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危执法 第18章 18

许瞳停下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女孩扒拉着车窗，可怜巴巴的看着外面，鼻尖都快贴玻璃上去了。

二十多岁的人，还跟个小朋友一样。

“想吃哪个？自己选。”

棠兮枝的注意力被她的声音拉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太入迷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座位，“其实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就是以前没来过，看着有些好奇。”

作为一名吃货，棠兮枝一直是有什么吃什么，可真让她在这么多美食里选，她又纠结起来。

“吃过粤菜么？”

女孩摇摇头，“没有，但原来看TVB剧的时候见过。”

“知道了，”许瞳甩上车门，朝远处走去，“走一段。”

“哦。” 棠兮枝应完后和只小尾巴似的追上来，运动鞋踩在老旧地砖上发出轻响，偶尔还因为东张西望差点撞到路人。

毛毛躁躁的。

许瞳没办法，只好放慢脚步，等她跟得更近些。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前行，差不多走了一个路口，就能看见远处老式牌楼上四个褪了色却依然遒劲的“天下為公”。

周围的人大多生着东方面孔，再加上耳边此起彼伏的粤语，闽南语以及带口音的普通话，差点让棠兮枝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国内。

她从来没在除了国内以外的地方一次见过这么多中国人，现在看来，是自己格局小了。

棠兮枝光顾着看看周围，根本没注意前面的人已经停下，后果就是额头结结实实的撞上许瞳后背。

“看路。”

许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棠兮枝抬头，发现两人已经站在一家老式茶餐厅门口，门楣上悬着块霓虹灯牌，写着“强記”。

她从网站上看到过这个餐厅，据说是什么Z州最具有港味的港式茶餐厅。

叶媛那个小妮子好像还跟自己说过想来这个餐厅呢，不行，一会儿一定要拍照发给她，馋死她！

推开门的一瞬间，棠兮枝就被店里的创修吸引住了。

是那种上世纪港风的风格。

花瓷砖地板，马赛克的墙体，方形桌面上还铺着经典的红绿格子桌布，头顶挂着街头海报和一闪一闪的灯牌硬是把店铺的整体变成奶茶色调，给人一种特别舒适的感觉。

再加上收音机里中传出慵懒的粤语歌词，单是说氛围感，绝了。

倒是一边的许瞳看着棠兮枝这幅样子，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她从小在香港和M国两头跑，对这种老式茶餐厅早就见怪不怪了，但看棠兮枝一会儿摸摸桌上的青花瓷碗，一会儿又盯着墙上的繁体字菜单发愣的样子，倒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时的样子。

“好啦，别看了，点菜。” 许瞳把菜单推过去，想让女孩看看想吃什么，但棠兮枝捏着菜单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菜名来。

光看名字完全想象不出味道。

许瞳还以为她有什么忌口，“怎么？有不吃的？”

棠兮枝声音越来越小，“不是...”她犹豫半天憋出一句：“我没吃过粤餐。”

许瞳愣了一下，直接抽走菜单，“TVB白看了？” 没等女孩回答，她就转向服务员，“港式奶茶，牛腩车仔面，再加份菠萝油，谢谢。”

棠兮枝也不知道从哪学的，快速加了一句：“车仔面多加咖喱鱼蛋！”

许瞳正在倒茶的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溢出杯沿，溅在她手上，她却和没感觉到一样。

耳边回响起二十四年前台风夜母亲说过的话。

—“等阿妈抓完这批大坏蛋，带你去庙街吃鱼蛋，好不好啊？”

后来母亲食言了，她没有活着回来。

而自己也是从那时起，就再也没碰过鱼蛋了。

“换一个。”许瞳声音哑得不像话，她伸手盖住棠兮枝的菜单。

女孩完全没意识到问题，还兴冲冲地追问：“为什么不能点鱼蛋？我看《再起风云》里他们吃这个...”

“我说了，换一个。”许瞳声音不大，语气却变得冷冰冰的。

棠兮枝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震住，呆呆地看着女人猛地站起来，转身快步往洗手间走去，最后门还被摔得发出一声巨响。

餐厅里一片安静，那些人都在悄悄摸摸的看着女孩。

棠兮枝自己也有些慌，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她了。

卫生间里，灯光很亮，照得瓷砖白得刺眼，许瞳站在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使劲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冲过皮肤，却浇不灭她心里那股自我厌恶。

她刚才在干什么？无缘无故冲棠兮枝发什么火？

那小孩只是想吃个鱼蛋而已，又不知道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她明明那么高兴，结果自己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去，全都搞砸了。

她肯定懵了。

许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怪起自己。

这么多年了，她以为自己的情绪早已收放自如，结果一道鱼蛋就能让她破防，真是个废物。

连这点情绪都控制不住，还当什么组长？

待会儿出去一定得给她道歉。

这么想着，她整理了一下刚才被自己抓乱的头发，又最后看了眼镜子，确保自己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才推门出去。

刚推开门，她就看到棠兮枝急急忙忙从位置上弹起来。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和弹簧一样一下子就起来了，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许队，对不起！”她一个急刹停在自己面前，刘海都跑歪了，“我不知道你不吃鱼蛋，我以后再也不点了！”

女孩道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她低着头，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许瞳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道歉的应该是她才对。

她看着棠兮枝因为跑的太急而翘起的一撮呆毛，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傻不傻。”

力道有点重，揉得棠兮枝都缩了缩脖子。

“走了，回去吃饭。” 许瞳率先往座位走，声音已经恢复平常的语气，“不然你的菠萝油要凉了。”

“好！”棠兮枝见许瞳神色如常，立刻就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乐呵呵地跟着回了座位。

她屁股刚挨到椅子，就迫不及待地抓起菠萝油咬了一大口，酥皮渣子沾了满嘴。

“嗯！”她鼓着腮帮子朝许瞳用力点头，声音模糊不清，“好次！”

许瞳看着这小孩没心没肺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松了松，伸手把奶茶往她那边推了推。

“咽下去再说话。”

棠兮枝灌了口茶，突然把咬了一半的菠萝油递过来，黄油还在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淌，“组长你尝尝？”

“…”

这小孩前一秒还被凶得不敢吭声，下一秒就能乐呵呵地分享食物。

她到底是心大，还是根本没意识到刚才的气氛有多僵？

“…你自己吃。”

没眼看。

棠兮枝哦一声，很自然地缩回手，继续啃，许瞳看着她这副样子，觉得胸口那股郁气都散了大半。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顺其自然的就好。

她伸手把整碗牛腩车仔面推到棠兮枝面前，“这个也趁热吃。”

棠兮枝咽下最后一口菠萝油，发现女人面前的餐具根本没动过，她果断把车仔面推回去，“组长你不吃啊？”

见许瞳摇头，她还执着的拿空碗要去分车仔面，结果被许瞳用筷子敲了敲手。

“我真不吃。”

棠兮枝见她是真不想吃，这才作罢，开始低头专心对付自己面前的食物，她吃得很快，但并不粗鲁，只是动作间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生猛劲儿。

成功向女人展现了什么叫干饭人，干饭魂。

许瞳就坐在对面看着，手里捏着茶杯慢慢晃荡，直到女孩满足地放下筷子，才起身结账。

两人走出餐厅时，Z州的天已经暗下来，夜风吹着不要太舒坦了。

棠兮枝摸着吃的很饱的肚子，打了个小小的嗝，赶紧捂住嘴偷瞄许瞳。

许瞳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时间，去公园走走？”

“这都几点了，晚上不安全…”

许瞳话都没听完，往停车场走，“你是觉得我护不住你？”

也是，有个这么厉害的人在旁边呢，人家自己都不怕，她怕什么。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公园。

公园坐落在Z州的市中心，距离Chinatown开车也就十分钟左右，靠近密歇根湖，这里也算是游客最集中的地方，早上的时候经常遇到当地人晨跑或遛狗。

可惜现在是晚上，人没有白天的时候那么多。

云门雕塑在夜色里更像颗银色的豆子，倒映着Z州的璀璨夜景，偶尔几个夜跑的年轻人擦肩而过，也都会礼貌点头问好。

两人并排着走在一起，沿着湖边小道往码头的方向走，远处游船在水面上拉出一道道长线，夏夜的风带着湖水特有的清新，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码头即使在夜晚也灯火通明，摩天轮在夜空中缓缓转动。

许瞳没有询问棠兮枝的意见，径直走向售票处买了最后一班游船的票。

没想到竟然还能赶上。

而棠兮枝趴在栏杆上，侧着头看女人挺直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被安排的感觉，意外地不错。