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地产起家,是秦老爷子和兄弟们一起干出来的产业,属于家族企业,林归接手后大刀阔斧地改革,实现了产业转型,涉猎行业颇广。
于外人而言,林归不算是个好相处的老板和合作对象。比起那些来镀金攒资历的亲戚少爷们,他的出身要苦得多,谈生意时自带一股江湖气,遇上有背景的生意人时也不带怵的。
至于他私底下的模样,只有几个朋友和秦季雨了解。
林归扶了扶细边眼镜腿,他进公司的时候年纪小,先下放到分公司干了一年才回的总部。
秦季雨那时候担心他脸皮太嫩不能服众,就给他买了一副平光眼镜,戴上去显得成熟些。
后来她偷懒,每年他生日都给他送眼镜。
他房间的保险柜里放了一堆她以前送的眼镜。秦季雨看他不戴了,还以为他都丢了。
她花钱不怎么节制,有时会为了买个合心意的包提回来一堆配货,自己又不用,全丢给林归。
即使她不在身边,林归看到家里都是她买的东西,仿佛就能遥遥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别人家孩子一天到晚喊妈妈妈。
而从前秦泽惠和高书很忙,林归都比他们两个在家的时间多。
所以只要林归在家的时候,秦季雨一天到晚都是哥哥哥。
有时林归被她喊烦了,忍不住怼她。
“你是小鸡吗,天天咯咯咯个没完。”
后来的林归后悔了,能够天天被秦季雨缠着,跟她做一辈子兄妹,明明是再好不过的事。
如果他没有梦见她就好了。
如果他梦见她的地点不在浴室就好了。
那是一个很平静很普通的夜晚。
旖旎的幻梦中,狭窄的浴室里传来喷涌的水声和暧昧的喘息,一个俗世中的哥哥正在对自己的妹妹犯错误。
梦醒后,林归进健身房锤一上午的沙包发泄,打得精疲力竭。
然而第二天他糟糕地发现。
——还是会梦见她。
宣读遗嘱那天二堂伯母的话他一直没忘。
没想到竟然是一语成谶。
不可以。
谁都可以成为秦季雨的丈夫,只有他不可以。
如果他这么做了。
届时,所有人都会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趁秦季雨未成年时就把她搞上手了,更有甚者,会有贱人在背后说他们在秦泽惠去世前就搞了。
流言蜚语有多难听,林归从小就知道。
*
商场车库里。
林归坐在驾驶座上,仰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开车送秦季雨去跟商会董事的儿子相亲之后,他在车里坐了很久。
秦季雨这时打来电话,告诉他约会结束了。
“嗯,我在附近谈生意,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去接你。”
林归一口水没喝,嗓子干涸,秦季雨没怀疑,以为他刚刚是跟人讲话讲到口干舌燥。
十五分钟后,秦季雨上了车,坐到副驾驶座上。
她今天出门前穿了身米色的运动装,王妈在旁边看着,浅浅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卷卷啊,咱们是不是穿得有点太随意了?其实我觉得你衣柜里那几套香家的套装更适合穿出来约会,你看你背比较薄,腿也很细,穿上后既贵气又漂亮。”
秦季雨竖起食指,左右摇摆。
“不,我有我的安排,就穿这个。”
王妈转头劝林归:“先生你看她。”
林归边换鞋边抬头瞥了一眼:“我妹穿什么都好看。”
王妈摇摇头。
妹控没救了。
*
林归给她递了瓶水:“今天到哪里约会了?电影院吗?”
秦季雨接过来喝了一口,“去的攀岩馆。我才不去电影院,跟陌生人看电影好尴尬,等谈恋爱了再去不迟。”
林归等她喝完水后才踩下油门,他转着方向盘,嘴角翘起来,“噢,攀岩馆,关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擅长运动,他肯吗?”
秦季雨翻找出他车上常备的黑巧,撕掉包装后往嘴里丢了颗。
“肯啊,他可好说话了,体力确实麻麻的,不过他答应我,以后会多多光顾健身房的。”
林归的嘴角落下来。
“是吗?那挺好的。”
秦季雨脸上浮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偏头盯着他的脸看:“唔,我感觉他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不像赵叔叔家的小儿子,一看就天天泡夜店,黑眼圈老大了。关池看着就干干净净的,就是有点内向,刚刚我两碰面的时候,我看见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敢过来,哈哈哈哈挺好玩的。”
“嗯,他是一门心思做科研做学术的人,为人是过分斯文了点。但你不是说过,不喜欢生意场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吗,我瞧他挺好的。”
秦季雨看见他这个反应,有点烦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哥咱们回家吧,我想回去洗个澡,今天不是有人给你送北海道的海胆吗,晚饭就吃这个好了,微微刚刚跟我说最近有个美国大片还不错,特效挺刺激的,吃完后你等我化个妆,咱们一块去看电影吧。”
林归不吭声,似乎在思考什么事。
秦季雨轻推了一把他的胳膊。
“林归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林归神色淡淡地丢下一颗平地惊雷。
“觉得合适的话,你跟关池就把婚先订了吧。”
秦季雨震惊地看向他,“你在开玩笑吗?今天不是愚人节。”
林归自言自语:“结婚不急,再等两年。”
秦季雨要被他气疯了。
“我们才见过几面啊,订什么婚啊??”
“合适的人,见一面就觉得合适。不合适的人,见再多面都没感觉。”
“扯淡。”秦季雨爆了句脏话,“我以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不是特烦你,后来又怎么样了?”
林归听得蹙眉,装作松弛地开玩笑。
“是啊,所以我们注定只能做兄妹,当不了恋人。”
秦季雨不说话了。
下车的时候,她重重地摔了下车门,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林归坐在车里,单手扶额,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无力感自四肢百骸涌出,汇到心头,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明明还不到三十,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许多。
一个年长的、龌龊的哥哥,又怎么配得上活泼、可爱、漂亮、机灵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