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正门前,苏若站在一众仆役最前方,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祁凌率军凯旋,今日回朝。她特意换上了一身北荒贵族女子常见的装束,浅青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如雪,却又比平日多了几分英气。
马蹄声渐近,祁凌一马当先,黑色战袍上还带着沙场的肃杀之气。他的目光扫过迎接的人群,在苏若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她只是路边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
"恭迎殿下凯旋。"苏若领着众人行礼,声音轻柔却不失气度。
祁凌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侍从。"起来吧。"他淡淡地说,从她身边走过时,带起一阵夹杂着铁锈和血腥味的风。
苏若垂着眼帘,嘴角却微微上扬。她闻到了——那股极淡的南国香料气息依然附着在祁凌的铠甲上。看来他确实随身携带着那个护身符,甚至可能经常取出来查看。
入夜,苏若正在灯下翻阅徐临送来的北荒朝局分析,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将文书藏入袖中,换上一本闲书。
祁凌推门而入,身上已换了常服,但眉宇间的肃杀之气未减。"边境叛乱已平,但留下了三万流民。"他开门见山,"王命我全权处理。"
苏若眨了眨眼,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殿下辛苦了...不知妾身能帮上什么忙?"
"明日随我视察城外难民营。"祁凌的语气不容拒绝,"你是南国公主,至少装出关心民生的样子。"
苏若低头称是,等祁凌离开后,她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徐临的情报果然准确——北荒王确实有意考验太子的治政能力,而难民问题就是一块试金石。
她走到窗前,轻叩三下窗棂。片刻后,徐临的声音从窗外阴影处传来:"公主有何吩咐?"
"备好治疗伤寒和痢疾的药材,再找几个可靠的南国医师。"苏若低声吩咐,"明日去难民营,我们要演一出好戏。"
次日清晨,苏若换上一身简朴的衣裙,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她故意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刻钟到达府门前,果然看到祁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马车行至城外十里处,一片杂乱无章的帐篷群映入眼帘。难民们衣衫褴褛,孩童的哭喊声和老者的咳嗽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绝望的气息。
祁凌眉头紧锁,对随行官员厉声道:"朝廷拨的粮食和药材呢?为何这些人还是食不果腹、病无医可治?"
官员们面面相觑,支支吾吾。苏若适时上前,轻声道:"殿下,妾身从南国带来了一些药材和医者,或许能暂解燃眉之急。"
祁凌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场景让所有随行人员都目瞪口呆。那个传闻中娇生惯养的南国公主,竟然亲自为病患把脉问诊,指挥医者分药施救。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对各种药材的性味功效如数家珍,甚至能准确判断出几个孩童的病症。
"这是湿热引起的痢疾,需用黄连配苍术..."苏若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抓药称量,动作行云流水,哪有半点笨拙模样?
祁凌站在一旁,目光复杂。他本打算借这个机会试探苏若的真实能力,却没想到她会如此...专业。看着她在难民营中忙碌的身影,祁凌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日落时分,苏若才停下工作,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浸湿。她走到祁凌身边,轻声道:"殿下,难民中最紧迫的是饮水和防疫问题。若不及时解决,恐会爆发瘟疫。"
祁凌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懂医术?"
苏若眼神闪烁了一下:"母妃体弱,妾身自幼常伴左右,耳濡目染了些皮毛。"
这当然是谎言。南国皇宫里,不得宠的皇子公主生病往往无人问津。她七岁那年高烧三日,全靠自己翻医书找药才捡回一条命。从那时起,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祁凌似乎看穿了她的谎言,但没有揭穿。"明日召集工部官员,重新规划难民营的饮水渠道。"他转身对随从下令,"再调拨三千石粮食,设立粥棚。"
回府的马车上,两人相对无言。苏若假装疲惫地闭目养神,实则透过睫毛的缝隙观察祁凌。他正看着窗外,侧脸线条紧绷,显然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殿下。"苏若突然开口,"难民中有不少青壮年,与其让他们无所事事,不如组织起来修建临时住所...既能安定人心,又能防止骚乱。"
祁凌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直视她:"你读过《北荒治政要略》?"
苏若心头一跳。那是北荒历代君王治理国家的秘本,非皇室核心成员不得阅览。她确实通过徐临搞到了一份手抄本,但绝不能承认。
"妾身只是...觉得人闲着容易生事。"她低下头,声音渐弱。
祁凌没有再问,但苏若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接下来的半个月,两人不得不每日共同处理难民事务。祁凌负责大局统筹和资源调配,苏若则主管医疗和妇孺安置。他们配合得意外默契,连朝中大臣都私下议论,太子夫妇竟如此同心协力。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表面和谐下暗流涌动。每晚回府,祁凌都会独自在书房待到深夜,查阅各方送来的密报;而苏若则通过徐临联络南国旧部,同时监视二皇子党的动向。
一天深夜,苏若正在房中研读徐临送来的密信,突然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响动。她迅速吹灭蜡烛,抽出枕下的匕首。
"是我。"徐临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苏若开窗让他进来。徐临脸色凝重:"二皇子在难民中安插了奸细,准备制造暴乱嫁祸太子。"
"有多少人?"
"二十余个,分散在各处。领头的是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住在西区第三排帐篷。"
苏若沉思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给二皇子送份大礼。"
次日清晨,她"无意中"在小桃面前提起,太子已经掌握了奸细名单,准备今晚秘密抓捕。果然,午时刚过,小桃就借口取药离开了难民营。
傍晚时分,祁凌突然召集卫兵,直扑难民营西区。然而当他们冲进刀疤男的帐篷时,里面早已人去帐空,只留下一地匆忙离开的痕迹。
"搜!"祁凌冷声下令,"一个都不许放过!"
苏若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担忧。她早就通过徐临将真正的奸细名单和特征告诉了祁凌的心腹,而那些被小桃传出的假情报,则让二皇子误以为自己的人已经暴露,仓促撤走了所有眼线——正好落入祁凌设下的埋伏。
当夜,二皇子府中传出摔砸器物的声音。而太子府书房内,祁凌看着手中的名单,眉头紧锁。
"殿下,这些人招供了吗?"苏若端着参茶进来,柔声问道。
祁凌接过茶盏,却没有喝。"你早就知道?"他突然问。
苏若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显:"知道什么?"
"这些奸细的口音和习惯...根本不是北荒人,而是南国训练的探子。"祁凌的眼神锐利如刀,"你的皇兄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苏若手中的托盘差点跌落。这是她没预料到的转折——二皇子竟然与南国勾结?还是说,这是祁凌在试探她?
"妾身...妾身不知..."她声音颤抖,这次是真的惊慌。
祁凌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叹了口气:"回去休息吧。"
苏若退出书房,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必须尽快查清这件事的真相——如果南国真的插手北荒内政,她这个和亲公主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三日后,难民危机初步解决,朝廷论功行赏。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祁凌在朝堂上公开称赞了苏若的贡献。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北荒王的警觉——太子与南国公主走得太近,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天下午,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嬷嬷被派到太子府,名义上是来教导苏若北荒礼仪,实则是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夜深人静时,苏若站在窗前,望着北荒清冷的月亮。她与祁凌之间那层薄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但冰面下的暗流却更加汹涌了。
"公主,接下来怎么办?"徐临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苏若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那是她母妃留下的唯一遗物。"等。"她淡淡道,"二皇子不会就此罢休,而我那位大皇兄...也该露出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