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衍殊庭 第16章 姜协失踪

姜葛在回房间的路上遇到了文婉儿她姐姐文漪，她似乎状态不太好，看上去魂不守舍的，路过她时只浅浅福了个礼便准备离开。

石板路平坦，两人相交的时候却见她身子好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姜葛余光瞥见，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刹那伸手扶了她一把。

文漪像是才回过神，意思到了什么，忙不迭的像她道歉，“谢谢姑娘，今日有点头昏，没想到冲撞了姑娘，实在是抱歉。

”

姜葛收回手，一节玉色的腕骨重新收回袖中，她冲着女郎微微颔首道“没事，文姑娘身体不适，还是回去好好休息。”

“谢姑娘关心，我就不打扰姑娘了。”

文漪背过身去，刚走几步，忽然又回头叫住了那道纤细的身影。

“姜姑娘请留步。”

姜葛略带疑惑的转过头，微风吹鼓她的衣袖，让她整个人显得有点冷清。

“姑娘和公子是朋友吗？”文漪看上去有点不自在，贝齿不自觉的轻咬着嘴唇。

姜葛眼神闪了一下，冲她笑了笑，“应该不算。”

文漪语调带了疑惑“那为什么公子会去接应姑娘。”

姜葛解释道“因为当时救了孩子的还有别人，二公子心善，又与他相识，所以才帮忙安置我们。”

“原来如此”，文漪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沉思片刻也不再继续追问，美丽的脸上泛起温婉的浅笑。

“之前姑娘救了婉儿，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致谢，在家中时唯有厨艺还算可以，过两日我想亲手做一些糕点给姑娘送去，不知姑娘能否赏脸。”

姜葛点点头，想起了什么，又问她“最近没见过婉儿，不知道这两天她过的可好？”

面前的女郎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那点如雾般的愁绪又挂上了眉梢。

她叹了口气“唉，自从知道爹娘去世后这两天一直都很低落，如今也只剩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了。”

姜葛想起那个扎麻花辫的小姑娘，本想说若她们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去找她，又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又没什么银钱又没什么权势的，也就罢了念头。

两人又随意聊了两句，便互相告辞离开了。

又过了两日，谢兰轩过来找她道别。

莺声婉转，暖阳照在琉璃青瓦上错落着闪着金光，院子里草木葳蕤，花繁叶茂，少年站在院中，身后跟着两个端颜肃穆的侍卫，前两天那种略带幼稚的狡黠也从面上消失，看起来沉稳的仿佛一下子年长了几岁。

见到姜葛，他眼底的眸光极轻的闪了一下，走到她面前，对身旁的绿萝道“我和姜姐姐有几句话说。”

姜葛示意绿萝去一旁候着，领着谢兰轩去了院子的树荫下。

“我以后可以去姜家找你吗？”

姜葛望着他稚气未脱却漂亮精致的一张小脸，语气不确定道“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待多久。”

谢兰轩闻言撇了下嘴，他感觉姜葛似乎对她家族一点牵绊都没有，不过高门大户的阴私他见的多了，不受宠的庶女在家里跟个物件差不多。

他从身上摸了枚玉牌递给她，玉并不算贵重，上面雕着繁复精致莲花纹，正中央是一个用特殊手法雕刻的谢字。

“那你有机会过来找我，我知道你武功挺高的，但是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呆着也不容易，我觉得你也不像有什么大志向的人，来我这当个侍卫也可以，不想当我也养的起。”

姜葛心里一乐，这小孩都准备给她养老了，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收了玉牌，再一次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黑发，

“好，那你一路顺风，我们来日再相见。”

谢兰轩其实很喜欢姜葛摸他的头，或许是他总觉得自己能得到的爱太少，他喜欢这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他嫉妒自己的兄长，怨恼父亲的偏心，但他生活优渥，虽然比普通孩童见识的多，但除了这次被拐也并没遇到过别的能威胁到生命的险境。

事实上他此时还只是一个心态郁结的少年，恨丝丝缕缕的，没有那么浓稠，还在渴望爱，渴望关注。

他梦见过他是那个从未谋面的姜协，被姜葛逼着在院子里练剑，失败了就在院子里扎马步，后来他太累了，一个不稳，掉下了床榻。

但梦终究是梦，醒来前方还有一条没有被期待的路要走，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机会。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打断了谢兰轩乱七八糟的思绪，循声望去，陶管家挂着憨厚的笑走近，一来就他们行了个礼。

“小郎君，前方马车已经到了，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谢兰轩面上划过一丝晦暗，说了句知道了。然后抬头冲着姜葛弯唇笑了笑。

“好，你也多加保重。”

说着叫上跟着的两个侍卫，大跨步向院外走去，他步伐飞快，清瘦的身体绷的笔直，姜葛能看到黑色的马尾随风一上一下的跃动，心里竟罕见的有了不舍。

心下叹了口气，山高水长，希望少年珍重吧。

……

回到厢房，吃过午膳，在塌上睡了一会便被绿萝叫醒。

“姑娘，刚前头祁公子的侍卫传话说公子请您一个时辰后去一趟清辉亭叙话，说是关于您胞弟的。”

听到这话，姜葛眼中那点困意陡然消失，恢复一片清明。

她起身披上外衫，坐在雕花铜镜前拿起一把桃木梳梳头。

一边问绿萝“公子现在是有事吗？”不然为何要一个时辰之后。

绿萝看着她乌沉如水的长发，语气迟疑道“好像是前院又有人来拜访，公子正在会客。”

“嗯，那我们晚点过去。”

姜葛如今挽发的手法已经很熟练，除了复杂的发髻，一些日常的简单发髻完全可以梳的很好，只是今天那头发像在和她作对似的，一会就有一两缕散出来，只好让绿萝来帮忙。

绿萝察觉她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上前从匣子里取出一只簪子帮她簪上，一面打趣道“姑娘和小公子感情真好，不像奴婢那个六岁的弟弟，顽劣不堪，奴婢每日都希望他能离的远远的别来烦我才好。”

这两日相处下来，绿萝也能看出来她性格很和善，两人言语间也放开了许多。

姜葛笑道“这年纪的小孩都顽皮，你弟弟也在府上吗？”

“是啊，奴婢幼时父亲去世，家里又穷，母亲带着奴婢和弟弟在外讨生活，幸好碰到陶管家将奴婢一家买下来了，不然就要被卖进窑子里去了。”她随口感慨，但也没多大伤感的情绪，大概是事情已经过去太久，在生活中也没那么重要了。

“也是奴婢运气好，主家人很和善，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关怀，老爷经常出去云游，一去就是月余，我们这些家仆日常都很清闲。”

姜葛她伯父也经常出去游玩，似乎是当今文人很盛行的生活方式，她偶尔去一趟姜莹那里，从没哪一次见他在府上，不过她如今住的这个地方这么多天似乎也并没有见过女眷。

想着她便也问了出来。

“我们老爷闲云野鹤惯了，一直都未娶亲。只偶尔邀友人来府上小住，老爷一直都很喜欢祁公子，经常在外人面前称赞他。”绿萝放下梳子，将桌上零零碎碎的东西摆好。

坐了一会，喝了两杯茶，见差不多到了时候，姜葛便起身往外走。

清晖亭连着前院的水榭，正值白昼，澄澈的湖面隐隐有水光波动，岸边树影婆娑，长长的垂柳顺着摇曳的微风坠入碧绿的湖水，岸上曲折桥廊蜿蜒错落，精致的亭台就坐落在湖边，纱幔低垂，幽香袅袅。

一阵微风拂过，湖面荡起细碎的涟漪，亭上的幔幛也像翩跹的蝶翅飞舞，日光透过掀开的一角映在里面端坐的男人身上。

祁衍似乎已经等候了许久，他身旁的石案上放着一套茶具和一个黑色的锦袋，此刻，一只肌骨分明的手放在锦袋旁边，如玉的指节的轻点桌面。

男人侧身坐着，视线望向着庭外的流水，神色一片朦胧，不知在想些什么，浅浅的光华洒下来，将他的侧脸勾勒的如冷玉般清透。

姜葛忽的就停住了脚步。

她下意识的理了理鬓发，然后走上前。

亭子里并没有别人，往常跟在祁衍身后的飞霜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姜葛有点尴尬的站在亭外，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亭子里的男人听到响动，往这边看过来。

“姜姑娘。”祁衍请她进去。

理好思绪，姜葛也不再迟疑，提步迈入亭中。

“公子/姑娘”

待一落座，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祁衍一愣，轻笑了一下示意面前的人先说。

“公子叫我来可是有了我弟弟的消息？”

祁衍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去往东郡的人回来禀报说你的幼弟并未归家，至于清河郡这边，查过最近来往的行人，暂时也未有人见过你幼弟。”

姜葛心里不由得泛起苦涩，虽说想到过这个结果，可是真的发现希望落空的时候还是会感到失落。

将脑中杂乱的想法丢开，她起身给祁衍行了个大礼。

“不论如何也要谢谢公子相助，公子于我有恩，若有机会，姜葛必当竭力报答。”

祁衍抬袖虚扶了她一下，身体并未触碰她分毫。

“不必多礼。”

“姜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否还需要继续寻找幼弟。”他语气温和，能听出来话语里的关心。

“想来我父亲应该也会派人寻找，回姜家后我也会去信与我堂姐，请她和我大兄帮忙找人。”

当然以姜仲文的性子，他一向对他们姐弟不慎在意，派人找也不会用心。

不过两个人都是持重守礼的人，姜葛已经麻烦过他一回，必然不会请他继续帮忙去别处寻找。

祁衍也点点头，没有在多说其他。

沉吟片刻，他抬起那只如玉般的手，将桌上黑色的锦袋推到姜葛面前，手上骨节凸显，在如墨的缎料衬托下显出一种冰冷的苍白来。

“这是燕兄之前托我带给你的。”

姜葛接过，打开发现里面是三张皮纸。

应该是之前燕璟玉说要给她的舆图。

于是她便也将它们收起，一边向祁衍道了谢。

“还要麻烦公子这两日送我归家。”

“那是自然。”

纱幔轻轻摇晃，一阵带着湖水凉意的风抚过姜葛耳畔，她那两缕今日一直没扎好的发散落下来，贴在她素静柔软的脸颊上。

姜葛伸手将头发别到耳后，感觉心中那点莫名的不自在又冒出来了，于是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向祁衍道别。

桌上的茶水并未动过，袅袅茶香轻轻柔柔的在亭中氤氲。

祁衍也站起身，他个子其实很高，姜葛的头大概只能碰到他下巴的位置，肩骨形状优美而直，像一棵落霜的修竹。

“我与姑娘顺路，送姑娘一程。”

姜葛怔了一瞬，想到回他们住的地方的确要经过同一个院子，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