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奇怪的,花本来就可以吃。”金喜露只觉得他没睡醒,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不一样。”江宜林对她反应很不满意,情急之下抓着她的手,想让金喜露将注意重新放回到自己身上,他压低声音咽了一下次继续说,“我亲眼看见他吞掉了那枝栀子花,然后又从手心里长出了新的,他吃的时候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在吮自己的手指。”
讲到这里时,金喜露没有被吓到只是觉得有点恶心,她当时只觉得江宜林是不是晚上做噩梦了,要拿这个故事吓唬他。
那个时候江廉音族长的形象还是维持的很好,受到镇子中男女老少的爱戴,这其中就包括还没见识到江廉音真面目的金喜露。
所以当时的金喜露是不相信他的话的,看到金喜露对自己的话满不在乎的样子,江宜林很生气,这个生气原因还不能让她猜出来,于是他独自生闷气生了一下午,直到第二天放学才自己把自己哄好,说服自己不要忘记等着金喜露一起回家。
后面江宜林时不时还会告诉她,一些发生在他家的古怪的事情,其中就包括江宜林问她知不知道山神这件事。
“当然知道,镇子上的小孩都知道这个传说,你几岁啦?江宜林今天怎么想到问这个。”她现在还记得当时江宜林笃定的回答。
“不是,这个真的。”
回忆结束,金喜露为自己以前的迟钝感到头痛,当时怎么就对江宜林的话一点也不重视呢,他不会用这个事情戏弄自己,他说的都是真的,现在很可能江廉音就是山神灵力的持有者,刚刚能附在植物上与她对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金喜露环顾四周,去寻找还有没有哪里的花还没被她砸掉。
“小喜露,小喜露,我感受到你的急切了,你在寻找什么?”江廉音的声音再次出现,这次她找不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他比她想的要来得更快。
江廉音兴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耳朵,伴随着水龙头没关水滴浪费的滴答声,嗒,嗒,嗒......
“你,你,你是不是在寻找我呀!”
“我抓住你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金喜露,瞳孔放大红白血丝布满他的眼球,狰狞激动的一张脸闪现到金喜露她面前,而脖金喜露的脖子被他掐住。
她还能呼吸,也能听见他的声音,不同与之前几次对话时他前言不搭后语,时而悲伤时而娇羞嗔怪,现在的江廉音很平静,他不装疯了,他开始认真了。
“我本来还想留下你,看我那好命儿子发疯的样子,可现在不行了。”他只是单手掐着江喜露的脖子,又没剁了她的手脚,他看着手中的这个女孩没有一丝恐惧的模样,突然眼睛一亮有些振奋,长长的指甲一点点扎进她的肉里,女孩除了皱紧眉毛并没有想要抗争。
“你不猜猜为什么吗?”江廉音收了些力气,他想要掐死她和掐死一只漂亮幼鸟一样简单,但现在他想听听这只没有家的小鸟会唱出什么曲子。
“你会在这里杀死我吗?”金喜露突然抿嘴笑了起来,她没有被憋死,她还会去寻找最合适的机会露出水面。
江廉音掐着女孩的手还没收回,没有听见让他心情愉快的痛苦压抑抽气女声,他突然不期待金喜露的回答了,没有人是何敏,也没有人会像何敏,在他决定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提起来,关进到祠堂密室的时候,他听到了何敏的歌。
“糟了。”金喜露想要拿出剪刀,却不小心按错口袋中的录音笔,录音中断,紧接着一段舒缓优美的哼歌传出来,这是江宜林前几天晚上安慰她时给她唱的歌,她偷偷把这首歌录了下来。
随着这首歌一放出,两人都一震,金喜露没错过江廉音脸上惊鄂的表情,他仿佛被人从后脑勺猛得一击,忘了自己还掐着人。
好机会!乘着他走神,金喜露抓着剪刀从衣服口袋中掏出来,往后仰一躲,短暂地逃离了他的禁锢,再蹲下将剪刀举过头顶,用出自己最大的力气,刀口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刺入。
她也发现了,江家人体温虽然都不高,但他们似乎一点也不怕冷,一年四季都穿着单薄的衣服。
尖锐的刀锋划开布料,刺进他的肉里,金喜露之前一直都不害怕,可就在刀见血的刚刚,她的手开始颤抖,她看着刀刃位置猩红的血液一点点渗出来,她的剪刀握不住了。
为什么江廉音没有反应?为什么他也不躲开,为什么我要站在这里拿着剪刀?
不能留下剪刀,等等。
我现在是在杀人吗?
那天晚上在祠堂里发生的事情太混乱了,金喜露记不清她最后是怎么从江廉音手下逃出来的,她只记得自己拔出剪刀,然后一直跑,一直跑,没有方向,直到奔跑窒息前,她记起了回家的路。
最后她还是跑回了自己那个空荡荡的家,带着恐惧与后悔,像个彻底的失败者一样。
一进门她就在自己家见到了,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江宜林。
“你回来了!”正在拖地板的江宜林听见脚步声,扶着拖把笑着朝她挥手。
很快他就发现了金喜露的不对劲,老屋的灯光前几天就是好是坏,他今天买了灯泡准备等她回来扶梯子修好,一暗一亮的虚影中,他不是没有看见她衣服上的红血,但他想应该不是她受伤了。
因为当她靠近自己时,下一秒疑似“凶器”的剪刀也对着他的腹部,有这个移动速度和力气,他就放心了,金喜露没让自己受伤。
不等他说什么,金喜露先开口,她现在冷静下来了,声音像绷紧的玻璃,绷紧到极致就会立刻破裂。
“江宜林,你先别说话,听我说。”
“好。”他面色平静,只是望着她不催,也从没怀疑过她。
“我刚刚用剪刀,就是这把剪刀,捅进了江廉音的脖子,他流了很多血,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我也不想知道。”
回忆起剪刀刺入肉里的话面,金喜露就抑制不住自己颤动的双手,发红的眼睛干涩到眼泪流不出来,双目无神地望着他,那种被人掐着喉咙的窒息感再次涌上来,她发不出声音了。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她颤抖的手其实已经将刀刺进半个小拇指长度,江宜林忍住疼痛不去吓着她,不去触碰推开她的身体,只是微微吸了口气,继续看着她的眼睛,及时接上,“你想要做什么?”
他也没有那么多想要的在乎的东西,江宜林唯一在乎的就是金喜露过得开不开心。
“我要离开这,远离这个镇子,再也不想回来了。”金喜露恍如梦中惊醒,她慌乱地去抓寻什么,却意外对上了一直注视着自己坚定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大概都是她的臆想吧,她竟然觉得江宜林的眼神藏着落寞与悲伤,却仍然在鼓励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要你帮我,我恨江廉音,我恨江家,我,我……”可是我好像爱上了你
“够了!”说到这里,江宜林第一次出口打断她的话,他不愿也不敢听下去,他怕下一个被她厌弃的人名中就会出现他的名字。
可金喜露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他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两颗心时而贴近彼此,包裹对方,但时而又相隔天涯海角,要是世界上能一种虫子能钻空他们的心就好了,再用细绳子拴着他们心,连上九天九夜,让她们自己品尝一下专属对方爱情毒药带来的通透快感就好了。
“我要离开这里。”
金喜露盯着他,说出的话和她心里想的话截然不同,她对着江宜林心底的那份骄傲依旧放不下,她低不下头去向任何人认输,即使面对他,她明明有着逃不掉的愧疚感,却说不出抱歉。
我自私又卑贱,甚至可能杀了你的父亲,我别无选择,罪有应得,我现在该跪下祈求你原谅我吗?
你会原谅我,我知道,你会。
但你原谅我之后呢?我继续拖着你一起溺亡发烂发臭,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自己,又该怎么面对没有错的你。
所以我选择流放自己,让我从今往后独自一人日日夜夜被这件事困住梦魇,再也爬不出来。
“所以你是要放弃我对吗?”江宜林依然站在光下,他第一次觉得那旧颗电灯泡碍眼,要坏不坏,怎么不干脆这一晚屋子里所有的灯全都坏掉,让黑暗中他所有的不甘与病态不透明心思发酵,而不是让他就看见金喜露眼里绝情和决绝的离意。
“不,我不是在和你商量。”金喜露害怕时间上来不及,等到有人发现,她就离不开了,所以她再次握紧剪刀但迟迟下不去手,“是你必须放我走,不然下一个被剪刀刺穿腹部的就是你,江宜林。”
呵,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如果不是他来寻她,撞见了她狼狈的身影,怕是金喜露离开也不会在意多看自己一眼,江宜林身体的酸意与悲痛一点点腐蚀着他的心,问出了他最不想问的那句。
“金喜露,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他甚至都不敢看着她的眼睛问,他的声音像被刀一段段切开,再靠蛮力揽回拼接成原样,他每个字都在斟酌,重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不应该问的。
金喜露脑子被砸过来的这句话撞一下,她流下眼泪下意识地在心里骂自己蠢脑子,自己现在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她们两个人逼得都不像自己。
她很快就醒悟过来了,想要收回刀子,低头却发现刀口早就染了他的血,她还是扎进去了,他们两个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她被刀口红血刺激到了,转身就想逃走,她无地自容,不敢再面对江宜林,也忘了回答他最重要的那句,我一直都相信你。
江宜林凭本能追上她,单手捂住自己腹部的伤,另一只手则金喜露背后拦住了她,她太瘦小太倔强了,他有多想留住她,就有多想跟她一起走。
可他不能,世世代代江家传人都不能离开小镇,前人不是没有离开过,可生下独生子离开的传人不出意外都会在三个月内的怪病干枯而死,他现在最多只能从身后靠可怜挽留她。
金喜露不为所动,也没有回头再刺他一刀,葬礼上那些阻拦她靠近奶奶墓碑的大手,和现在伸出阻拦她离开的江宜林的手,在泪水的模糊下重合,她轻叹:“对不起。”
她的嘴唇一点点靠近他的手背,按下了一个干燥又轻巧的吻,快速不留情,再不带犹豫地咬了下去,牙齿碰撞他坚硬手骨,绷紧的血管被压迫突起,她尝到了他血液的腥甜。
黏腻唾液刺激与皮肤撕裂痛苦一齐迸发,攻克江宜林所有的不舍,喉结滚动,呛出难忍的闷哼声,他甩开金喜露,恶声下逐命令。
“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