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觅自然是故意的,他可不想一直留在屋子里,与月栖真师妹平淡无趣的聊天,他来这儿可是为了报仇,当然要主动出击。
趁着和白晴不留意,对视间,他用灵眼钩织幻境,便让和白晴以为,由于月栖真许久未归,他缺乏安全感,情绪爆发,又哭又闹,偏执执着地一头冲向门外。
和白晴焦急地寻出去,却没见到人,顿时急了,忙去联系各个亲传,而徐觅则不知不觉潜入隔壁月栖真的房间。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在最安全放松的地方,也会露出破绽。
徐觅是在事发百年后,再次回到皇城故土,在那堆前朝遗物中,发现了徐凉真面具的证据,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是不是他和哑巴哥哥都能逃掉。
徐觅因为看不见,基本不会出门,徐凉平日功课很忙,也来不及陪伴他,便为他寻了许多毛绒绒小动物,为徐觅解闷。
徐觅看不见,但摸得着,这些精心挑选的小动物毛发柔顺,性情温顺,且是哥哥特意送给他的,他很喜欢。
可是大概是他眼盲,难免照顾不周,每隔一段时间总会走丢一只,他自责得不行,觉得自己真是废物到不行,哥哥会抱住他安慰,再为他寻来新的一只。
时间久了,徐觅摸着小动物的手开始颤抖害怕,再也不养了。
他是个克星,皇城中都这么说。
可是在那堆前朝遗物中,一款淡黄的破纸中,徐觅发现了真相,负责记录事实的史官在徐凉死后,才大胆放出他当年看到的真相,原来那些走丢的动物都是被徐凉虐杀的,死相凄惨。
徐凉一直都不是纯良善良之人,他是残暴不仁的恶人。
*
两件事遇到一起,月栖真只好让师妹师弟们先去寻找徐觅,他去见计谷兰。
只是交接灵丹,应当很快。
无极宗山门前,烈日高照,本就金碧辉煌的大门显得更加熠熠生辉。
计谷兰一身素衣,面容浅淡,似清水芙蓉,不骄不躁,平静地看着无极宗风景。
身侧跟着一位女子,身着素白丧服,面色苍白,身子羸弱,一阵风便能将她打倒,这是月栖真从未见过的权思溪,她不再是艳丽的色彩,再没有跳脱自得的性子。
月栖真不自觉放缓步子,但她们皆听闻动静,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计谷兰朝他点头,将一个储物袋递给他,“今年份的,都在里面,检查一下。”
没有设限,月栖真神识探入,如今已然夏季,过去半年,但计谷兰给的是一整年。
月栖真看过去,计谷兰向他真诚道:“抱歉,当年的事,是我不对。”
月栖真晃晃储物袋,笑道:“谢谢计大师姐了。”
计谷兰解释:“我在为戒律司办事,当值堂丹修,权思溪受伤重,在我这儿疗伤,顺便给我打下手。”
权思溪向月栖真一笑,她脸颊瘦到凹陷,眼下青色深重,格外遭罪的模样。
月栖真没忍住,还是问道:“戒律司苛刻职员?”
计谷兰摇摇头,她眼神示意权思溪,不知道当讲不讲。
权思溪一怔,轻道:“是我自己的事……我的娘和妹妹都没活下来。”
本来以为将她们送走就万无一失,可是她们竟然被权正初抓住,还带到宴席上,在她受伤昏迷之时,被权正初下了死命令的死士,夺了她们性命。
什么也没给她留。
权思溪失去修为根骨,只道罪有应得,可是当她去寻找亲人时,却得到噩耗。
这些日子闭上眼,都是她送走娘和妹妹的情景,她无时每无不再后悔,早知道就不自作聪明,不如将她们留在身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月栖真默然:“……节哀。”
权思溪泪潸然而下,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前途、亲人、友情都没了。
月栖真不再看她,转头离开。
权思溪忽然开口:“栖真,你在怪我吗?”
怪她隐藏一切,怪她擅自布局。
月栖真顿住脚步,反问:“当年,你是为了姜绒和我交好,还是为了我月栖真?”
权思溪没回答,月栖真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道:
“都过去了。”
可他头也不回,径直踏入宗门。
权思溪当年是故意接近月栖真的,就是为了看一看前世记忆中那个光彩夺目的可怜姜绒,后来发现月栖真也只是个被泼满身脏水、反驳无力的家伙。
两世都苦得发涩,世人永远在误会他。
她知道他在纠结什么,那段时间,所有人对他月栖真敬而远之,对他所说的真相不以为然。
而她权思溪却坚定相信他,和他交好,可到头来,对月栖真来说,她的友情是虚假的,是建立在别样的目的之上。
月栖真,对人太过警惕,对掺杂着任何别样目的、情绪的情意,充满排斥。
他却对愿意接纳的人太过真诚,渴望以己度人,他怎么对别人,别人就怎么对他,可到头来,被辜负的只有他。
权思溪知道,他们的友情再无恢复的可能,从她故意地接近和隐藏事实开始,就注定如今的结果。
其实权思溪也没真正全然信任月栖真,她隐瞒了许多事,东窗事发那天就是分道扬镳事。
计谷兰歪头问道:“走吗?”
权思溪蔫巴巴勾住她的肩膀,“好疼啊,师姐,回去你轻点给我上药呗。”
计谷兰道:“已经很轻了,是你伤得太重。”
权思溪可怜巴巴:“都来无极宗了,那你请我去吃永灯楼,据说特好吃。”
*
找徐觅许久无果,直到傅青崖来了无极宗,拉着月栖真回了他的院子,一众亲传跟在身后。
门一开,月栖真的床上睡着一个少年,他抱着被子,头埋得很深,睡得很沉。
傅青崖告状道:“我来找你,没想到他睡你床。”
万万没想到,满宗门的寻找,甚至去了宗门禁地、秘境,生怕他跑到危险地方,遭遇不测,结果人就在最开始的地方。
亲传们对视一眼,松了口气,皆憋着笑。
月栖真瞪他们一眼,和白晴心虚地挠挠头,是她的失误,她太心急,没有好好检查就告诉他们,让他们白着急。
月栖真压低声音:“出来。”
众人纷纷出门,落在后面的月栖真还贴心关上了门,避免吵到睡得沉的徐觅,傅青崖见状,不爽地双手抱胸,以一种捉奸的眼神看月栖真。
月栖真转头和他对视上:“……”
和白晴拍拍额头,想起来什么,走向傅青崖,道:“傅师兄,我的木雕是被你偷走了吗?虽然是个不值钱小玩意,但你可以说一声,我再给你做,那个是我专门……”
傅青崖疑惑到不可置信,“我偷你什么了?”
和白晴眼神责备,像在说除了你还有谁,怎么还不承认,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傅青崖,“就我雕刻的大师兄模样的木雕啊。”
傅青崖挑眉,否认道:“虽然我喜欢你家大师兄是众所周知的,但真不是我。”
和白晴拧眉,片刻,叹口气,“好吧,有时间我在重新做一个。”
傅青崖:“……”
“真不是我。”
默默站在一旁的林云舟忽然道:“你喜欢月栖真?”不是疑问句,但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他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为什么主角会喜欢上反派啊?震惊到甚至直呼大师兄的名讳。
怪不得他就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怪怪的,比宿敌暧昧,原来本就不清白,也对,孩子都有了,两个人还能清白到哪里去!那时的傅青崖不是克制不住,他就是故意去寻的月栖真,这才导致他怀孕!
一切都说得通了!种种和剧情对不上的地方也通顺了!
傅青崖嘴角上扬,轻描淡写承认,“自然,喜欢十余年了。”
偏头去看月栖真,期待他此时的反应,却见他面色惨白,陷入沉思,忽然道:“等会儿。”
然后捂着嘴到一旁去呕吐。
平日里也没见发生什么孕反啊,后碧灵说他们是很相配的人,因此月栖真怀孕反应很轻。
傅青崖顿时心痛如绞,他又没听见。
宿榆见师兄两人氛围不对,用眼神示意和白晴,然后捂着林云舟的嘴,将人拉走。
“大师兄,我们还未用膳,大家都饿了,先走了。”
和白晴识趣地跟着他离开,后碧灵慢悠悠跟在后面,耳尖还在不停动弹,偷听身后动静。
这次反应来得突如其来,月栖真直起腰,不舒服感去的也快,现在已经没有恶心呕逆的冲动。
施加一个清洁术,月栖真听见傅青崖问,“还好吗?”顿时点点头,表示无恙。
傅青崖叹道:“那走吧,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小插曲很快过去,月栖真黑眸闪过狡黠,嘴角努力遏制勾起,他冷声道:“走吧,带你吃我们无极宗最好、最美味的灵食!”
傅青崖不点破他的坏心思,故作委屈地拉住他的手,将头靠在他肩头,由于他个子比月栖真高和壮,此番行为做出来,有种别样的猛汉撒泼感。
“栖真,我好久没睡过你的床了,那个人是谁?”
“而且,你师妹还冤枉我!”
月栖真黑眸瞪圆,立刻将他从身上扒拉下来,理直气壮护师妹,“我师妹既然怀疑你,你就没有一点错吗?”
傅青崖灰眸露出受伤的神情,被月栖真一把遮住,“好了好了,别演了,那个人叫徐觅,是我昨日从人贩子手中救出来的孩子,无家可归,等我下山历练后再给他找个好出处,最近暂住无极宗。”
傅青崖灰眸立马带上笑,夸道:“栖真真善良。”
月栖真瞪他,“油嘴滑舌。”
*
到了膳食堂,实在巧合,偏生遇上撒泼打滚的亲传师妹师弟们,他们还非要一起用膳,让月栖真请客。
傅青崖脸黑了几分,这帮人以前还好好地,现在越来越没眼力见,正要严厉拒绝。
月栖真黑眸一转,药一人就只能看一个人的笑话,药一群人就能看一群人的笑话,他嘴角上扬,昳丽的面容难得柔和,温柔地冲凑上门的师妹师弟道:“好呀。”
亲传们看愣住,他们早知道大师兄生得好看,但平日里都对他们分外冷淡严格,哪里这么温柔时刻,顿时觉得心里甜蜜,被唬得找不到北。
月栖真甚至还亲自为他们布菜,笑得同样温柔。
后碧灵看不见,但能听见亲传们压低交谈中传出的幸福语句:不对劲,不敢吃。
月栖真清脆嗓音如山间清泉,悦耳至极,“二师妹,你不方便吃,这蟹味道不错,你可以尝尝,我帮你剥好,放你碗里了。”
后碧灵向来不爱吃麻烦的食物,不好处理,可贴心的月栖真实在太好了,还特意为她处理好。
后碧灵: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月栖真笑眼弯弯,“青崖,我也为你剥一个,谢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你是个贴心的人。”
傅青崖温和应付,“不必客气,你也是个贴心的人。”
二刻钟后,分享了宿榆带来的酒的亲传们,带上醉意,迟钝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衣服都变得那么大。
和白晴扒拉着桌边,桌边露出她一双眼睛,迷糊道:“师兄,为什么桌子忽然变得好高呀?”
宿榆抱不住酒坛,酒坛噗通摔在地上,酒味更加弥漫,他平静道,“我还没喝完呢。”
后碧灵保持着清醒,她想:还好不是去死。
林云舟咬牙切齿地望着月栖真那边,那里变小的傅青崖心安理地埋在月栖真怀中,冲他露出挑衅一笑。
傅青崖抬起头,厚脸皮道:“栖真哥哥,你好坏呀,把人家变小了,就要好好照顾人家哦。”
他头贴在柔软的腹部,语气单纯,就如同真正的稚童一般,“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就是栖真哥哥的童养夫哇?”
酒量不好,半杯就醉了的月栖真,眼角泛起红晕,狠狠捏住傅青崖的脸,面朝亲传们,大声嘲笑道:
“中计了吧!”
要不是栖真怀着身孕,傅青崖就会想方设法反过来让栖真中计,从而变成小栖真,不过至于现在,傅青崖觉得变小是件好事。
他微直起身,将头埋在柔软之中,只觉得香气扑鼻。
徐觅:什么,童养夫?哪来的小屁孩要跟我抢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中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