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小狗 第8章 8

悠长的巷子犹如没有尽头的迷宫，一旦踏入，便再无自由的可能，江思尧在黝黑的巷子里疯狂的奔跑，却看不到希望。

但在这个时候，有人伸出了温暖却有力的双手，一把拽出了即将溺亡的江思尧，他用力睁开被黑暗侵袭的双眼，看见了稳坐高台的关墨俯视着自己。

“江思尧。”

江思尧明知道这是一场梦，但他还是忍不住沉沦，任由那只熟悉又温暖的手掌轻抚着自己的头顶，随着手掌缓缓的下移，一直到对方捏住自己的后脖颈被强迫抬起头，他才正对上关墨的双眼。

那是多么冷漠又高高在上的眼神，唯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有流露出关墨自己都并未察觉出来的怜悯。

就像是独坐高岭的神佛只为江思尧投下视线一般，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睡梦就像是层层跌落的楼梯，慌神之间江思尧又被带入下一层梦境，那是他已经很久未想起的小时候。

在关家住了两年，从一开始被收养的孤儿，再到被无微不至关怀的小少爷，关思尧并不需要额外的努力，他只需要听哥哥的话，所有一切外来的恶意，都会被关墨格挡在外。

那是一个黄昏，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关思尧背着书包回家，却发现客厅里来了一个陌生人哥，他本想跑进去找哥哥炫耀自己全科满分的好成绩，却因为两人的对话内容停下了欢乐的步伐。

“他不过是一个养子，一个宠物，甚至算不上一个玩意儿，凭什么得到这么多的恩惠！”陌生人吐出的每一个词语，都像大锤一样重重地敲击在关思尧的的心上。

关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就算他是一个宠物，那也是独属于我的宠物，你们又站在什么立场上来指责他？”

“就凭我们是关家人，我们是一家人。”

关墨不屑地笑出了声，“你们是一家人，而他，是我的。”

偷偷躲在角落的关思尧已经忘了后续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呆呆地蹲在死角，一直到客厅的对话结束，一直到那双熟悉的手再次伸到他的面前。

“怎么在这？想和哥哥捉迷藏？”

关思尧拉住哥哥的双手，抬头和哥哥的眼睛对视，那双冷冰冰的眼神，此刻却多了温暖和包容，漂亮的瞳孔里全是自己的身影，和以前相比，好像多了点什么。

他不懂那是什么，但他喜欢这样的哥哥。

……

阳光把睡梦中的江思尧唤醒，他下意识抬手挡住了刺眼的光线，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床上，但他昨晚最后的记忆是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他现在不是关思尧，而是江思尧，他有一个新的人生，也终于可以追逐属于他的光。

打开卧室门，江思尧看见了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踟蹰了片刻。

“你昨晚在家？”

关墨听见了动静，但他直到结束手里动活才转身看向卧室门口的江思尧，“对，昨晚发现你睡在客厅，就把你抱了进去。”

“以后不要睡在客厅，容易着凉。”

“嗯。”

江思尧眨了眨眼，忽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倒是有些灰溜溜地跑去卫生间洗漱。

再次坐在关墨对面，他忽然想起了昨晚做的梦，“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吗？”

关墨吃饭的动作一顿，“嗯。”

“你小时候，很可爱，讨人喜欢。”

江思尧哼笑，“是吗，我怎么记得很多人讨厌我。”

关墨认真且严肃地告诉江思尧，“那是他们没有眼光。”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的必要，关墨很自然地揭过，“你的衣服衣柜里面都有，换下来的衣服直接扔洗衣机里面，内裤没时间洗的话放到卫生间，我晚上回来收拾。”

关墨的语气太自然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两年前的那场争吵仿佛只存在于江思尧的记忆里。

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江思尧好像再次回到了以前，那个被关墨完全安排的一天24小时。

但已经从安排中跳脱出来的江思尧却不想这么轻易地就重新钻回牢笼，别人家的小狗被惹生气了得到了一定的甜头才会重新回到主人身边，凭什么关墨仅靠一句话就抹平这一切。

“不用，留着我自己洗。”

江思尧没有看关墨的反应，“晚上我回来，不过时间不确定。”

“嗯”

江思尧的专业是分子科学与工程，大一大二都是一些基础公共课，即将进入大三，他们除了专业课，还要参与学校为本科生制定的课程创新，现在虽然是暑假，但大多数学生已经回到了学校，开始四处走动关系。

通宵玩游戏的吕进看见江思尧回来后，还挺纳闷的，“兄弟，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江思尧放下书包，“程师兄前两天联系我了，让我今天去实验室。”

吕进脸上浮出一丝羡慕的表情，但随即又被庆幸取代，创新课程多的是，他可不想新学期都没开始就被研究生师兄逮到实验室当牛做马。

“那你赶紧的，任老师的课题组可是出了名的事多，万一去迟了就完蛋了。”

江思尧带好笔记本就出门了，离开前他拍了拍吕进的肩膀，“你快补觉，别猝死了，创新课程我会留意，有消息了我会发群里。”

“谢了兄弟。”吕进迷迷糊糊地爬上了床。

江思尧进入实验室，穿好衣服带上护目镜，全神贯注地投入实验中，烦躁了一个早上的心情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然而大早上就起来的关墨此时却沉默地坐在餐桌上，面对着桌子上的餐具沉默不语。

他不知道自己和江思尧之间出现了什么问题，或许他知道，只是不愿意细想，有些东西想的深了，就不再受他控制。

而关墨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就是不受控。

电话声叫醒了陷入沉思的关墨，“母亲，有事？”

“你在苏市？”冷女士在面对关墨江思尧时，语气截然相反。

“我以为两年前你放他走了。”

关墨冷笑，“不是您又把人叫回来的？”

冷女士哑然，“你状态不好，我只是想让他回来看看。”

关墨不在意冷女士的狡辩，“我没有主动要求他来，也没有主动放他走，我更不是你们的提线木偶。”

冷女士的语气开始变的激烈，“我知道你不是。”

关墨打断了冷女士，“他也不是。”

冷女士沉默了片刻，“公司在苏市有点合作要谈，你爸后天要过去，你叫上小思，你们几个吃个饭。”

“不要拒绝。”

“不要替小思拒绝。”

嘟嘟嘟……

不给关墨说话的机会，冷女士眼疾手快的挂掉了电话。

江思尧从实验室出来时夜幕已经降临，从学校的东门出去一眼就看得到游园小区，视力再好点，甚至看得见他们的客厅。

他好像隐约看见了客厅里微弱的灯光和里面忙碌的身影。

“咔嚓”

伴随着大门上锁的声音，江思尧终于赶上了晚饭，他快速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连忙坐了下来。

“真巧，刚好赶上。”

关墨给江思尧递了一碗汤，“恩，还好赶上了。”

“对了，母亲说后天父亲来苏市，想和我们聚一下，你有时间吗？没时间就算了。”

江思尧知道关墨和父母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普通家庭之间那样和谐，他试图从关墨的眼神中找出一丝不情愿，但很可惜，关墨的情绪隐藏很成功。

“我都行，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去了。”

关墨点头，“那就去，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明明以前也是两个人在一栋大别墅里面，但他们从来不会感到寂寞，也不会因为别墅的空旷就感到无所事事。

现在仅仅是一百多平的房子，他们却无所适从，找不到共同的话题，沉默地尴尬以对，却没有人想要打破这样的氛围。

幸好江思尧还有点良心，想起了自家兄弟的嘱托，“从博哥最近在做什么，听说Three times要在苏市开分店？”

关墨盯着江思尧看了好久，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

“对，从博会来苏市做分店的老板，怎么，找他有事？”

“哦，没什么事，就是他和我朋友找对象，分手了，问问。”

江思尧一边抿着杯子里的水，一边看着眉头紧皱的关墨，有一种看笑话的感觉。

明明和自己无关，但关墨总有种江思尧在点自己的感觉，他捏了捏袖口。

“不清楚，我和他不熟。”

“除了你的事情，别人我都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