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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安 第10章 潍水哀歌(下)

作者:杨晋维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05 12:14:17 来源:文学城

“护住降卒!向河滩收缩!结圆阵——!”

白煜的咆哮如同受伤猛虎的嘶吼,穿透了潍水河滩震耳欲聋的喧嚣!那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沉稳与威严,只剩下一种被逼入绝境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猛地拔出腰间那柄古朴的青铜短剑!剑锋在混乱的火光下划出一道森冷的寒芒!剑鞘上,那块染血的“安”字布符,在剧烈的动作下狂乱地飘动,如同风中泣血的蝶!

“将军有令!护降卒!结阵!快!”亲兵统领目眦欲裂,嘶声传令!

这道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瞬间在肃杀的秦军阵线中激起巨大的混乱和哗然!

“什么?!护降卒?”

“将军疯了吗?!”

“敌军铁骑杀过来了!这时候护降卒?!”

惊愕、不解、甚至带着一丝恐慌的议论在各级军官和士兵中炸开!法曹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白煜的方向,声音都变了调:“白煜!你…你抗命!形同谋逆!你…”后面的话语被淹没在更大的喧嚣中。

然而,军令如山!尤其是出自白煜这位统军大将之口!短暂的混乱之后,长期严苛训练形成的纪律本能,压过了巨大的惊疑!最外围的锐士营方阵,尽管充满了不解和抵触,依旧在基层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和皮鞭的抽打下,开始执行这匪夷所思的命令!巨大的盾墙艰难地转动方向,不再指向河滩中央绝望的降卒人海,而是面向外围——那如同三面合围而来的、死亡铁壁般的敌军重甲骑兵洪流!

“快!退!退向河滩!盾牌!盾牌立起来!”军官们对着河滩上那黑压压、茫然无措的降卒嘶吼着,试图将他们组织起来,利用他们的身体和秦军的盾牌,在河滩上构筑起一道临时而脆弱的环形防线!降卒们如同受惊的羊群,在戈矛的驱赶和死亡的威胁下,哭喊着、推搡着,本能地朝着河滩中心收缩、拥挤,场面更加混乱不堪!

就在这短暂的、决定生死的混乱间隙——

“轰隆隆隆——!”

大地如同鼓面般疯狂震颤!那沉闷恐怖的马蹄声终于达到了顶峰!如同山崩海啸!如同地狱的丧钟!

“杀——!”

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充满复仇怒火的咆哮!三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如同从地狱深渊中挣脱束缚的毁灭巨兽,狠狠撞入了秦军仓促转向、阵脚不稳的外围防线!

最致命的撞击,来自正面!那支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赤甲重骑!他们放弃了冲锋速度带来的绝对冲击力,却在撞入盾墙的瞬间,展现了更加恐怖的杀伤技艺!沉重的马槊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而狠辣地刺向盾牌缝隙!巨大的冲击力下,坚固的方盾被刺穿、被撞开!盾后的秦军锐士被连人带盾撞飞!沉重的马蹄随即无情地踏下,骨骼碎裂的脆响令人心胆俱裂!马槊挥舞间,带起一片片腥风血雨!赤甲骑士如同绞肉机,在秦军阵线上硬生生撕开一道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缺口!

左右两翼的黑色铁骑洪流,如同两把巨大的、淬毒的弯刀,也同时狠狠斩入了秦军防线最薄弱的两肋!他们利用秦军转向收缩、侧翼暴露的瞬间,以雷霆万钧之势突入!沉重的马刀劈砍而下,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秦军士兵的皮甲如同纸糊般被轻易切开,带起大蓬的血雨!战马的撞击,骑士的劈砍,瞬间将秦军的两翼切割得支离破碎!

“顶住!给老子顶住!”屠睢的咆哮在混乱中炸响,他挥舞着沉重的青铜殳,如同狂暴的凶兽,带着一群悍不畏死的亲兵,疯狂地扑向正面被赤甲重骑撕开的缺口!青铜殳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一名赤甲骑士的马头上!战马惨嘶着轰然倒地,将骑士甩出!屠睢也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虎口崩裂,鲜血直流!他身边的亲兵瞬间被几支刺来的马槊洞穿,惨叫着倒下!缺口非但没有堵住,反而在赤甲重骑更加疯狂的冲击下,迅速扩大!

整个秦军外围防线,如同被三柄重锤同时砸中的冰面,瞬间布满了巨大的裂痕,濒临崩溃!无数秦军士兵在铁骑的蹂躏下化为肉泥!凄厉的惨嚎、绝望的咒骂、战马的嘶鸣、兵刃的碰撞声……汇成一片令人灵魂战栗的死亡交响!

“将军!顶不住了!快撤吧!”亲兵统领浑身浴血,护在白煜身前,声音带着哭腔。

白煜头盔下的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得如同燃烧的寒冰。他看着如同决堤般涌入的敌军铁骑,看着自己仓促构筑的防线在钢铁洪流下土崩瓦解,看着河滩中心那因极度恐惧而更加混乱拥挤、互相践踏的降卒人海…他手中紧握的青铜短剑,剑锋微微颤抖。剑鞘上那块血符,被飞溅的鲜血再次染红。

“不能退!”白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传令!放弃外围!所有兵力!收缩至河滩核心!以战车残骸、辎重、盾牌!构筑环形工事!死守滩头!等待援军!违令后退一步者!斩!”他猛地挥剑,指向河滩中心那片混乱的核心,“萧宇轩!”

萧宇轩正被混乱的人流裹挟着,躲避着四处飞溅的流矢和践踏的马蹄,背上的伤口早已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衫。听到白煜的嘶吼,他猛地抬头!

“带着你的人!”白煜的声音穿透混乱,如同冰冷的铁钉,狠狠钉入他的耳中,“守住滩头东侧!那里是降卒最密集之处!也是敌军最可能突破的地方!给我钉在那里!死也要钉住!直到最后一人!”

滩头东侧!降卒最密集!也是地势最低洼、最容易被突破的地方!

一股冰冷的决绝瞬间取代了所有的恐惧和混乱!萧宇轩没有犹豫!他猛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材士营!还能喘气的!跟我来!”他挥舞着手中那柄缺口崩裂的青铜戈,逆着混乱奔逃的人流,朝着河滩东侧那片黑压压、哭喊震天的降卒人海边缘,亡命冲去!盛果和几个幸存的材士营同袍,也被这吼声激起了血性,咬着牙,跟随着那道浴血的身影!

滩头东侧,已成地狱缩影!

汹涌的潍水浑浊咆哮,冰冷刺骨。河滩泥泞湿滑,混杂着鲜血和粪便。数万降卒如同沙丁鱼般拥挤在这片狭窄的洼地,巨大的恐惧让他们彻底失去了理智,互相推搡、践踏!哭喊声、咒骂声、濒死的呻吟声震耳欲聋!外围,秦军残存的盾牌手和长戈手正拼死抵挡着如同潮水般一**涌来的敌军轻步兵!这些敌军放弃了战马,如同嗜血的鬣狗,利用降卒人群的混乱作为掩护,从盾牌的缝隙间、从人群的头顶上,疯狂地突刺劈砍!秦军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防线摇摇欲坠!

萧宇轩带着十几个伤痕累累的材士营士兵,如同投入怒海的几颗石子,一头撞进了这血肉漩涡的最前沿!

“结阵!盾牌!顶住!”萧宇轩嘶吼着,用肩膀死死顶住一面从尸体旁捡起的、沾满血污泥浆的破损方盾!盛果和另一个士兵立刻将盾牌顶过来,三面盾牌勉强拼凑出一个小小的、满是缝隙的三角阵!几柄残破的青铜戈矛从盾牌缝隙间颤抖着探出!

“杀!”一个面目狰狞的敌军士兵嚎叫着,挥舞着弯刀,从侧面一个降卒的头顶跃过,狠狠扑向萧宇轩的盾阵!刀锋带着恶风劈下!

“当!”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弯刀狠狠劈在萧宇轩的盾牌上,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盾牌猛地向后一挫!缝隙瞬间扩大!

“噗嗤!”几乎同时,旁边盛果刺出的长矛,带着一股蛮力,狠狠捅进了那敌军士兵的腰腹!那士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猛地一僵!萧宇轩趁机用盾牌狠狠向前一顶!将那士兵撞翻在地!后面跟上的秦军士兵立刻乱戈刺下!

“小心头顶!”盛果惊恐的尖叫响起!

萧宇轩猛地抬头!只见混乱的人群上方,一名敌军弓手正站在一辆倾覆的战车残骸上,狞笑着拉开弓弦,冰冷的箭簇,正对准了盾牌后面,一个被挤倒在地、蜷缩在泥水里瑟瑟发抖的瘦小身影——正是那个穿着陇西补丁破袄、哭喊着“俺娘还在等我”的放羊少年!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萧宇轩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那少年惊恐绝望的眼神,与记忆中母亲最后的目光,诡异地重叠!他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

“不——!”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带着哭腔的嘶吼在萧宇轩身侧炸响!是盛果!

这个平日里胆小怯懦、连杀鸡都不敢看的陇西少年,此刻却如同疯魔般,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他根本无视了头顶那致命的箭簇,也忘记了盾牌的保护,像一头护犊的母兽,猛地从盾牌后扑了出去!用自己瘦小的身体,狠狠地、决绝地扑在了那个倒地的陇西少年身上!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一支白翎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穿了盛果的后心!箭簇从前胸透出,带出一股温热的血箭!

盛果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死死抱着身下那个吓傻了的放羊少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大股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滴落在少年惊恐的脸上。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萧宇轩的方向,眼神涣散,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模糊的、带着血沫的口型,仿佛在呼唤着…“娘”…?随即,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头无力地垂落,身体依旧保持着保护的姿态,重重地压在了那个放羊少年身上。

“盛果——!!!”

萧宇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悲嚎!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噬!眼前一片血红!那个分给他糠饼的、胆小却善良的同乡少年…那个在冰城下吓得发抖、在营啸中将他从疯狂边缘拉回的伙伴…那个刚刚还在他身边并肩作战的兄弟…就这么…死了?为了保护一个素不相识、却同样来自陇西的放羊娃?!

“啊——!!”无边的怒火和悲痛瞬间点燃了萧宇轩所有的理智!他像一头彻底疯狂的野兽,猛地丢开盾牌,双手紧握那柄崩口的青铜戈,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个站在战车残骸上、正欲再次搭箭的敌军弓手,狠狠掷了过去!

青铜戈带着凄厉的呼啸,如同复仇的雷霆,划破混乱的空间!

“噗!”

戈头精准无比地贯入了那弓手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摔下残骸!

萧宇轩看也不看结果,嘶吼着扑向盛果倒下的地方!他一把推开盛果尚有余温的身体,将那个吓傻了的放羊少年死死拽起,护在自己身后!同时,他捡起地上敌军尸体旁一把沉重的青铜钺(类似斧),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朝着周围涌上来的敌军士兵,疯狂地劈砍起来!

“杀!杀!杀!”他嘶吼着,双目赤红,眼神完全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青铜钺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力量,毫无章法却又狂暴无比地横扫劈砍!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大蓬的血雨和残肢断臂!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将那个哭泣的放羊少年死死护在身后,在混乱的人潮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竟无人敢直撄其锋!

鲜血!到处都是鲜血!敌人的!自己的!盛果的!粘稠的、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腥味的液体,喷溅在他脸上、身上!脚下是滑腻的血肉泥浆,每一步都伴随着踩碎骨头的脆响!他如同在血池地狱中挣扎的恶鬼,意识在极致的悲痛和杀戮的亢奋中沉浮。只有护在身后的那个瘦小身体传来的颤抖和微弱的哭泣声,如同最后一丝微弱的烛火,提醒着他那“安”字的承诺尚未完成!

整个潍水河滩,已彻底化为修罗场。秦军的环形防御在敌军绝对优势兵力的疯狂冲击下,如同被巨浪反复拍击的沙堤,不断崩塌、收缩。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浸透了双方士兵的鲜血。降卒的哭喊声渐渐微弱下去,要么死于混乱践踏,要么死于流矢飞石,要么被绝望的秦军士兵在防线崩溃前“清理”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

白煜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退守到河滩中心仅存的几辆战车残骸之后。他头盔不知何时被打落,发髻散乱,脸上沾满血污泥浆,玄甲多处破损,肩头插着一支断箭,鲜血染红了猩红的斗篷。他手中的青铜短剑早已砍得卷刃,剑鞘上那块染血的“安”字布符,更是被鲜血反复浸透,变得暗红粘稠,几乎看不清字迹。他喘息着,目光扫过这片如同地狱的战场,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亲兵,看着远处萧宇轩那如同血人般、在敌群中疯狂搏杀的身影,看着那面依旧在混乱中倔强飘扬、却已残破不堪的玄鸟大旗…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悲怆,如同潍水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

“将军!快看西边!”一个亲兵指着河滩西侧,发出绝望的嘶喊!

白煜猛地转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西侧那片原本作为临时降卒营区的洼地上方,升起了数道滚滚的浓烟!浓烟之下,隐约可见大批秦军士兵正挥舞着铁锹、锄头,在疯狂地挖掘着什么!而在洼地边缘,一群被绳索捆绑、哭喊挣扎的降卒,正被粗暴地驱赶着,推入那巨大的、如同巨兽张开的深坑之中!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其中一个被推搡的身影,腹部高高隆起,显然是一名孕妇!她凄厉的哭嚎声,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震天的厮杀,也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

“不——!”一声悲愤到极致的怒吼,并非来自白煜,而是来自他身旁不远处!

是一直闭目垂首、仿佛置身事外的玄微子!

这位道家军师,此刻须发皆张,目眦欲裂!他死死盯着西侧洼地那活埋降卒、尤其是那孕妇被推入深坑的惨绝人寰的一幕!那景象,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凿穿了他心中那摇摇欲坠的“天道”壁垒!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拂尘“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洒在身前冰冷的泥地上,如同点点红梅!

“天…道…何…在…?!”玄微子仰天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悲鸣,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信仰崩塌的绝望!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清癯的脸上再无半分超然,只剩下被残酷现实彻底碾碎的茫然与痛苦!他那双曾经洞悉世事的眼眸,此刻空洞地望着那片升腾着死亡烟柱的洼地,映照着那孕妇坠入深坑前最后绝望的眼神,最终,缓缓地、无力地闭上,两行浑浊的老泪,混合着嘴角的血迹,无声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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