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是血淋淋的?”
澄明幼儿园门口,林夏望着从出租车上跳下来的李昊的额头,纱布上还渗着血迹。他这伤都好几天了,竟然还没愈合。
“我喜欢趴着睡,估计影响伤口愈合吧!”李昊嚼着口香糖,无所谓地摆手。
“小哭包还来不来了?”
林夏也不知道,周幼仪微信不回复,电话不接,不知道是怎么了。
“咱们先进去吧。”林夏攥紧了挎包带子,塑料盒子里的木偶因她的动作随着珍珠呼啦响了声,林夏觉得心里有点安慰。
“哥哥,保佑我俩平安找到线索。”她小声地说完,跟着李昊迈进了幼儿园。
这个私立幼儿园双语教学,是苍南高档幼儿园之一。幸好是李昊家亲戚的产业,不然俩人还真进不了园门。
“你看这是幼儿园的规划设计图和建筑布局图。”李昊把一张园区的总平面彩图和几张建筑平面、立面图发到了群里。
整个园区现代风格,融合一点苍南市当地凤凰图腾崇拜元素,色彩是明亮的蓝白色,建筑不超过三层,运动场旁边有一片草坡,榕树茂盛,草坡下面有一弯月牙湖,垂柳依依,中有凉亭,半塘荷花亭亭玉立,景色甚是漂亮。
胖嘟嘟的锦鲤在荷叶下游来游去,一点都不怕人。
“完全看不出一点慈安堂的模样。”李昊和林夏转悠了一阵子后坐到了凉亭的石凳上。
林夏本来也没抱多大期望,倒是也不觉得失望。
“找到了吗?”突然小男孩清脆的声音传来。
周末幼儿园里几乎没人,林夏和李昊听此忙扭头。
被荷花挡住的池塘西侧出现一个穿着蓝色短袖短裤的四五岁小朋友,他站在池塘边焦急地望着片石上捞东西的人。
林夏和李昊走到跟前,看到蹲在池塘边,拿着捞网找东西的竟然是贺凡真。
池塘水面在捞网的搅动下泛着七彩的油光。
贺凡真卷起衬衫袖口,小臂上被荷叶擦伤的伤口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
“真是冤家路窄啊!”李昊将口香糖嚼得嘎吱响。
贺凡真看了眼林夏,眼神在她的布包上飘过,收了捞网。
“小叔叔,我的长命锁是不是找不到了?”
小侄子贺泓一小嘴一撇,蹲在池边开始抽泣,脖颈上被扯断的红绳还沾着干涸的荷叶碎片。
“你确定你和同桌吵架后长命锁被她扔进了这里?”贺凡真听到他哭长眉轻蹙。
“就是这!小叔叔你再找找。”贺泓一鼻涕眼泪抹得全脸都是。
这个长命锁是最疼爱他的姥姥送的,姥姥去年过世,他一直戴着,想念时就亲亲上面的锦鲤。周五因为和他的同桌争着喂池塘的锦鲤,俩人起了争执,小女孩生气之下把他的长命锁扔进了池塘里。
他不敢告诉爸妈,就只好找小叔叔帮忙,小叔叔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冷冷的,但是有求必应。而且整个贺家都宠着小叔叔,连爸妈都有些怕小叔叔似的。
他虽然小,但是聪明,于是就求着小叔叔来了。
这池塘看着不算深,如果长命锁只是被扔在了池塘边的话,找起来应该容易。
“小朋友,要不要我们帮你一起找?”林夏问贺泓一。
“小姐姐,你只有一个眼睛,能看得清吗?”
贺泓一是贺家二房的长孙,从小被娇纵惯了,看见林夏左眼戴着眼罩不由地问出了声。
“嘿,小家伙会不会说话啊!”李昊伸手弹了他一个脑蹦。
“我右眼睛5.2的视力,看得很清楚的。”林夏不在意地笑笑,漂亮的长睫毛忽闪忽闪,贺泓一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看向贺凡真,见小叔叔没反应,红着脸道,“好啊。”
他不知道视力5.2是什么意思,但是多俩人找希望大些。
林夏走到贺凡真西侧的石头旁,仔细看向池塘,水湛湛清,里面有墨绿水草,“也许被遮住了。李昊,帮我找个木棍。”
她扭头对站在原地百无聊赖踢石子的李昊道。
“啊,我看见了,真的在下面!”男孩指着池心冒泡的漩涡,兴奋道:“小金锁在那里,有个姐姐在下面笑......”
林夏回头的瞬间,池水突然翻涌出成串气泡。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分裂成两个——穿旗袍的民国少女正将檀木木偶沉入池底,而现代的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发紧,上面的海贝哗啦啦转。
贺凡真则看见自己的倒影变成了穿长衫的民国少年,他老旧的潜水腕表指针疯狂倒转。
池底青苔间闪过金属光泽,那枚刻着“长命百岁”的金锁正卡在石缝里,锁面缠满发光的水藻。
“我去!又大白天见……”李昊吞下那个“鬼”字,把贺泓一拽到了自己身后。
“小叔叔,我的长命锁!那个姐姐是在池塘里游泳吗?”
“童言无忌!”李昊双手合十。
贺凡真伸手扯出长命锁,拉着林夏赶紧往后退。
林夏打开挎包看到“哥哥”好好地躺在塑料盒子里,咚咚跳的心才平稳下来。
贺凡真放开林夏,揪掉锁面上的水藻,只是那水藻像是很怕他,还没等他的指尖触摸到就嗖地滑落在地。
“说了,离我远点!”
贺凡真用衬衫衣摆擦长命锁上的污渍。
“切!我们是来查看慈安堂遗址的,谁知道你在这!”
李昊“呸”一口将口香糖吐到了池塘里。
贺凡真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将擦干净的长命锁放进了口袋。
“小叔叔,锁给我,给我。”
贺泓一从李昊身后窜出来,贺凡真一把将他抱起,道:“我先帮你收着,回家后给你。”
他抱着贺泓一大步离开。
“我劝你们少管闲事。”
阳光下他的影子很黑,声音很冷。
“咱们要不也走吧?”李昊双手环抱,望了眼池塘,感觉全身嗖嗖冷风吹。
林夏点头,刚才的贺凡真身上是茉莉香味。
她的帆布鞋踩碎发光的水藻,塑料盒子里的木偶轻微震动——胸膛裂纹里渗出的黑色丝线,正沿着砖缝爬向池塘的方向。
“林夏,你……你看那边。”回去的路上,李昊突然双眼圆瞪,颤抖着手指向游乐区。
秋千架上缠满发光脐带,与林夏“哥哥”很是相似的木偶正坐在上面,玻璃眼珠里游动着磷虾群。
不过胸膛上没有裂纹,似乎关节也不可以动。
太阳被阴云遮住,风起,海腥味蔓延。
“卧槽!”李昊抓得林夏手臂生疼,他撒腿就想跑。
一身白裙子的周幼仪突然从树后转出。
“这里有地下密道。”
她扭头看到秋千架,惊声尖叫。
“密道在哪?”贺凡真转动着手腕上的老式潜水手表,一步步走来。
他的声音很柔和,步履轻快,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话是问周幼仪的,漂亮的眼睛却是看向林夏,里面水光粼粼,在接触到李昊抓着林夏的手后倏然转冷。
“在、在园长办公室。”周幼仪快步走到林夏身后,抓紧了她另外一个手臂。
贺凡真的眸子更冷了几分。
“你侄子……”
“司机带他回家了。”
眸子升温了几分,贺凡真手掌附上林夏的头顶,拍了怕,然后顺势将她扯到了自己跟前。
周幼仪和李昊被迫松开了手。
“去院长办公室。”
头上的重量也就一瞬,但是林夏却全身僵硬,同样僵硬的还有李昊和周幼仪。
这人有病!
俩人心里默默地想。
贺凡真用一枚别针打开了园长办公室的锁。
海腥味浓得呛人。
贺凡真转动博古架上的青瓷瓶,墙面突然裂开道暗门。
李昊的手机屏亮起冷光,照出地上干涸的血手印——大小分明是孩童的。
“夏夏……”周幼仪不敢进。
“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李昊腿肚子打颤。
林夏心里也发紧。
“别怕。”贺凡真伸手扯住林夏的衣袖,拉着她走了进去。
李昊和周幼仪俩人互看一眼,忙互相抓着对方的手臂跟上。
里面是一排的铁柜,放满了文件。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储藏室。
“1937年的病历档案。”林夏拂去铁柜上的珍珠粉,泛黄的纸页记载着七月十五生辰的孤儿治疗记录。
贺凡真突然握住她翻页的手,体温冷热交替:“我来。”
他的下巴扫过她的头顶,镜面柜门映出两人重叠的身影,宛如民国时的贺凤霞与郑书。
修长手指捻过纸面,微顿然后快速翻页,默记完名单。
他拉着林夏挪步到铁柜中央。
那里放着个青铜鼎,上面的鮟鱇鱼浮雕正渗出黑色黏液。
贺凡真站在林夏背后,手指伸向青铜鼎盖,高大的身影乍看下像是环林夏入怀,漂亮的眼瞳孔一瞬间分裂成复眼结构。
“这下面埋着三十七个陶瓮,每个都装着......”
他带着檀木香的气息吹拂在林夏的耳后,很少与人这么近接触的林夏耳垂红透。
贺凡真的话未说完,鼎盖突然炸开,成串胚胎珍珠滚落。
贺凡真抱着林夏侧身躲开。
“啊!”后面的李昊和周幼仪携手跳脚。
地上的血手印突然暴长成了珊瑚枝刺穿地面,露出半截腐朽的木箱——里面堆满刻着生辰八字的银镯,每个都是七月十五的字样。
“啊啊啊!胚胎从珍珠里爬出来了!”
李昊的手机吓得摔在地上。
密室里骤黑。
咯吱咯吱磨牙的声音响起。
李昊捡起手机尖叫着朝门口跑。
暴雨倾盆而至。
逃出来的李昊和周幼仪站在幼儿园大门下发抖。
贺凡真将林夏护在门廊柱后,湿透的布料下肌肉紧绷。
他腕表裂痕中钻出的触须正与木偶的树脂丝线缠斗,在雨幕中织成看不见的牢笼。
“月娘光光照池塘,珍珠宝宝睡梦乡,七月十五开蚌壳,哭闹孩童变新娘......”童谣从广播喇叭溢出,游乐设施齐齐转动。有红裙身影出现在滑梯顶端,耳垂滴落的血珠化作珍珠,每一颗都映着独眼女孩阿月坠海的场景。
“车到了,走走走!小爷我再也不探险了!”
穿过哗啦啦的雨幕,李昊窜向给自己招收的自家司机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