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神明的奇妙空间 第1章 第 1 章

我应当是死了的。

海树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不停得下坠，似乎是要坠入荒芜的彼方。

嘶，头好疼。

大脑在刺痛，膨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刺穿大脑而出，又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大脑中搅动。

疼疼疼疼胀胀疼疼胀胀胀胀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刺啦——

疼痛上升到了顶点，海树感觉自己的大脑真的撕裂开来，有什么东西破开头颅喷涌而出，像是彩色的缎带，名贵的丝绸。疼痛如潮水般褪去，意识重新主宰大脑，仔细看去，那绸带上面密密麻麻刻印着的，是自己那狂妄自大又卑劣不堪的过往，一字字一句句，好的坏的悲的喜的，善的恶的普通的的扭曲的。

走马灯？

海树看着绸带在黑暗中飘扬，从自己的出生到死亡，一件件一桩桩，铭记着的遗忘了的。

大脑的胀痛也在衰退，似乎是将他的大脑当做玩具的恶劣孩童收回了它那罪恶的手，满意地看着面前五彩缤纷的他人的人生。

意识从黑暗中归来，收束，海树感觉到自己从濒死的窒息中脱离了出来，他甚至听到了“扑扑”的翅膀扇动的声音，他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右肩，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的过往。

动一动，动一动啊——

海树不知道停在他肩侧的是什么，是恶魔或是死神，但他膨胀的好奇心告诉他，动一动你的头，侧过去看一看，看看它到底是什么——

意识开始试图支配身体，顺着神经的脉络感受肢体的存在，但很可惜，海树失败了，他根本就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和器官，心脏不再跳动，肺部不再吞吐空气，但他仍旧能看到、听到，他还能够思考，就仿佛在这里的不是完整的自己，而只是一颗头颅。

只有头颅也好，怎样的都好，转过头去，看一看，只要转一转头——

“咕咕，咦，你醒了呀！”

声音从肩侧传来，源自未知的恐惧冻结了海树的思维，大脑开始停摆，发出“哐当”上锈且老旧的机器报废一般的声音，压得意识开始无法呼吸。

“咕，你还好吗？”

肩侧的生物探出了身体，好奇地用芝麻般的眼睛探视着海树的思绪。

随着那位生物的动作，它的头部也逐渐暴露在了树海的视线中，这只邪恶的生物长着细密且贴合的白色羽毛，金黄的如同宝石般闪耀的眼睛，再向下是绒球一般的白色鼻花，而后是粉红色的喙。

很明显，自己人生走马灯场景中的不速之客，是一只——鸽子，而且是一只会说话的鸽子。

鸽子没有得到回应，仍旧在独自咕咕：“你醒得可真早，看来你的灵感一定很强，一般来说要在我看完之后才能醒过来的。”

“灵感强是好事呀！总比一群小笨蛋一路上吃吃喝喝什么都感受不到得好！”

“话说你现在还好吗，是不是控制不了身体，放心啦没事的，这里是你死后的灵魂空间，活着的时候一直在控制身体，在这里要控制的是灵魂，第一次肯定会有不习惯的啦！”

“不要试着感受你的身体，尝试将意识沉降，像是坠入海底一样，不要将意识停留在脑部，而是自由地散落在灵魂的每个角落。”

海树沉默地听着鸽子独自咕咕，总结了以下几点：

1.他是真的死了，这也真的是死后的世界。

2.鸽子来到这里是为了看他的走马灯，那看完了呢？所谓的“吃吃喝喝”是在哪里吃吃喝喝？它想要做什么？

3.这只鸽子它……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只不请自来的鸽子，确实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鸽子继续咕咕：“咕咕，是不是觉得有点抽象？没关系啦，试一试就会成功的！或者可以尝试让眼睛巡视自己的灵魂，视线会为意识指明方向。”

感受不到来自鸽子的恶意，又被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催促着，海树开始尝试着将意识沉入躯体，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意识在灵魂之中游走，游走到手，他看到了自己指尖敲打的键盘，游走到心脏，他看到了贯穿心脏的钢管。

过于离奇的体验让海树兴奋起来，冲动盖过了不安，咕咚咕咚沸腾着的思绪开始在灵魂中横冲直撞，连带着灵魂的形状也开始扭曲变异，一会变成一字一会回到人形。

鸽子并没有打扰这堪称邪教徒祭拜一般扭曲的舞姿，它仍旧看着缤纷的绸缎，看着海树过去的一点一滴。

意识被情感连带，在灵魂中冲撞扭曲，海树费力地收束却没有成功，于是他“闭上”了眼睛，与其说是闭上眼睛，不如说是放弃了外在的视觉，让其和自己的意识一样，回归到灵魂的本我，让视线如游鱼一般流淌在灵魂之中，而随着视线的流动，意识也掌握了情感的方向，紧紧跟上了视线的步伐。

视线会为意识指引方向，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终于零散在灵魂的每个角落，从软乎乎一团的大脑变成了完整的灵魂。

海树睁开了眼，这次是实实在在的灵魂的眼睛，又动了动手指，抬了抬胳膊，灵魂状态的自己与生前的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有躯干有四肢，有完整的手脚，唯独没有心跳和呼吸，内脏已经全面停摆，又一次地告诉了海树已经死亡的事实。

海树看向身前，鸽子正安静地漂浮在空中。

“咳咳，”鸽子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银河系内部存续保卫组织的核心装置，也是星河神明合众保卫联盟的神明的信使，你可以叫我鸽子神明。我的主要使命是寻找有资质的灵魂来保卫银河系的存续，判断资质的方法你刚刚也看到了，就是审阅生前的过往。”

“你很符合我的要求，要不要和我一起拯救世界呢？”

“哈？”仿佛是听到了醒来之后最震惊最不可思议最可笑的话语，海树的整张脸都变得扭曲，“拯救世界？你不会还要跟我签订什么契约让我成为魔法少女吧？搞个什么系统去其他世界收集资源？这种事不应该找高中生吗，我已经算是超龄了吧！拜托我为什么会梦到这种已经现在烂大街的奇怪设定啊，不对，我不是死了吗？死人也能做梦？”

鸽子歪着头看着他：“咦，你不是男生吗，为什么想做魔法少女呀？不过这不是梦啦不是梦，我可是个认真负责专门挑选和审阅简历来寻找救世主的良心HR！不过你居然这么快就认清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资质真是太棒了咕！”

海树的表情更加难看了，尤其是自称鸽子神明的生物正像是看着稀释珍宝一样看着他，感觉自己刚刚吃了半斤的屎，“我没想当魔法少女，而且找我别人口中一个高傲目中无人只靠着父母吃饭的富二代来拯救世界还自称认真负责？你的判断程序确定没出错吗？”

鸽子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人的评价不在我们的打分标准中哦咕咕，请自信一点，你的资质很高呢。所以要和我一起拯救世界吗？”

海树凝视着鸽子神明的眼睛，金色的眼睛中不参杂任何的情绪，如同审判过往的死神一般冷静客观，这让海树稍稍冷静了下来。

海树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者。

作为人类这一社会化的动物，孤僻，高傲，自我，没有礼貌，这是常常被贴在他身上的标签，他没有交心的朋友，和家人也不亲近，没有能够引以为傲的事业，作为一个标准爱好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堪称是社会的蛀虫。哦，说到事业，海树的面色有些扭曲，名下公司所谓的业务也不过是有心人想要攀上海父这一高枝的途径之一罢了，交好儿子来讨好老子，心情好的海父就会从手指缝漏些好处，恭维者就会兴奋地跪在地上舔这些来之不易的馈赠，天呐，海树脸色越发扭曲了，熟悉的恶心感翻涌而来。

“打扰你一下，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我刚才说的话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鸽子有些疑惑眼前的人，剧烈的情绪波动甚至令海树的形体再次发生了扭曲变形。

海树的思绪被打断，情绪也出现了空档，回过神来看着鸽子神明，有些嘲讽地笑道：“哈，你找错人了，我可不是多么伟光正的人，可配不上拯救世界的高尚。”

“哦，看来你是要拒绝我，真是遗憾。”鸽子神明叹息着飞了起来，一副妄图毫不留恋转身就走的做派。

于是海树的脸色更不好了：“这就是你招救世主的态度？拒绝了就放弃都不知道挽留一下？”

邀请也不高兴，放弃也不高兴，真是个难搞的新人啊，鸽子摇着头飞了回来：“我是正规神明的咕，不搞什么虚假宣传强买强卖那套，你愿意拯救世界我当然接受，不愿意的话也不会强求的咕咕，不过既然你要求了，那我当然可以尝试着挽留你。”

海树嘟囔了一句：“什么叫我要求的……”

“你想要拯救世界吗？”

“我……”想。海树有多厌恶人类，就有多热爱这个世界，灿烂的自然，多样的生物，缤纷的色彩，看到的感受到的一切一切，可是……

“我真的可以吗？我真的……”能做到吗？

“不要小瞧我的眼光啊咕咕！你的资质特别好，超级棒！”

为了表达自己的满意，鸽子神明伸出翅膀用力地拍了拍海树的后背，力气之大令海树一个踉跄栽了下去，眼前一黑的同时耳边传来了一声尖叫：“咕咕咕！！！”

意识重归黑暗之前，海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坏了，我不会又要死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