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王的寿辰庆典比苏若预想的还要大。都城各处张灯结彩,鼓乐喧天,百姓们涌上街头观看游行队伍。太子府内却异常安静,大部分侍卫都被调去维持庆典秩序。
苏若站在窗前,看着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下。她手中握着那个装忘忧散的小瓷瓶,指节微微发白。
"公主,一切准备就绪。"徐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一身普通商贾打扮,"马车已备好,藏在西侧门外的巷子里。"
苏若深吸一口气:"宫里的情况?"
"祁凌一早入宫,至今未归。二皇子的人在朱雀大街制造混乱,牵制了大部分禁军。"徐临压低声音,"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苏若点点头,换上早已准备好的侍女服装,将长发挽成北荒平民女子的样式。她最后环顾了一圈寝殿,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封写给祁凌的信上。
信中没有谎言,但也没有全盘托出。她坦言必须回南国阻止皇兄的暴政,却隐瞒了自己争夺王位的野心。她感谢祁凌的照顾,却只字未提那个月光下的吻。
"走吧。"她转身吹灭蜡烛,将瓷瓶塞入袖中。
两人避开巡逻的侍卫,沿着阴影处快速移动。西侧门只有一个年迈的守卫,正打着瞌睡。徐临一个手刀将他击晕,轻轻推开侧门。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门槛的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站住!"
苏若浑身一僵,缓缓转身。小桃站在廊下,手中提着的灯笼照亮她惊愕的脸。
"公...公主?"小桃的目光从苏若的装扮移到昏迷的守卫,再到徐临腰间的佩剑,顿时明白了什么。
苏若的手悄悄移向袖中的匕首。小桃是二皇子的眼线,若让她报信,一切都完了。
"公主是要...逃走吗?"小桃的声音颤抖着,却没有立即呼救。
苏若眯起眼睛:"你要拦我?"
小桃突然跪下:"带奴婢一起走吧!二皇子答应过事成后给我名分,可昨日我偷听到他吩咐手下...等利用完我就..."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苏若与徐临交换了一个眼神。小桃的话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陷阱。
"为什么帮我?"苏若冷声问。
小桃抬起头,泪流满面:"因为...因为公主曾为奴婢熬过药。在奴婢家乡,滴水之恩..."
苏若想起半年前小桃高烧不退,自己确实亲自为她诊治过。当时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手段,没想到...
"来不及了。"徐临急道,"公主,必须立刻做决定。"
苏若盯着小桃看了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吃下去,我就信你。"
小桃毫不犹豫地接过吞下。不到片刻,她的眼神就开始涣散,身子软软倒下。徐临及时扶住她,将她拖到隐蔽处。
"药效能持续多久?"他问。
"三天。"苏若最后看了一眼小桃,"走吧。"
两人顺利溜出太子府,钻进等候多时的马车。车夫是徐临的心腹,二话不说扬鞭催马。马车穿过欢呼的人群,混入前往城外的商队。
苏若透过车帘缝隙回望渐行渐远的王宫,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做到了——从北荒太子府成功逃脱。这本该是值得庆祝的时刻,为何胸口却像压着一块巨石?
"公主不必担忧。"徐临误解了她的沉默,"我们安排了三条不同的路线,祁凌就算发现也追不上。"
苏若勉强笑了笑,没有解释。她不断想起祁凌发现那封信时的表情,想起他可能会有的反应...愤怒?失望?还是...根本不在乎?
"前面就是关卡了。"车夫低声提醒。
苏若收敛心神,取出准备好的通关文牒。这是她通过救治守将夫人获得的便利,上面盖着货真价实的北荒官印。
守卫粗略检查了文牒,又打量了几眼车内"商人夫妇"的装扮,挥手放行。马车缓缓驶出城门,融入苍茫夜色。
就在他们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后,一队铁骑从王宫疾驰而出,领头的正是祁凌。他面色铁青,手中紧攥着那封诀别信。
"搜遍全城!封锁所有出城道路!"他的声音如同寒冰,"记住,必须活捉。"
副将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若太子妃...抵抗呢?"
祁凌的眼神暗了暗:"她不会。"顿了顿,又补充道,"若真有万一...不许伤她性命。"
与此同时,苏若的马车已经改道向南,沿着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疾驰。按照计划,他们将在七日内抵达南国边境。
旅途比预想的更加艰难。第三天,他们遭遇山洪冲毁官道,不得不绕行险峻的山路。第五天,一伙山贼袭击了车队,徐临手臂受了轻伤。第七天,他们发现边关突然增派了守军,盘查格外严格。
"北荒已经发现公主失踪了。"徐临包扎着伤口,眉头紧锁,"我们必须改变路线。"
苏若展开地图,指向一条蜿蜒的河流:"从这里渡河,可以避开主要关卡。"
"但那是一片沼泽地,危险重重。"
"比起被祁凌抓回去,我宁愿冒险。"苏若的声音异常坚定。
当夜,他们弃车骑马,潜入沼泽。浓雾弥漫,四周尽是瘴气,马匹不时陷入泥潭。苏若的裙摆被泥水浸透,脸颊被芦苇划出细小的血痕,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黎明时分,他们终于看到了界碑——南国的领土。苏若踉跄下马,跪在地上,手指深深插入故土的泥土中。五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公主,有人来了。"徐临警觉地按住剑柄。
一队骑兵从晨雾中现身,领头的将领看清苏若的面容后,立即下马行礼:"七公主!真的是您!末将奉李将军之命,在此等候多日了。"
苏若认出这是父皇旧部李牧的副将,心中一暖:"李将军还好吗?"
副将面露悲色:"将军被大皇子软禁,侥幸逃脱后一直在暗中联络旧部,就等公主归来主持大局。"
苏若点点头,强撑疲惫的身躯上马:"带我去见李将军。"
随着深入南国腹地,苏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记忆中南国的富庶繁华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荒芜的田野和破败的村落。路边随处可见乞讨的农民,有的甚至奄奄一息。
"大皇子加征三倍赋税,说是要筹备对抗北荒。"副将愤愤道,"实则大部分都进了他的私库。"
苏若握紧缰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曾以为自己回来只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权力,但现在,看着故国的惨状,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在胸中升腾。
三日后,他们在一处隐蔽的山庄见到了李牧。曾经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如今两鬓斑白,但眼中的锐气未减。他见到苏若,老泪纵横:"老臣...老臣终于等到公主了!"
苏若扶住要下跪的老将军:"李叔不必多礼。现在南国情况如何?"
李牧叹了口气,详细道来。大皇子苏渊登基后暴虐无道,不仅残害忠良,还纵容亲信盘剥百姓。南方三州已经爆发起义,朝廷派兵镇压,却屡战屡败。
"朝中还有多少忠于先帝的大臣?"苏若问。
"不足三成。但民间..."李牧眼中突然燃起希望之火,"民间都在传七公主在北荒智勇双全的事迹。百姓们盼着您回来呢!"
苏若挑眉:"我的事迹?"
"有商旅从北荒带回消息,说公主在北荒救治瘟疫、智斗权贵...甚至有人说..."李牧有些犹豫,"说太子祁凌对您...格外看重。"
苏若表情一僵,随即恢复平静:"传令下去,三日后我要在洛城公开露面。"
"这太危险了!大皇子一定派了刺客..."
"正是要引蛇出洞。"苏若冷笑,"徐临,去准备一下。我要让全南国都知道,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回来了。"
当夜,苏若站在山庄高处,遥望北方。月光如水,洒在她疲惫却坚定的面容上。不知此刻的祁凌在做什么?是否还在追捕她?还是已经将她视为叛徒,誓要报复?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从今往后,她只有一个目标——夺回南国皇位。为此,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那段不该有的心动。
"哥哥,我比你更适合坐这个皇位。"她对着虚空轻声道,声音冷如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