和生词，程老师用多媒体大屏放着录音带大家听课文。银杏没有课本，两只手托着腮，直勾勾地盯着江新月看。江新月被她看得不自在，扭头看向她：“怎么了？”

银杏指了指她的课本：“你好呀，可以让我一起看吗，我没有书。”

江新月忙把书放到两个课桌中间，左手压着书，右手悄悄伸到身侧捻了捻衣角，她有点紧张。

不是因为银杏长得太好看，而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同桌了。

银杏看了看播放的课件，又低头继续看课本。江晓雨盯着书看得认真，仿佛书上有什么武林秘籍她大感兴趣一样，也刚好错过了其间银杏看她的眼神。

“希望大家能像乌塔一样，有一天开开心心环游世界。”程老师在讲台上磕了磕手里的讲义：“这节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老师辛苦了，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程老师带着班长蔡敏敏和银杏，走到走廊尽头的储物室。等银杏和班长搬回一摞课本后，发现教室里的人都不见了。她奇怪地问班长：“班长，大家都去哪儿了？”

“哦，下节课是体育课，我们放完书也一起下去吧。”戴着蓝色发箍的女孩边帮忙整理桌上的课本边回道。

一小基础设施完善，教师力量雄厚，是香林数一数二的公办小学。操场是标准的四百米跑道，中间绿茵茵的草坪是足球场。操场旁边还陈设着体育馆，馆内小舞台下面便是羽毛球场，另场外还有两座小篮球场。

五三班在操场边的林荫小道上集合，虽然已是秋天，但太阳还十分毒辣。体育老师不忍心孩子们晒太阳，每次都挑着阴凉地儿让同学们集合。

银杏一下子就找到五三班的队伍了，无他，她的新同桌江新月就站在矩形队伍的正前方。班长蔡敏敏凑近跟她说：“你同桌江新月就是体育课代表，下次体育课你找她的位置就能找到队伍啦。”银杏点点头。

江新月整理完队伍，也注意到了两人。示意蔡敏敏归队后，江新月向体育老师解释道：“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银杏，她还没有站队的位置。”

体育老师快狠准地将银杏的塞进队伍中，接着让江新月带着大家跑圈热身。这个年纪的孩子身高相差不多，五三班也没有特别高的女生，远远望过去，操场上一群小豆丁蚂蚁似的跑起来。银杏看了看队伍最前面的女生，江新月不仅要控制队伍的速度，还要带着大家喊口号。这样跑两圈下来银杏有些喘气儿，顶着红扑扑的脸蛋扭头一瞥，却发现新同桌已经端端正正站得笔直。

哇，这么厉害的吗，我的新同桌。

体育老师组织完活动就让大家原地解散休息了，银杏想了想，婉拒了好奇的新同学们，径直朝江新月走了过去。

“江新月，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边啊？”女孩儿听到有人搭话，抬头看来人是银杏，弯了弯嘴角说道：“这里凉快，你要和我一起坐吗？”江晓雨拍了拍旁边的石凳邀请。

“好啊。”

脸颊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林荫下的石凳凉凉的，触感很舒服。银杏学着江新月把腿伸直，手撑在背后的石凳上。同学们玩游戏时嘻嘻哈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石凳这边倒是一方安安静静的小天地，没有人说话。

银杏忍不住开口问道：“江新月，你体育成绩很好吗？”

江新月看着银杏，歪了歪头：“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是体育课代表啊，我刚刚看你跑了两圈儿气都不带喘的，肯定很厉害！”银杏认真说道，她无比相信同桌就是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眼神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哈哈哈哈哈……”女孩儿笑了起来，朝银杏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